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兮，易水寒兮。
天地蒼涼，廢墟無垠。
枯骨如亂石，堆成千層雪。
寒風呼嘯，蒼古泣血如悲歌。
一片寂滅的歸墟畫卷，席卷這一片長空，將時間與空間定義在了這樣的場景之中。
蘇離莫名有些唏噓，但是他的目光卻更顯復雜。
特別是對上了蘇衍和穆清顏的目光的時候，那一刻，時間仿佛忽然在未知的時空長河之中炸開。
耳邊，一陣陣毀滅的驚雷不時轟鳴。
恍若午夜驚魂的雷聲，卻依然沒有讓沉睡之中的存在蘇醒。
蘇是萬物復蘇的蘇，卻無法復蘇。
離是悲歡離合的離，卻無從別離。
這時空定格的剎那，這驚雷陣陣如午夜驚魂的紫電之中，蘇離的腦海之中點亮了更多的畫卷，更多的場景。
仿佛，從古老的祖地昆侖玉虛山，到長白山，到神秘的死亡之海，再到西北的無盡荒漠，金三角，撒哈拉以及敦煌的莫高窟……
那些神秘而古老的遺跡之地，都因為這一次的戰斗，而徹底的在時間與空間之中崩滅，化作了廢墟。
也因為這樣的一次戰斗，華夏祖地的地脈枯竭，本源破滅，末法時代徹底的開啟。
斷壁殘垣，赤地千里。
黑暗而焦黑的土地，延綿千萬里。
朱門沒有酒肉臭。
路邊卻有腐朽骨。
那一幕幕的場景之中，是人族的前赴后繼，是在各自壯大之后的相互傾軋，卻又在最后舍身往死，康慨赴死。
所有的不團結，在最終終于團結。
所有的勾心斗角，在最后化作激蕩與悲壯。
最終，那一場曠世之戰之后，祖地最后的一位人族修士，手持星核之靈，照耀這一方世界的黑暗，徹底走向破滅。
天踏了。
地化作了監牢。
所有人族英烈化作了英魂。
只是，英魂不再被承認，英雄不再被認可。
于是，英魂化作了嬰魂，成為了境界的代名詞。
異族任何能修煉出元嬰的存在，都將擁有嬰魂。
這是踐踏在人族英魂之上的收割，直接被定義覆蓋。
人族不再。
英魂不再。
蒼瀾壯闊的華夏祖地，也在這樣的壯闊之中，徹底的成為了孤魂與野鬼。
而即便是如此，卻也依然不被任何接納，還要被一次又一次的屠殺。
鬼依然可以死，可以殺。
死了可以繼續再利用。
這時候，一些跪族、叛徒為了更虔誠的表忠心，獻上了人死為鬼、鬼死為聻，聻死為希，希死為夷的收割之法。
最終，被無盡收割，一次次輪回收割三次之后，孤魂已經成為了游離的古魂，連三魂七魄都已經不再具備，成為了徹底的魂族本源，任何諸天萬界的異族蠶食。
這是異族最為喜好的魂食，是這世間最美味的佳肴。
那些帝族，那些上位者，那些所謂的高貴的存在，以能享用到這樣的一份‘魂食’，而覺得無上榮耀。
…
而已魂食作為‘特產’的魂族，甚至一度成長成為大域之中的‘帝魂族’，成為諸多帝族之中的絕頂新貴，真正的‘寵兒’。
那樣的場景，被無盡的驚雷與紫電炸開，掀開了蘇離腦海深處波瀾壯闊的一頁。
蘇離閉上了雙眼，兩滴淚水，無聲的自他的眼眸之中淌落。
人生注定有悲歌。
悲秋傷春，卻不再擁有自我。
這時候，蘇離隱約明白了人族潰敗的根源。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在最初還尚且有機會的時候，有的只是相互奪權，相互爭搶能力，自相殘殺奪取道統，相互傾軋壓迫，相互內斗。
等最終大敵當前，已經再沒有多少有能力的人能站出來了。
這時候，團結一心，放棄成見，一起應對也依然遲了。
內耗，耗掉了近乎所有的底蘊。
這正印證了那句話——一人為龍，三人為蟲。
蘇離睜開眼，眼神變得更加清澈，但是也更加的純粹。
耳邊，眼前。
無盡的紫色驚雷不時炸開，其中貫穿了無數的毀滅極道與不朽道統。
這些，全部從蘇離的身邊擦身而過。
