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暖閣內,氣氛凝重。
朱由校面色冷肅的端坐在御案之后,目光凜冽的掃視著下方的眾臣,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司禮監秉筆王安恭敬的立于一旁。
暖閣正中,依次坐著內閣首輔周嘉謨,次輔朱國楨以及六部尚書,督察院左都御史左光斗以及大理寺卿潘云翼則是位列末席。
若是再加上朱由校身旁的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倒是有些三法司會審的意味了。
三司會審始于漢代,至大明形成定例,凡遇重大案件,便交由三法司會審,若是天子出面,親自干涉的大案,則是由三法司和錦衣衛共同辦理。
暖閣中的眾臣們同樣臉色肅然,并未因為福建水師成功收復澎湖而表現出一絲喜色,反而是抿起嘴唇,頗為凝重的傳閱著手中的奏本。
堂堂漳南道副使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收受紅夷人的賄賂,與副總兵張嘉策一同為紅夷人而奔走,與暗地里對抗朝廷。
幸得福建巡撫南居益提早發現,并嚴格控制作戰計劃,不然消息一旦泄露,說不定便會令得福建水師半年多的辛勞化為一空,而紅夷人也會提早出逃,溜之大吉。
朱由校身旁,發須已然出現些許白絲的駱思恭最為激動,近些年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已經愈發覺得力不從心,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會從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上退下來。遠的不說,單是南京城中那指揮同知趙吏便是對自己這個位置虎視眈眈。
天子之所以還沒有將自己從指揮使的位置上拿下來,無外乎是看在自己有著"從龍之功"的份上。
只是天子仁厚,重情重義,他卻不能沒有自知之明。
這漳南道副使程再伊私通紅夷人怕是他經手的最后一件大案了,待到此間事了,他也要"乞骸骨"了。
與神色興奮的駱思恭不同,下首的幾名重臣卻是神色都有些不太自然。
啪!
朱由校將手中的奏本被狠狠的摔落在地磚之上,驚得下首的紅袍重臣們皆是下意識的起身,躬身請罪。
"難怪千余蠻夷就敢占據澎湖不出,原本背后竟是有著我大明官員背后縱容。"
"怪不得前任福建巡撫商周祚數次圍剿澎湖不成,竟是每次都有人提前通風報信。"
朱由校目光寒冷,說出來的話語也是令得暖閣內的朝臣們心神為之一顫,胸口不住的起伏。
"請陛下息怒。"
到了此時,言辭已是變得有蒼白,袞袞諸公們也不知作何解釋,只能不斷躬身,口中請罪不止。
"京師之中,可有大臣牽扯其中?"
沉默了半晌,朱由校的聲音悠悠響起,令得眾臣們臉上的驚懼之色更甚。
天子的這句話,可是有些誅心吶。
"陛下,"不顧堂下眾臣們復雜的表情,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側身出列。
"臣已經查明,私通紅夷之事,均是東南官員擅自為之,與朝野之中的大人們倒是無關。"
感受到眾人將目光匯聚到自己的身上,駱思恭不由心中自得,滿面紅光。
他已經許久沒有這般風光了。
上一次恐怕還要追溯到查抄山西晉商那一回...
"哼,縱然與他們沒有關系,一個失察總是跑不了吧。"
朱由校眼神一凜,聲音愈發寒冷,驚得暖閣中的眾臣們更是驚懼,不住的請罪。
唯有朱由校身旁的司禮監秉筆眼中泛起了一抹疑惑之色。
他距離朱由校最近,自是清楚的發現了年輕天子雖然面容猙獰,但是眼中卻是波瀾不驚,平淡如水,并不像表現出來這般激動。
而且早在去年的時候,天子便已然提前布局,任命新的福建巡撫,并撥發內帑整頓福建水師,好似一切都在天子的預料當中,聞聽此事,天子應當不至于如此惱怒才是。
難道天子意有所圖?可是福建那塊地方,有什么值得天子大動肝火,上演這樣"一出好戲"的呢?
福建那塊有什么呢?除了大海...
忽然,王安眼中精光一閃,聯想到天子數次點到海商李旦的名字,一個大膽的想法在王安的腦海之中閃現了出來。
天子莫不是要開海禁?
"于督察院派遣巡按御史趕赴福建,務必徹查此事。"
"凡是涉案人員,盡皆處死。"
"待到夷人押至京師,獻俘于太廟之后,盡皆處死,以慰我大明子民。"
說到此事的時候,朱由校一直波瀾不驚的眼角深處終于泛起了一絲漣漪,聲音也變得比之剛才更加凝重。
這些禍害了東南沿岸百姓數年的紅夷人終于是落到了他的手中,自是要將他們全部處死,從而告慰百姓,震懾蠻夷。
"陛下圣明。"
下首的眾臣們聞言雖是覺得天子此次大動干戈,過于嗜殺有些不妥,但在這個檔口上也不敢多說,皆是咽了口唾沫,默默認下了。
那些吃里扒外的蛀蟲們,也活該落此下場。
"海商李旦可是將其麾下船隊及勢力盡數呈現給南居益了?"
待到處理完東南官員們的"后事"之后,朱由校突然話題一轉,轉而關心起與這起"通夷案"沒有半點關系的海商李旦起來。
聞聽此話,一襲紅袍的眾臣們臉上均是出現了一瞬間的錯愕,不明白天子怎么突然提起了他。
唯有司禮監秉筆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恍然,果然不出他所料,天子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果然要對海禁動手。
"回陛下,南居益巡撫已然在著手派人接收海商李旦的一切,待到一切落實后,自會向朝廷稟報。"
駱思恭一聽,他的活來了,連忙沖著上首的朱由校頷首示意。
此話一出,首輔周嘉謨等人臉上的不解之色更甚。
區區一個海商罷了,無外乎麾下有幾艘商船,能有多少財富,還用得著福建巡撫南居益親自出面接收,而且看這樣子,天子也是頗為上心。
"吩咐下去,此中巨細務必全部查明。而后便給予那李旦一個閑職吧。"
朱由校不待眾人反應,言簡意賅的闡述了自己的命令后,便是在身旁王安的簇擁下疾步走出了暖閣。
待到南居益將其中情況詳細稟報給朝廷的時候,定會讓朝野之上的這些朝臣們為之震撼,這所謂的"海禁"也是時候變一變了。
至于現在,他還要去看看自己的嫡長子,自是沒有時間與必要跟這些朝臣們浪費口舌,一切只等福建那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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