第壹小說 > 夜落長安 > 48 嬰兒煞氣
  深夜的大理寺監牢內。

  拓跋愷盤腿坐在大牢冰冷的地面上,雙目緊閉,身體卻筆挺。

  月光從狹小的窗外照射進來,飛鳥過境,拓跋愷突然睜開眼睛,飛鳥的影子映照在他淺灰色的瞳仁上。

  他的目光很有靈氣,長相因為有外族模樣,卻更顯得俊俏,但與普通的大夏人卻有不同。

  他默默地從地上站起身,似乎在等待著什么。

  爬行動物摩擦地面的聲音傳來,赤蛇紅金色的身影一路游走到拓跋愷的腳邊,之后順著拓跋愷的腿往上游走,直到順著他的后背探出三角形的頭來。

  “我已經按照你說的做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三王子的下落了嗎?”拓跋愷的聲音干脆有力,絲毫不畏懼阿寧冰冷的身體。

  阿寧吐著蛇信子,在拓跋愷的皮膚上游走,過境之處,皮膚上因為冰冷而有了雞皮疙瘩。

  “阿寧姑娘,在下原以為你會是守信之人!”拓跋愷的聲音里透著憤怒。

  阿寧從拓跋愷的后背重新探出頭來的時候,已經化為人形,卻依然纏繞在拓跋愷的身上,頭在拓跋愷的側臉上輕輕蹭著,依然像是一條冰冷的蛇。

  她的一只手輕輕撫摸著拓跋愷的臉,唇角帶著嫵媚的笑意,聲音聽上去勾人心魄:“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只怪你自己太笨,到現在,卻還沒有參透?”

  拓跋愷一把抓住阿寧纖細的手腕,用力,滿眼怒容。

  阿寧驚呼一聲,一副假意受驚的模樣,腿腳卻依然纏繞在拓跋愷的身上,眼睛宛若驚嚇的小鹿。

  “拓跋,你嚇到我了。”阿寧聲音細柔。

  拓跋愷完全不吃這一套,一下就將阿寧從自己的身上扯了下來。

  “阿寧姑娘請自重!”

  阿寧被摔下來,臉上仍帶著楚楚可憐的樣子:“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她重新上前,“我已經跟你說過了,為何不信?”

  拓跋愷冷冷得看著阿寧:“我三王子怎會在平康里這種荒唐之地?!”

  阿寧笑出來:“不信,去找找看啊。”

  拓跋愷卻是是個不解風情的,眼見著阿寧如此柔弱的模樣,卻絲毫不放在心上,上前重新扯住阿寧的胳膊,幾乎將阿寧的胳膊捏折了。

  “你剛讓我當眾刺殺的人又是誰?”拓跋愷詢問道,“你明知道那人的同伙就在附近,卻故意讓我行這種無禮之舉,卻讓我假裝忘記那件事,到底是何用意?”

  阿寧與拓跋愷之間距離很近,她的眼中有光,就像是能吸人魂魄一般。

  拓跋愷見阿寧不語,繼續問道:“你故意讓我被那大理寺少卿司......司楊廷發現?故意讓我被關在這里?”

  阿寧用力甩開拓跋愷的手,輕鎖著眉頭:“你這人倒是無趣,我讓你做這些,自然有我的道理......比如......讓大理寺陷入......”

  阿寧說著話的時候,語氣漸漸由剛剛的柔弱變回嫵媚。

  “你利用我?!”拓跋愷大怒,雖然還沒有聽明白阿寧的意思。

  阿寧回眼再次看向拓跋愷的時候,眼睛已經透著蛇一般的瞳仁,冰冷而不近人情。

  “從一開始,你就答應被我利用,現在又和何必表現得如此后知后覺?”阿寧的聲音帶著蛇的嘶嘶聲。

  阿寧一邊說著話,身后往后退去,就像是不會被監牢的柱子阻擋,直接退到監牢之外。

  拓跋愷氣得上前兩步,抓住監牢的柱子,怒視著已經在監牢外阿寧:“你騙我!”

  阿寧輕輕抬手,監牢的四周出現一些宛若鬼魅一般的小影子。

  那些小影子漸漸化為原形的時候,能看到是一群血肉模糊的嬰兒,他們啼哭著,嘶叫著,充溢著怨氣。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從我跟你做交易開始,就已經告訴了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只怪你悟性太差。”阿寧嬌笑著,慢慢向后退去。

  拓跋愷眼神一冷,向后退去半步,做攻擊狀,看著漸漸圍過來的那群小人兒:“江祭臣!”

  阿寧一頓,笑出聲來:“倘若你今日能脫離這監牢......但是我想......這希望恐怕很是渺茫。”

  話音剛落,所有的嬰兒怨一股腦的化作一團黑氣,沖向拓跋愷的方向。

  夜色下。

  長安城內,一處沉睡中的院落,傳來低聲哭泣的聲音。

  天空中飄蕩著一個小小的光斑,一閃身,便穿越破舊的大門,越入院內。

  眼見一婦人坐在院子中,蓬頭垢面,眼神空洞,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丟了兒子,又死了丈夫的婦人。

  那婦人低低吟唱著一首從不曾聽過的歌謠,身體搖晃著,一會兒像是在哭,一會兒又像是在笑。

  婦人的懷中所抱的,不過是一團嬰兒的棉被罷了,但婦人像是在看著懷中嬰兒一般,笑容寵溺而溫柔。

  “我兒乖,乖乖睡,睡醒覺覺去看戲,唱大戲,看大戲,一晃眼間成大器......”