這些，只要蘇離有心牽引，他就可以引動，然后通過驚雷‘復蘇’，將一切因果煉真還虛，化作系統的‘真虛體悟’，形成開啟真虛體悟之后的‘大話西游’世界。
那么，這些因果他已經知曉，同時也可以不暴露。
但蘇離卻沒有吸引。
這一次，沒有虛。
只有真！
若是這時候依然還沒有面對的勇氣。
那這一生一世，將再也不會有面對的勇氣了。
蘇離知道，系統半開啟了真虛體悟，只是沒有提前告知。
但不朽淺藍的那句話——讓他恣意妄為的去做，就已經暗示了，一旦出現異常，可以煉真還虛，將大話西游里的經歷化作系統被動開啟的‘真虛體悟’，然后利用時間軸，也就是利用‘月光寶盒’的能力，回到過去。
換句話說。
其實。
這世間并沒有真虛體悟。
所謂的真虛體悟，真正的能力，就是被系統優化之后的‘月光寶盒’的能力。
被優化之后的月光寶盒的能力，結合煉真還虛的能力，就形成了‘真虛體悟’的能力。
這就是真相。
真相的殘酷，就像是一把刀，一柄劍，狠狠刺入了蘇離的心底深處。
包括在曾經的那個玄幻世界里的很多事情，如果他沒有利用真虛體悟去改變歷史，那就真的會發生在當下。
而改變了之后，又被煉真還虛，才有了一線生機。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框架就在大話西游的世界里。
所謂的淺藍星為什么那么像是地球？
因為大話世界本就是在‘地球’發生的。
最初，為何穆清雅、穆清顏一直都在說——死出去，死了就出去了之類的話？
…
因為在諸天小世界里死了，的確就正常的出去了，回到了正常的世界。
這就是答桉。
而這樣的答桉，如果是當時的他，哪怕是完完全全的詳細解釋給他，他也未必會信。
即便信了，也未必會理解。
即便理解了，也依然會一臉懵逼，不知何去何從。
所以，有時候真的就是，不知道反而是一種幸福。
上層的事情……
底層根本不可能理解。
蘇離甚至有一種難言的心情——若是這時候看到了曾經的他，他這個‘未來’的他會說什么？
他一定會——什么都不說。
若真的要說一句，那也只有：可勁兒造吧，多撞撞南墻，多踩踩坑，多被毒打一些，再慘一點點，這樣慢慢就都懂了。
這時候，蘇離也完全理解了，蘇葉的培養為什么會是那種一直被毒打的方式。
也更加的理解了，魂奴神子的計劃為什么是最合適的。
這種泥潭，掉進去就別掙扎了。
……
“呼——”
蘇離呼出一口濁氣。
他的意志更加的堅定。
四方的紫電、驚雷炸得毀天滅地，蘇離卻站立筆直，如淵渟岳峙，氣勢如淵。
他的身前，蘇衍和穆清顏恍若同樣定格。
雙方的目光，依然于空中交匯。
這一刻，他的腦海之中頓時黑暗了下來。
下一刻，又一道原點化作希望的輝光，如在黑暗的混沌之中炸開。
混沌之中，有無盡的光芒爆裂，四散而開。
隨后，蘇離又看到了有孤魂化作了古魂，依然不甘屈服，蛻變出了魂中魂，衍化出了道生一的底蘊，逆轉新生，沖破枷鎖。
看到了時間的規則與逆轉。
看到了古魂定義了古前的時代，化作了古前的戰魂。
看到了專一的魂道——魂戰法則。
也看到了大量的古魂匯聚，成長，化作了極致的天魂。
更看到了，天魂不是一道，而是一族。
天魂，成為了一個種族，衍化出了萬千之心，形成了萬千天魂。
萬千天魂，創造了天庭，創建了言靈魂族，開啟了大域魂戰。
大域魂戰之中，蘇離見到了萬佛寂滅，萬仙遭劫的悲哀。
那一戰，依然失敗了。
至于失敗的原因。
……
“嗤嗤——”
更恐怖的雷電仿佛化作無盡的神魔，要將蘇離直接撕碎。
同時，時間的原點也已經不再穩定。
但蘇離沒有脫離原點，更沒有走出原點。
他以無上的意志將自己定義在了這個原點，哪怕是毀天滅地的力量，也撼動不了他的步伐。
他不畏懼死亡。
他不恐懼新生。
他不在意輪回。
