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霧氣不時升騰在這樣一方天地里。
而不遠處，則是冰河上空逸散出的、如同來自于諸天萬界的星光。
星光璀璨，卻也令人心神不寧。
蘇離在看向蘇衍的時候，自然也將蘇衍的那些話全部的聽在了心中。
“不要開啟第二段的輪回因果，不然就沒希望了。”
這句話，會是什么意思？
蘇離有想過，但是也不想去認真的思考。
這時候,蘇衍又無比認真的開口，道：“我說這句話，你能理解嗎？”
蘇離若有所思，同樣無比認真的看著蘇衍，道：“那么，我想問一下,你說這句話,是以蘇言的身份來說，還是以蘇衍的身份來說？”
蘇離這句話問出的時候，蘇衍顯然自己也怔然了片刻，甚至有剎那陷入了茫然的狀態。。
蘇離長長的嘆息了一聲，道：“你開這么多心眼，又是何必呢？”
蘇衍沒有回答，而是完全陷入了一種自我懷疑的狀態。
或者說一種無法認識自己的狀態。
蘇衍畢竟是蘇衍。
而蘇衍的因果，更關系到御劍術的傳承。
《九霄御劍真訣》是什么御劍術，蘇離心中其實是明白的。
他配合這一切的演出，僅僅就是為了現在，為了現在直面這樣一份心眼。
而如今，這一切，自然是在這里拉開了帷幕。
蘇衍的因果不好頂，所以必定需要特殊的環境配合，才可以有一個‘蘇衍’出現。
甚至，為了讓這個蘇衍能穩住，需要一個替身來頂替——這就有了蘇言。
但是對于蘇離而言,這一切的手段，他早已經看透了。
但是他還是踩了這個坑。
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不這么做,走不到這一步,就缺乏一個生死一搏的機會。
因為，當他如果徹底不給望帝機會。
那么，望帝同樣也不會給予他機會。
這一點，蘇離還是從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這種道理之中參悟出來的。
道生一的深層奧義就是，留下一點余地。
這一點余地是給敵人留的。
給敵人一點兒機會，然后敵人只要上鉤只要進攻，那么這同樣也是蘇離的機會。
大道至簡。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既然如此，那么——但蘇離踩坑的時候，這個坑，坑的也并不僅僅是蘇離，同樣也是敵人。
蘇離如今的境界，如今的心境已經成長到了這樣一個地步，那么，他又豈會懼怕什么？
此時蘇離這一句話，更如同一道驚雷，直接炸響了虛空，炸得蘇衍都徹底的頭皮發麻，根本無法應對。
是以，蘇衍才茫然了。
這就是問心。
孔雀王的問心，華秋道的問心，蘇衍的問心。
抑或者說，源自于最初的心眼。
闕辛延為什么是闕辛延？
就是自我嘲笑‘缺心眼’。
而作為幽冥海忘塵寰的人，不可能真的缺心眼，卻依然要‘缺心眼’，就是因為，不能擁有這心眼。
或者說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在曾經的現代世界，蘇離就接觸過很多類似的事情。
很多人都會說，這個人心眼小，或者是缺心眼，或者是心眼兒焉兒壞！
說的，都是心眼。
而根據這一系列的因果，結合之前風朝歌的一系列因果講述。
無非，這其中傳遞著的一些真正的真相就是——
曾經，蘇忘塵抑或者說他蘇離，作出了一個賣身換取千萬的決定。
將自己賣了。
然后效忠于鴻蒙研究基地。
隨后一手打下了一片江山，最終卻被卸磨殺驢。
于是蘇忘塵反手投靠了通天塔大位面世界，想要復仇。
結果，因為心分雙份，一份想要復仇，一份繼續效忠。
所以，這樣的雙心生出了雙魂，魂中魂徹底決裂。
于是，就有了其余的變化。
接著就是明爭暗斗，各自維系一方。
最終，衍化出了無比惡劣的結果。
當然，表面上，這個因果是這樣的。
實際上是不是這樣的呢？
蘇離并不認為是如此。
這其中，有許多定然是真的，但是有一部分，也定然是假的。
比如說，賣身給鴻蒙研究基地，這一點，絕對是真的。
