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天已經完全黑透，到處都是黑黢黢的，伸手不見五指。
孔捷所在的前敵指揮部擺了好幾部電話，分別通往三個團下屬的炮兵陣地。
“叮鈴鈴……”
一部電話聲突然響了起來，孔捷果斷抓起話筒，放到耳邊就聽到炮連連長陳大亮的報告聲。
“報告團長……獨立團炮兵部隊已經做好參戰準備……”
“八門山炮為一個炮兵陣地，三十八門迫擊炮分成兩個炮兵陣地，總共三個炮兵陣地。”
“全部待命！”孔捷很滿意命令。
“有任務我會第一時間聯系你們！”
孔捷剛把話筒放下去，旁邊一部電話就響了起來，李云龍抓起話筒聽了半分鐘后放下來！
“老孔……新二團炮兵一分為三……”
“山炮跟步兵炮合編為一個炮兵陣地……迫擊炮分成兩個炮兵陣地，總共三十八門各種火炮，隨時可以參加戰斗！”
五分鐘后，丁偉也收到炮兵陣地做好戰斗準備的好消息。
一時間，兩位老戰友都把目光集中到孔捷身上，等他下決心。
“老李，老丁……”孔捷知道自己肩膀上的擔子很重，也不廢話，直接對兩人分析！
“偵查顯示：金牛山上的小鬼子總共裝備十二門山野炮，六門步兵炮，三十多門迫擊炮，數量正好比我們少了一半。”
“在鬼子眼里，我們的炮兵實力經過白天轟炸，已經損失過半。”
“他們肯定會產生輕敵思想，只要我們把這一點利用好了，完全可以先發制人，首先摧毀鬼子炮兵陣地。”
“馬上給陳大亮打電話，抽調一半迫擊炮攻擊日軍第一道防線，其他炮兵待命！”
命令下達不到一分鐘，“轟隆隆……”的爆炸聲就在日軍第一道防線傳開。
十幾團火球騰空而起，耀眼的火光瞬間把戰場照成白晝，孔捷清晰看到好幾個猝不及防的小鬼子在爆炸中被炸飛……
“炸的好！”李云龍兩眼放光叫道。
“趁鬼子還沒鉆進防炮洞，能多炸一個是一個！”
坂本大佐是金牛山日軍總指揮，他一直守在指揮部等著獨立團開炮。
一個多小時前，八路軍炮兵部隊損失過半的好消息被筱冢義男轉發到前敵指揮部。
坂本大佐早就做好麾下炮兵跟八路軍炮兵同歸于盡的打算。
看到這個好消息，他知道麾下炮兵有救了！
只要謀劃得當，麾下炮兵完全可以摧毀獨立團炮兵，再用炮彈壓著八路軍進攻部隊打，把他們徹底擋在山腳下，進退不得。
為此，他專門把麾下三十六門迫擊炮一分為六……六門迫擊炮為一個炮兵陣地，從不同角度攻擊八路軍炮兵陣地，分散他們本來就不多的炮火，再出動十八門山野炮跟步兵炮，給八路軍炮兵部隊以毀滅性打擊。
八路軍上來就集中十多門迫擊炮猛轟第一道防線，似乎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坂本大佐不僅不擔心，反而特別期待。
部隊在陣地上挖了大量防炮洞，迫擊炮對陣地破壞有限，只要部下躲進防炮洞，傷亡就會微乎其微。
而且自己還能后發制人，一舉摧毀八路軍暴露出來的炮兵部隊。
冷哼一聲就開始下命令：”一二號炮兵陣地準備反擊……立刻鎖定八路軍炮兵陣地，用最快速度摧毀對手！”
“長官，八路軍有近二十門迫擊炮，我們只出動兩個炮兵陣地十二門迫擊炮，火炮數量遠低于他們，會不會太少了，我擔心炮兵不是他們對手！”旁邊一個大隊長提醒。
坂本大佐很自信回答：“十二門火炮足夠了！”
“八路軍出動的火炮數量確實比我們多，但他們炮手技術比不過我們！”
“真要是硬碰硬打炮戰，我們一門迫擊炮對陣他們兩門迫擊炮都沒問題！”
“雖然八路軍炮兵在白天空襲中遭到重創，但他們的火炮數量很可能還是比我們多！”
“要是出動同樣數量的火炮跟他們對轟，我們很可能沒有足夠數量的火炮去壓制他們剩下的火炮！”
“大家要相信自己麾下的火炮……執行命令！”
坂本大佐下達反擊命令時，孔捷也沒有閑著，對著話筒另一端的陳大亮繼續命令。
“陳大亮你給老子聽好了！”
“鬼子肯定會進行炮火反擊……”
“遭到攻擊后，你的二號迫擊炮陣地立刻鎖定對方位置，用最快速度進行反擊……”
“一號炮兵陣地立刻放棄所有迫擊炮進行轉移……”
“不要想著反擊，也不要舍不得那些迫擊炮……等鬼子炮擊結束再回去收集還能用的迫擊炮，聽明白了嗎？”
“團長……那可是近二十門迫擊炮，怎么能說不要就不要……”話筒中馬上傳開陳大亮的質疑聲。