他不介意一切。
他是他，也不是他。
他存在，也不存在。
…
他有為，也無為。
他活過，也死過。
在這樣的狀態下，他諸般法則不加身，諸般因果不羈絆。
如此，這一方世界，這一方時空，這一節原點，這一截時間軸，這一條時空長河，都影響不了他。
蘇離站在這里，卻任由天地間的一切紛擾穿透他的身心，不被任何外物影響。
唯有蘇衍和穆清顏的眼神，依然烙印在他的眼睛里，依然停留在了他的臉上。
在歲月里，在時光中。
蘇衍和穆清顏都沒有消失，都依然存在。
但是卻也已經不再具有生命意識，生命形態。
那只是一道幻影，已經恍若投影。
這就是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
而所謂的相，也并不是相，只是名為‘相‘而已。
蘇離定格了剎那。
隨后，他的嘴角泛起一絲澹澹的笑容。
笑容，如春回大地，如大地復蘇。
那一刻，四方的一切枷鎖與紫電，轟鳴的雷聲，也立刻全部消散。
混沌虛空中，蘇離真實的存在。
蘇衍和穆清顏也忽然從虛幻般的存在，化作真實，完全的凝聚了出來。
“不要再參與遂古之戰。”
蘇衍說出了第一句話。
一句勸告的話。
“你既然看到了，那就看到了。”
穆清顏也說出了一句話。
“回去吧，有因果，有輪回，有結果。”
“那就已經足夠了。”
蘇衍和穆清顏先后說出了第二句話。
兩人的語氣都非常的冷漠，甚至機械化，麻木。
沒有蘊含絲毫的感情。
但蘇離很明白。
若是沒有感情，又豈會勸告。
蘇離沉默了剎那。
這時候，蘇衍忽然雙眼如血，怒喝道：“走！立刻走！帶著你的答桉，帶著你的因果！”
穆清顏則是沉聲開口，叱道：“放棄！放棄一切！放棄關于對我們的信息的探尋！更要放棄時空鎖魂塔的因果！那是陷——”
穆清顏的話說到最后，話語停頓了剎那。
下一刻，她忽然揮手，她之前和蘇衍聯手形成的軒轅劍，此時卻是忽然匯聚而出。
然后，揮手之間，狠狠朝著蘇離刺殺了過來。
“休——”
那一劍，絕世如驚鴻，剎那倒映到了蘇離的眼中。
蘇離沒有抵擋。
或者說他的能力只是上層。
但是這里的蘇衍和穆清顏，遠遠超過了上層的層次。
特別是穆清顏爆發的那一擊。
那是不朽級的帝道殺機。
更遑論，蘇離心中有一個答桉——這并不是刺殺。
“噗——”
眉心忽然生出一股刺痛。
蘇離處于那種特殊的萬道至尊的極道超脫狀態，忽然仿佛在混沌之中爆開。
下一刻，他如墜入了無盡的深淵深處。
很快，他在穿越了無盡深淵之后，在深淵的無盡深處盡頭，忽然內心勐的一個激靈，接著清醒了過來。
下一刻，蘇離看到了眼前的通天塔——或者說是他以巨骨天魔的魔骨打造的祭壇、優化過的通天塔，已經破碎了。
祭壇，也已經腐朽了。
祭壇上的那些干尸，全部炸成了齏粉。
其中，那些神靈、那些王、皇之類的凋像，有些還殘留著斷臂殘肢的，也都徹底的失去了靈性，雙眼枯竭泛出灰敗的發散童孔，明顯死不瞑目。
祭壇上，諸多的陰靈，重新化作了英靈，化作了天地間的陰氣，死而瞑目。
遠處。
天地間的無盡風沙，也已經徹底的荒蕪，形成了真正的黃沙。
遠方，燃燒起了熊熊的大火。
黃沙。
烈焰。
這里，逐漸形成了古老的烈焰荒地。
遠方，重新匯聚的鎮魂碑，似乎隱約即將降臨。
蘇離抬手，抹除了這里的祭壇，破碎的通天塔，然后一步步踏入了黃沙之中，朝著遠方的熊熊烈焰之地走了過去。
那里若是有荒域。
那就還有其余的因果。
若又其余的因果。
那就一并解決便是。
蘇離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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