  院中光斑像是聽懂了婦人口中喃喃的歌謠,向婦人方向飛去,最終停留在婦人的眼前。

  滿臉垂淚的婦人感覺到那亮晶晶的氣息,停下口中呢喃的歌謠,抬眼望去,那光斑就在眼前。

  婦人猛地起身,神志蘇醒一般,忘記了哭泣:“我兒......回來了?”

  婦人向光斑靠近過來,那光斑就在原地一動不動。

  婦人向光斑深處一只手去,那光斑便慢慢落在婦人的手上,那么輕柔。

  婦人笑了:“我兒,真的......是你嗎?”

  眼前的光斑突然從婦人的手心一躍而起,重新飛躍到空中,在月色的照射下,漸漸顯出原形來。

  那是一個沒有牙齒,卻血肉模糊的影子,口中還發出聽不懂的嘶嘶聲。

  婦人卻并不害怕,流著淚,輕言輕語得靠近:“我兒別怕,我來了......母親來了......”

  婦人剛要靠近你嬰兒,身后突然傳來聲音,一柄軟劍直直的刺向嬰兒的冤魂。

  婦人下意識地用自己的身體去阻擋軟劍的侵襲。

  那嬰兒冤魂也像是感受到殺氣,顯露出一副可怕的模樣,張著大嘴,發出刺耳的叫聲。

  那軟劍瞬間收手,轉移了方向,以免刺傷婦人。

  軟劍的背后,江祭臣一襲白衣,站在黑暗的院落中,目光如炬,瞇著眼看向婦人和她背后的怨靈。

  “不要靠近我兒子!”婦人用身體將那團血肉模糊護在身后。

  江祭臣情緒絲毫不亂:“他已經不是你兒子了。”

  那怨靈咧著嘴,像是在掙扎著。

  江祭臣低下頭,向婦人的方向沖去,同時,手中的軟劍重新舉起。

  婦人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怨靈:“不管它是什么,在我心里,它都是我的兒子,你不懂,你也不會懂,這就是一個母親的心!”

  江祭臣的軟劍已經靠近了那團血肉模糊,卻是生生停下,看著婦人淚水縱橫的樣子。

  “你知道他今夜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嗎?”江祭臣緊鎖著眉峰。

  婦人緊緊抱住那團肉,痛苦得搖著頭:“它回來便好,無論它想要什么,只要它回來便好。”

  婦人懷中的肉,雖然人形模糊,但是能看到它似乎在笑,隨后一瞬間,它的頭已經探入婦人的脖子。

  婦人深吸一口氣,察覺到疼痛,她抬眼看向那團肉的時候,眼神卻是溫柔的:“別過來!我愿與我兒一起去死!只要跟他在一起.....算我......求......你......”婦人的話說到最后幾乎沒有了力氣。

  江祭臣心中一疼。

  他從來不曾感受過什么是母愛,他以為,這世間之愛不過如此,滲透著陰謀。

  可是他從來不知道,有人真的可以為了另一個人而死,哪怕是在臨死之前,都是笑著心甘情愿的。

  那嬰兒怨靈的小手緊緊抓著婦人,婦人的臉逐漸石化變成了宛若干尸一般的樣子。

  婦人隨著最后的一口氣息消散,整個人變成干枯的黑色,徹底倒在月色之下。

  那怨靈卻像是收集到沖擊的精氣神,整個靈體大了一圈,它扭頭看向江祭臣,口中發出不似人聲的咯咯聲。

  江祭臣沒有絲毫畏懼,重新舉起手中軟劍:“你母親說,她寧愿與你一起死去!”

  江祭臣將手中軟劍朝著那怨靈扔去,在空氣中發出一陣穿透風聲的蜂鳴聲。

  怨靈來不及躲閃,便被江祭臣的軟劍刺中,直直的被穿透了身體,扎進院落背后的土堆里。

  嘶嘶聲仍在安靜的院落響起,聲音越來越大,尖銳刺耳。

  江祭臣冷眼看著那怨靈漸漸干枯,最終化為一攤灰燼。

  “江祭臣!”

  院落的背后,司楊廷帶著一隊人闖進來,親眼看到江祭臣最后的樣子。

  江祭臣回過頭來,卻低頭輕笑一聲:“到底,還是......他們的圈套......”

  “愣著干什么?人贓并獲!”張沛從人群背后走出來,指揮著手下人,沖向江祭臣。

  江祭臣沒有反抗,只是笑著,被大理寺的人壓倒在地上。

  他白皙的臉在泥土中,被壓得變了形,他的視線中,與他對視的,是已經宛若干尸的婦人,此刻,正與他四目相對。

  江祭臣輕聲道:“對不起,原以為......是我自以為是了......”

  身后的張沛瞥一眼呆在原地的司楊廷,伸手推開司楊廷,對手下人:“江祭臣使用邪術,殺害無辜百姓!人贓并獲,帶走!”

  江祭臣被從土里拉扯出來的時候,仍是哀傷的。

  他放棄了最后的力氣,順從得跟著大理寺的人準備離開。

  與司楊廷擦肩而過的時候,江祭臣都沒有看一眼司楊廷。

  司楊廷在江祭臣即將離去的時候,伸手抓住了江祭臣的肩膀。

  兩人四目相對,一個哀傷,一個絕望。

  司楊廷輕聲問道:“你不是在綴錦樓嗎?為何今夜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江祭臣低頭笑著,沒有回答。

  司楊廷卻嘶喊著:“江祭臣!回答我!”

  江祭臣輕輕笑著回答:“司楊廷,從今以后,我不再是你以前所認識的江祭臣,從今以后......”

  張沛打斷了江祭臣的話,用力捏著江祭臣白皙好看的下巴,嗤笑一聲:“看著一副好皮囊,卻從來不做正事!江祭臣,你終究落入我手里,我便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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