而鴻蒙研究基地卸磨殺驢，這一點恐怕也是真的。
而分裂雙魂，魂中魂之類的相互爭斗的因果，就不好說了。
這些無論真假，蘇離也都不會認——蘇離走出的道，就是活在當下。
他所在的當下就是真正的時間軸——在風淺薇的時間軸操控方法之下，在蘇離自身的大時間術的感悟之下，他對于這一點的認知很深刻。
這般情況下，他不可能再做出錯誤的選擇。
此時，蘇離一句話，就直接破了蘇衍的防，讓蘇衍定在了原地。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
蘇離忽然輕聲開口，淡淡的說了一句。
這是很正常的誦讀說法，很標準化的普通話。
可是這句話，卻讓蘇衍從那迷茫之中清醒了過來。
他眼神無比復雜的看著蘇離，半晌沒有開口。
蘇離再次詢問道：“你是蘇衍還是蘇言？”
蘇衍聞言，輕咬著嘴唇，沉思了好一會兒，才道：“蘇言。”
蘇言深深看了蘇衍一眼，道：“這因果到了這一步，你都不敢頂上去，還用了一個化名，這和你的驕傲不符。”
蘇衍聞言，臉色微微沉寂了幾分。
片刻之后，他的臉色明顯開始變得蒼白了起來。
蘇離的情緒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隨后，他的雙眸之中卻匯聚出了無比恐怖的六道輪回審判之力。
是的，六道輪回審判之力！
這是蘇離作為洪荒皇族的人皇的權限。
蘇離——擁有調動輪回五成權限的能力！
哪怕是在這里，也是可以的！
因為，蘇言屬于華夏血脈，也來自于華夏！
既然對方給予了‘蘇言’這樣一個身份，蘇離直接就可以碾壓，甚至送他入輪回！
畢竟，一個人皇要鎮壓一個其麾下的族人，就如同一個皇帝要鎮壓其麾下的一個子民一樣，這不是輕而易舉的么？
蘇離動用了輪回權限！
直接將目光鎖住了蘇衍。
蘇衍眼瞳一縮，道：“且慢。”
蘇離道：“機會我已經給你了。”
蘇衍沉聲道：“我是蘇衍。”
這句話說出，天空之中，無論雷霆炸響，整個冰河仿佛立刻就要分崩離析一樣。
無比可怕的雷劫匯聚于虛空上層，仿佛隨時都會劈碎星空，粉碎天河，將天地萬物一切都全部毀滅一般。
這氣勢還在不斷的蛻變變化，變得更加的兇殘可怕。
這時候，蘇衍又道：“你當真是心思深不可測，心眼也是極多，如此逼迫，我們之間約定的因果，如何能走完？”
蘇離道：“我不在乎。”
蘇衍又道：“我們聯手，付出諸多心血，一切將會白廢，你實在是有些冥頑不靈！”
蘇離道：“我無所謂。”
蘇衍氣急冷笑，道：“你當真是無所謂，可一旦你知道，你浪費了最后的機會，到時候將悔之晚矣。”
蘇離道：“能徜徉在時間長河之中，能讓時間軸遍體鱗傷，道痕破滅萬道，自然談不上悔之晚矣。
反而我覺得，你既然煞費苦心走到這一步，至少，我們可以好好的談談。
不然，我是不可能給你任何的機會的——這個機會，我實話說了，就是我給你攤牌的。”
蘇衍聞言，死死的盯著蘇離。
蘇離淡淡的道：“任由你的真虛天禁之術使用的出神入化，但是也依然阻止不了你的狼子野心。
蘇衍的因果多頂一會兒，你就會更加的萬劫不復——但是這份因果是你開啟的，我當然是要和你好好交流交流。
你若是想快刀斬亂麻，脫離這種因果。
抱歉，我暫時還不樂意——只要你敢不頂蘇衍的因果，那你就暫時只能成為蘇言。
而這時候，那我一定會立刻將你鎮壓，打入輪回。
那么，你那邊的輪回權限，我就會直接收回。
這是兩成還是三成？
所以，你要么自作自受，繼續頂著蘇衍的因果來和我談，要么，就放棄輪回權限。”
蘇離的語氣很輕。
但是，卻直接攤牌了。
這很奇怪嗎？
這并不奇怪。
因為從結果推衍因果，就可以很清楚的推衍出來對方的目的。
更遑論，蘇離并不是對方眼中的那種傻逼，不懂時間軸，不懂時間長河的意義。
蘇離不僅懂，還被風淺薇拉著莫名其妙的走了一輪簡單的輪回——就是回看了一層曾經的那個玄幻世界里的因果發展，已經見識過真正的時間軸的動態變化圖實景圖！
這一切，何其的震撼？
是以，如今當這樣類似的事情發生的時候，甚至不需要三千大道來示警，蘇離一下子就看明白了。
