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城。
距離發生在會寧王府的那場"禍事"已是過去了幾天,蘭州城中已然漸漸恢復了秩序,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也是消失不見,唯有已然化作廢墟的王府以及城中掛起的些許白幡提醒著路人,這里曾經發生的"禍事"。
蘭州城中便是"巡撫衙門"所在,平日里就是戒備森嚴,今日更是顯得劍拔弩張。
四周巡視的兵丁皆是神情肅然,身穿甲胄,手中的兵刃已是微微出鞘,目光陰冷的注視著街道上偶爾路過的百姓。
進到府衙正廳,氣氛更是冷凝,除了粗重的呼吸聲之外,便只剩下摩拳擦掌聲。
負責"剿匪"的總督王在晉一襲紅袍,當仁不讓的坐于上首,面容有些凝重的盯著堂中眾人。
"蘭州城中發生如此禍事,下官身為甘肅巡撫,難辭其咎。"臉上滿是愁容的甘肅巡撫洪承疇眼神迷離,起身朝著身前的王在晉拱手請罪。
早些時候,通過城中的錦衣衛,他已是提前知曉了城中或許涌進了一批亂民,并為此采取了一系列對策。
本以為那些亂民的目標應當是自己的巡撫署衙亦或者城中的豪紳富商,但洪承疇卻是沒有料到那些亂民竟然膽大至此,直撲城中的會寧王府。
他更是低估了這群"亂民"在城中的號召力,居然裹挾了如此之多的百姓,與他們一同為非作歹。
待到事情發生之后,他雖然第一時間調兵鎮壓,但那些常年疏于操練的衛所官兵竟是猶豫不前。
一直到天色即將大亮,城中大部分亂民已然逃之夭夭之后,這群衛所官兵方才姍姍來遲,于廢墟中捉拿了些許貪得無厭的百姓和乞丐,敷衍了事。
上首的總督王在晉輕輕頷首,聞著官廳中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微微有些失神。
大明建國兩百余年,雖然也曾有不少宗室藩王草菅人命,惹得天怒人怨,但也從未發生過如此駭人聽聞的禍事。
竟有萬余名百姓趁著茫茫夜色,洗劫了蘭州城中的會寧王府,他已然預料到,此等禍事傳到中樞之后,會引起何等的軒然大波。
"洪大人稍安勿躁,本官已然知曉前因后果.."
"錯不在你。"
"相信天子那邊,也不會過于大動干戈"
沉吟少許,總督王在晉的聲音終是在官廳中響起,雖是有些遲疑,但卻讓官廳中眾人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
靖北伯盧象升,靖南侯祖大壽這等遼東武將都曾與洪承疇共同在遼東經略熊廷弼帳下聽命,彼此之間自是有一分情意在。
"諸君,本官奉旨入陜剿匪,賑濟百姓。"
"天子曾有言在先,凡苛待百姓者,無論官職高低,身份尊卑,盡皆鎮壓。"
約莫半炷香過后,總督王在晉的聲音猶如一道驚雷一般,在官廳中猛地響起。
嘩!
官廳中頓時一片嘩然,面面相覷,總督這話若是宣揚出去,定會引起一片軒然大波。
如今陜北官官相護,沆瀣一氣,難不成要全殺了?而且聽王在晉話里話外的意思,就連涉事的宗室藩王也不放過?
難道會寧王朱紳域僅僅是一道開胃菜不成?
官廳中的武將也是面色凝重,呼吸急促,靖南侯祖大壽更是眉頭緊皺,這位總督大人好狠的心。
少許的錯愕過后,窸窸窣窣的私語聲便是自官廳中響起,甘肅巡撫洪承疇有些遲疑的起身問道:"總督大人,事關重大,是不是需要請示一下天子?"
與遍布整個陜西的貪官污吏相比,蘭州城中的那幾名宗室藩王倒是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本官奉旨行事。"
言罷,總督王在晉便是自懷中掏出一封黃色卷軸,交予身前的甘肅巡撫洪承疇查看。
顫顫巍巍的接過,草草的瞥了一眼之后,甘肅巡撫洪承疇便是猛地跪倒在地:"臣,遵旨。"
聞聲,官廳中眾人也是同時跪倒在地,山呼聲不止。
待到眾人起身過后,官廳中的氣氛便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是天子有言在先,那他們自是不會有其余的顧慮。
總督王在晉心如鐵石,不為所動,前些天的那場"禍事"已然說明城中百姓的生活已然到了水深火熱的程度,否則城中百姓斷然不至于被"亂民"一呼百應。
說起來,會寧王朱紳域有如此下場,也算是其自作自受罷了。
"錦衣衛何在。"
環顧了一圈官廳中眾人,王在晉驟然下達命令。
聽得此話,包括洪承疇在內的官員內心皆是一揪,他們深知錦衣衛這個三個字意味著什么。
"卑職,北鎮撫司千戶劉勇,見過總督大人。"
不多時,官廳中的角落處響起一道附和聲,一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自角落深處走出,跪倒在王在晉面前。
"奉圣諭,凡貪墨朝廷救濟糧的宗室勛貴,無論是何身份,盡皆緝拿入京。"
此話一出,官廳中的溫度仿佛下降了些許,半晌都無人說話,總督王在晉也是恍惚了一下,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卑職,遵旨。"
領命聲過后,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轉身朝著官廳外間走去,只留下眾人仍在原地發呆。
"靖南侯,靖北伯聽命。"
望著逐漸遠去的錦衣衛千戶,總督王在晉平復了一下心情,又是緊接著說道。
"卑職在。"
被點到名字的祖大壽和盧象升對視了一眼,齊齊躬身行禮。
"爾等各領一支軍馬,力求盡快找到那些亂軍的藏身之所..."
"只誅首惡。"
余下的話,王在晉沒有明說,但他相信面前的這兩位武將一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管那些亂民究竟是出于何等原因,于延綏鎮嘩變出逃,繼而血洗了蘭州城中的會寧王府,其首領都是難逃一死,罪無可赦。
至于余下從眾的普通百姓,倒是可以從輕發落。
"下官領命。"
片刻過后,祖大壽和盧象升的聲音于官廳中此地響起,皆是面色凝重,呼吸急促。
作為領兵之人,他們十分清楚萬余名亂軍在如今的陜北意味著什么,更清楚那些嘗到了"甜頭"的賊首,定然會想方設法的招兵買馬。
如今最寶貴的,就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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