“火炮是咱們炮兵的命根子……寧可丟掉性命也要保住那些迫擊炮！”
孔捷厲聲罵道：“糊涂……”
“只要炮手活著，被鬼子炸毀的迫擊炮咱們還有機會再搶回來……”
“要是炮手因為保護迫擊炮而犧牲了，沒人會操縱迫擊炮，我要那些廢鐵干什么！”
“給老子記好了，戰斗結束，老子要是聽到炮兵部隊有一個炮手因為保護火炮而犧牲，老子拿你是問！”
此刻的陳大亮顯然非常痛苦。
讓他放棄火炮只身轉移，無異于讓他們當逃兵……
但團長的命令又必須執行……
孔捷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他回話，生怕他做出什么沖動行為，繼續道：“你要是覺得為難，可以不當這個炮兵連長！”
“讓你的指導員來接電話……”
陳大亮一聽孔捷安排就意識到剛才命令不可更改，不得不妥協：“我執行命令！”
孔捷緊繃的神經也在這一刻舒緩下來，繼續命令：“最后交代你一句話！”
“炮手的性命比那些火炮重要的多！”
“只要保住炮手，就算咱們裝備的火炮被炸光了，我也有信心在半年內重建炮兵連！”
“要是沒有合格的炮手，你給老子一年都不能把炮兵連建起來。”
孔捷放下話筒就把目光轉移到老戰友身上：“老李，老丁……”
“鬼子炮兵比我們厲害，炮擊準頭也比我們好的多！”
“要是遭到攻擊后不立刻轉移，舍不得那些火炮，多挨兩三輪炮彈……不僅炮手保不住，那些火炮照樣保不住！”
“咱們現在必須要有所取舍，不然就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建議你們也要給自己炮兵下達同樣命令。”
“只要能摧毀鬼子炮兵部隊……幾十門火炮沒了就沒了！”
“只要人活著，以咱們三個人能力，頂多半年就能把炮兵連重新建起來！”
“要是運氣夠好，建起一個炮兵營都沒問題！”
丁偉深以為然，當即回答：“老孔說的對……只要人活著，將來什么都會有！”
“要是炮手都犧牲了，咱們將來繳獲再多火炮也沒人會使！”
“再說了，火炮畢竟是鋼鐵做的，肯定比炮手耐炸！”
“小鬼子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把所有火炮全部炸光！”
“只要最后能留下個七八門，老子就不虧！”
李云龍則是滿臉心痛。
打了十幾年仗，當團長也好幾年，好不容易走大運搞了這么多火炮，結果還沒捂熱就要放棄，這也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但孔捷剛才的分析有理有據，李云龍打心里認可……
可就這么放棄這么多重武器，他又心里不甘。
內心掙扎了好一會兒才做出決定：“我現在就給炮連下命令！”
“你們說的都對，以我李云龍的本事，只要保住炮兵，炮兵營都能拉起來！”
“狗日的，只要能干掉金牛山上的小鬼子，新二團那幾十門火炮毀了就毀了！”
“轟轟轟……”
說話的功夫，日軍打出來的第一輪反擊炮彈終于砸在獨立團一號炮兵陣地。
三個人趕緊回頭。
炮彈炸出來的火球清晰可見……
十幾顆炮彈就好像長了眼睛，幾乎全部砸在炮兵陣地。
飛濺的火光中，最少有十個炮手被炸飛。
幸存的炮手已經收到孔捷給他們下達的死命令。
遭到炮擊，不管手里的炮彈有沒有打出去，立刻丟下火炮朝周圍撤退……
他們雖然很不舍面前火炮，但命令必須執行……
爆炸聲還沒結束，幾十個炮手已經一哄而散，不顧一切離開逃離炮兵陣地。
等鬼子第二輪炮彈砸下去，幾十個炮手已經跑了一多半，只有幾個炮手被炸死炸傷……
但不管怎么說，炮兵陣地上的大部分炮手都活了下來。
鬼子并不知道自己攻擊的炮兵陣地已經空無一人，仍然用自己最快射速朝那里發射炮彈。
眨眼功夫，不大的炮兵陣地就被炸的炮火連天。
李云龍看得目瞪口呆，長嘆一口氣道：“鬼子炮彈打得太準了！幸虧老孔給部隊下達了放棄火炮的死命令……”
“要是背上火炮撤退，戰士們最少要多挨兩輪炮彈……”
“幾十個炮手能活下來十幾個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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