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陰。
踩著有些濕滑的青磚,兵部主事一臉憂心的跟在司禮監大襠的身后,準備前往乾清宮暖閣面圣。
雖是已經過去了一夜,但是盧象升仍然對于昨日的"冒失"有些心悸。
明明皇上已經定下了基調,話里話外似乎想要征討安南。但是此前已有周嘉謨,左光斗能重臣直言進諫,自己又何必去出那個風頭。
眼下才剛剛過了一日,天子便單獨召見,也不知所謂何事,究竟是福還是禍。
...
...
"臣,兵部主事盧象升見過陛下,陛下圣躬金安。"
剛一踏進暖閣,盧象升便發現天子正端坐在案牘之后,似乎是在等他前來,不由得心中一緊,連忙躬身行禮,極為鄭重。
"卿家來了。"
"大伴,賜座。"
見到盧象升前來,朱由校眼眸中升起一抹贊賞,面容和煦的說道。
聞聽天子語氣平和,一直忐忑不安的盧象升才算勉強放下心來,瞧天子這樣子,不像是興師問罪。
"愛卿在兵部一年有余,可還習慣?"
心中雖有萬千思緒,但是朱由校面上卻是絲毫不顯,頗為真摯的問道。
對于這名為大明流盡最后一滴血,最終英勇戰死的天雄軍主帥,朱由校心中滿是敬佩與贊賞。
"謝陛下關心,臣一切都好,諸位同僚都頗為照顧臣。"
盧象升說的是實話。
與他同一科的狀元文震孟尚還在翰林院蹉跎時光,他卻直接被天子力排眾議,親自令他前往兵部任職。
并且直接以兵部主事為起點,不知羨煞了多少人。
只要腦子不糊涂的,都明白盧象升這是簡在帝心,平日里自然無人敢與他為難,反而多有照料。
尤其是兵部尚書孫承宗,他身為第一號"帝黨",自是明白盧象升在朱由校的心中占據著何等位置。
平素二人對話的時候,朱由校對于盧象升也多有提及,常常問起他的近況。
有著這樣一層關系在,孫承宗平日里對于盧象升也是照料有加。
更何況,盧象升與他一樣,雖為文官出身,但卻酷愛軍事,二人對于邊鎮的一些觀點常常不謀而合,關系匪淺。
也正是因為這樣,昨日盧象升才敢當著袞袞諸公的面,當眾出言反對他的頂頭上司。因為他平日就是這般與孫承宗相處的,沒有那么忌諱。
"朕將你放在兵部就是為了讓你跟在帝師的身后多學些東西,并打磨一下你的性子。"
"但是一直待在京師倒是有些委屈了你,不若到地方上去,一展才華,也好報效國家。"
聞聽盧象升的回答之后,朱由校臉上的滿意之色更甚,說出了一番令得盧象升有些為之興奮的話語。
按照大明的慣例,新科進士除了一甲頭名以外會留在翰林院打磨之外,其余的所有人都會外放出京,就任地方官吏,并在地方上逐漸打磨,最后憑借著政績方才能重回中央,回京任職。
倒是到了他盧象升這里,反而倒是反了過來,他先是被天子留在京師中的兵部打磨了些日子,眼下聽聞天子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將他外放出京。
卻不知,天子會將他放到哪里,委以何等重任。
京師雖好,但對盧象升來說卻更像是一個束縛了他手腳的牢籠。
眼下西南邊陲不穩,遼東建奴虎視眈眈,即便是福建那邊也有紅夷人時常扣邊,值此危難之際,他更希望出任地方,為國出力,也好一展胸中才華。
"請陛下吩咐,建斗必盡心竭力,以報皇恩。"
盧象升一個頭磕在地上,神色有些興奮的說道。
"薊鎮緊要..."
朱由校眼神微凜,緩緩吐出了四個字。
此話一出,雖然只有簡短的四個字,但是對于盧象升來說卻猶如晴天霹靂一般。
他胸口先是一滯,隨后臉上便泛起了狂喜之色。
薊鎮,又稱薊州鎮,乃是明朝九邊重鎮之一。
東起山海關,西至居庸關,乃是大明京師的最后一道防線。
其中居居庸關距京城只有五十余公里,有京城鐵門之稱的古北口也只有百余公里,薊鎮有險,則京城震悚,薊鎮穩固則京城無虞。
昔日戚繼光就為薊鎮統帥,并在這里訓練出了天下聞名的“戚家軍”。
天子竟然有意令自己到位置這等重要的地方任職,盧象升不由得呼吸急促,臉色漲紅。
"眼下邊鎮廢弛許久,薊鎮又是京師門戶,乃是重中之重.."
"遼東雖有熊經略坐鎮,算是穩定住了局勢,但固守有余,進取卻是有些不足。女真人隨時有可能效仿去年那般,借道蒙古,犯我大明邊境。"
朱由校頓了頓心神,將自己心中的憂慮緩緩道了出來。
雖然遼東局勢看似已經被穩住了,老酋努爾哈赤也開始全面收縮兵力,將以前占據的大明城池全部讓了出來,但是明廷始終沒有給予女真人一次真正的重創。
他們隨時有可能復制昔年借道蒙古,突襲宣府的行徑。
更何況,現在察哈爾部的林丹汗已然率部遷徙,大明失去了極為重要的一道屏障。
而且就在前些天,朱由校也收到了遼東傳來的最新軍報,一直效忠于明廷的扎魯特部不敵女真和科爾沁部的聯軍,除少數幸運兒逃脫以外,其余青壯盡皆戰死或者投降女真。
努爾哈赤近乎于一統漠南蒙古。
雖然在對上明廷的時候,努爾哈赤屢屢碰壁,但是在草原上,他依舊是那批最兇狠的狼王。
"臣,愿為君分憂。"
盧象升深吸了一口氣,眼神頗為堅定的說道。
比起在兵部中指點江山,他更希望面對現實。
"好,朕會力排眾議,將薊鎮總兵的位子交給你,希望你能不辜負朕的眾望,給朕練出一支強軍。"
聞聽此話,朱由校眼中的欣賞之色更甚。
雖然盧象升此時相對而言還略微青澀,但是眼下的局勢也沒有那般危急,可以給盧象升更大的發揮空間。
更何況"后世"中的盧象升僅僅是整頓了大名、廣平、順德三府的兵備,便練出了一支天雄軍,眼下朱由校可是將整個薊鎮都交到了他的手中。
"請皇上放心,建斗必效死力。"
盧象升一個頭磕在地上,聲音已是有些顫抖。
皇恩浩蕩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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