如果沒有歷經這些，蘇離多半真的相信了，所謂的不能重開第二次的滑稽說法。
對方暗示重開第二次輪回，其核心目的，終究還是要破他的道心而已。
而毫無疑問，能滲透到這一步的，自然就是共鳴了胡辰部分記憶的、那么進入血繭之中的望帝。
望帝化繭，為了什么？
就是為了蛻變。
那么蛻變的過程是什么？
血繭之中包裹著的又是什么？
鐵馬冰河入夢來！
蘇離看似是‘入夢’，而所謂的血繭空間等等一切。
實際上，不就是這一次的特殊的‘斷層空間’嗎？
換句話說，眼下的祭天古城，甚至是所謂的精靈域海，實際上在哪里？
在望帝衍化出來的血繭里面！
或者換個可以更容易理解的詞，這個詞叫做——表里世界。
所以，論秀兒操作，望帝或者說胡辰的操作是真的層出不窮。
關鍵是，一個核心的老好人胡辰他自己是根本不知道的。
他的確是白月光白蓮花一般的存在，他的確也沒有做什么。
他立在那里，不參與任何因果，只獲取無盡的好處。
古語有云——不知者無罪。
他非但不知，也的確沒有參與。
這就是無盡分身或者心眼匯聚出來的特殊希望之源，將好的留在外面。
也就是說，蘇離哪怕是屠殺了無盡心眼，屠殺了望帝，也沒法對胡辰動手。
因為胡辰就是無辜的代名詞。
到了這個層次和境界，講究的是真正的因果善惡。
胡辰身上沒有惡念，沒有惡果，沒有業力，沒有孽障，沒有心魔。
甚至胡辰的確是在做各種功德之事，而且不是以功德之心布施，功德無量。
這樣的存在，蘇離若是出手屠殺，必定自毀道基。
換句話說，蘇離殺胡辰，就是斬自己的道。
所以，蘇離能做的只能是牽引出望帝的核心帝魂，然后進行一場真正的因果對峙。
這算是一場真正的正面交鋒。
也是與望帝的一場真正的勝負。
望帝共鳴了胡辰的部分因果，獲取到了一縷‘第二場輪回因果’的微弱的痕跡與信息，推衍出了時間長河里，蘇離有可能逆轉時空因果。
因為望帝知道月光寶盒和月光寶盒的能力！
所以，他第一手就是單刀直入，想破蘇離的道心，因為蘇離的確是‘第二場輪回因果’開啟者。
望帝不知道這些，但是從一些無比細微的蛛絲馬跡，推衍到了這樣的可能，想要提前阻止。
但是他并不知道，蘇離早已經開了。
抑或者說，望帝害怕這種事情會發生或者已經發生，如今是來劫道的。
可惜，蘇離第一時間就反向將軍，甚至是一招直接相當于死棋，讓對方破功！
蘇離這一次的反擊，非常的直接，也非常的果斷。
是以，當蘇離這樣一番話出來之后，蘇衍的臉色顯然變得極其的精彩了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身影不再凝實，反而化作了虛幻的虛影，如時刻存在又時刻不存在一樣。
這樣的蘇衍，看起來反而更加的古怪，但是其身上的氣息，反而和望帝的氣息逐漸的一致了起來。
“嘖嘖嘖，玩不起了？衍化真虛來宣泄頂因果的浩劫和壓力？我以為你至少還是可以多扛扛的。想不到，你竟然淪落到了這樣的地步。”
蘇離冷笑，言語之中充滿了諷刺之意。
蘇衍虛影閃爍，眉心上空隱約顯化出了一道無比猙獰而詭異的人形生物的虛影。
那虛影和蘇衍完全不同，但是格外的森然和猙獰，其尖嘴獠牙、青色鬼臉的模樣，的確是像極了無比猙獰的僵尸。
抑或者是被腐蝕嚴重的傀儡死士。
這樣的異常生物，若隱若現，讓蘇離微微皺眉。
只是，讓蘇離無比戲謔的是，這詭異的異常生物，反而無比惱火的怒斥出了一句話——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這句話一出，蘇離甚至差點兒想笑——這世間但凡是個人，都沒臉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說出這樣一句恬不知恥的話來。
偏偏，這詭異生物，竟是還氣急敗壞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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