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驍把男子面前的咖啡移開。
把另一個杯子推到了男子的面前。
“巧克力奶茶。”
蕭驍微笑。
……
男子愣了一會。
然后，他伸手。
他才發現。
自己的手指在微微的發抖。
他用力的握緊自己的五指。
……
巧克力奶茶的濃郁香氣撲鼻而來。
香甜的味道似乎連空氣都變得柔軟了幾分。
他的雙手慢慢握住搪瓷杯子。
小心的、慢慢的，他舉起杯子。
......
醇厚的巧克力奶茶滑入喉道。
微微的燙意驅散了他四肢的冰涼。
他的神色也柔軟了幾分。
“……謝謝。”
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愿意傾訴真的是太好了。
……
“后來我稍微大一些了，我才終于明白了……”
男子苦笑。
他的手指摩挲著杯壁，低頭看著巧克力奶茶里映出來的自己的臉。
恍惚間，他似乎見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張蒼白又稚嫩的臉。
孩子獨有的黑黝黝的大眼沒有一絲的靈動。
他已經記不清這雙眼睛最初的模樣了。
他印象中，這雙眼睛一直都是這么的……黯沉、空洞而滿是驚悸。
即使到了現在，也沒有多少的變化。
“原來他們都看不到……”
……
男子長長吐出一口氣。
“我是有多笨……”
“過了那么長時間……”
“吃了那么多苦頭后才發現……”
“要是早點發現……”
一切都會改變。
爸爸媽媽還是最初的模樣。
他不會休學。
他不會被其他人排斥，成為孤零零的一個人。
他不會……那么的害怕醫院。
他的過去……沒有不堪回首的記憶。
一切都會是好的模樣。
至少不會比他現在更加的糟糕。
……
“當我終于意識到問題出在哪里的時候……”
男子張口喘了幾口氣，“你知道嗎？”
“那些可怕的經歷……爸爸媽媽的冷淡……周邊同學、朋友的疏離……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這些所有……都沒有把我打倒。”
“雖然只是差一點……”
“但在我意識到我本可以避免這一切……”
“只要我裝作沒有看到……只要我表現的正常……”
“很簡單，是不是？”
男子手背上的青筋縱橫交錯，一如他此時糾結滯悶的內心。
“就是這么簡單的事，我一直沒有發現，我一直沒有做……”
男子的胸膛劇烈起伏，喘氣喘的更厲害了。
“那時……”
男子揪緊自己胸前的衣服，“我心里的悔恨之情……真的差點把我擊倒。”
……
“呼呼”
男子用手背撐著額頭。
整個身子都在發抖。
“我……”
“我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頓。”
“我希望時光倒流……”
“我……”
男子的眼角一片灼熱。
眼前變得模糊了起來。
……
“后來發現也為時不晚。”
蕭驍聲音溫和。
混合著咖啡香氣與巧克力奶茶的香氣，愈發的讓人放松。
……
“……不。”
男子聲音沙啞，透出了一絲哽咽。
“晚了。”
“即使……我后來意識到了問題出在哪里……”
“但已經太晚了……”
“我不正常的太久……”
“即使后來我好像恢復了正常，但誰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會復發……”
“而且……”
“不僅他們，他們習慣了把我當做精神不正常的人……”
“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正常的跟他們相處。”
“不。”
“是怎么恢復到一開始的關系。”
“即使我恢復了正常……”
他仍舊一樣的沉默、寡言。
跟之前沒有任何的區別。
家里人的笑談他插不進話。
他像是一個透明人。
家里人也習慣性的忽視了他的存在......
......
他......不知道怎么打破這樣的局面。
“我不是那么靈巧的人……”
因為那段遭遇，似乎所有人都對他懷有惡意，他也對所有人都保持了距離。
他已經不知道怎么去接近一個人、怎么去表達自己的善意了。
即使對方是自己的家人。
......
他在原地踟躕。
也沒有人愿意向他伸出手。
包括他的家人。
所以……
......
“已經晚了……”
“就算我發現了……”
“也什么都改變不了……”
“噗通”
巧克力奶茶上濺起了淺淺的水花。
一圈圈漣漪蕩漾開來。
他的臉破碎的看不清楚了。
……
男子全身一僵。
卻不敢有所動作。
心里抱著自己低著頭、對方應該發現不了他現在的窘迫的僥幸想法。
……
“改變得了。”
蕭驍微笑。
……
男子眨了眨眼睛。
杯子里又濺起了幾點水花。
……
“只要你有改變的想法，就改變的了。”
“……也許是老生常談。”
蕭驍也知道道理誰都懂，但是……
知道是一回事，實際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與其保持著悲觀的態度，還不如讓自己積極的行動起來。”
“不用一下子改變太多。”
“一點點來。”
“就算短時間里、或者、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里無法改變你家人的固有想法，你也可以認識新的朋友。”
“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下去。”
“總有一天，你的家人會發現你的改變。”
“你們的關系也會慢慢的好轉。”
……
男子抬起頭看著蕭驍。
眼睛紅紅的。
神色間透著些茫然。
……
“既然不知道如何面對你的家人，那就暫時不要面對了。”
蕭驍眉眼微彎。
“不用勉強自己。”
因為心里一直被過去的陰影纏繞，衛辛海的表現在他的家人眼里，也許始終沒有太大的變化。
衛辛海的形象也一直像是那時住院的孩子一樣，蒼白、陰翳、沉默。
他越是在意家人，越是表現的小心翼翼。
但家人的關系哪里需要小心翼翼？
他的小心翼翼何嘗不是無形中拉開了他與家人間的距離？
……
“很多時候行為比話語更有說服力。”
又是老生常談了。
蕭驍翹了翹嘴角。
“時間久了，你的家人自然而然就會明白你的改變了。”
……
“會……嗎？”
男子的眼底亮起熹微的光。
因為知道是自己的疏忽，讓家人誤會了他。
所以他的心底才一直有著不甘心。
他想要彌補自己的錯誤。
他想要回到最初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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