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熊學派的阿斯塔特 > 8.沒有懸念的選擇
  來選吧,老師。

  長戟的沖鋒穿刺沒可能依靠護甲硬抗,就算高級如學派甲胄也一樣。

  就算是用腕甲擦過長戟鋒刃,迫使它改變方向也不行。

  已經太近了。

  朝著軀干捅過去的鋒刃,就算捅偏了又有什么分別呢?

  長戟的刃寬大鋒利,只要是在軀干上開口子,那么至少也會波及兩個臟器。

  心肝脾肺腎,不可能完好無損。

  你必須用劍刃去阻止突刺。

  但與此同時,煉金袋就保不住了。

  那里面的魔藥、煉金炸彈,是你在接下來的戰局中活下來的唯一希望。

  兩個射手,一個手拿長兵器的難纏士兵,還有一個你的學生——一個狩魔獵人......

  除了用飲下魔藥后碾壓級的身體素質強殺,或者掏出昂貴的炸彈,不然就一定沒機會。

  藍恩在一路上留下了能被執法小隊追蹤的痕跡,引來了他們。

  距離戰斗開始已經經過了三輪射擊,總共不過二十秒上下。

  但是藍恩卻已經根據戰局的變化完成了對波爾東的封殺。

  仔細看,在那雙年輕人的貓眼里,若隱若現的計算與可能性推演,正猶如瀑布一般從瞳孔里刷下來。

  藍恩暫時停止了對那個【解析中】的算力投入,把自己腦細胞的潛力完全應用到了如今的場景里。

  而他的生物智腦也確實完成了計劃的目標。

  不管選哪個,波爾東都沒機會了。

  他會死在今天。

  波爾東本人也立刻認清了這個事實。

  雄壯至極的身軀僵硬了。

  熊學派的獵魔人大多失去了產生情感的能力,他們突變之后,余生只是為了維持生命而奔波。

  在以往的任務委托之中,波爾東也直面過死亡,不止一次。

  但是每次他都能用自己冷靜的頭腦發現生存的希望,然后提溜著怪物的腦袋去得到自己的報酬。

  可在這個由人類的智慧與殺意所構建的局面中,在前后都是死的節骨眼上,這種冷酷的性格反而讓他茫然無措。

  而更要命的是,藍恩手上現在正迸發出魔法的靈光!

  亞克西法印!

  那是波爾東只在藍恩面前使用,甚至都沒有正經教過一次的技術。

  他怎么也想不到,對方居然已經達到可以實戰應用的程度。

  強壯獵魔人的腦袋猛然間一陣昏沉,而更可怕的是——他的茫然被加強了。

  面對無法生存下去的事實,他現在連帶一個敵人同歸于盡的沖動都在消失。

  因為他恨不起來。

  就連求生的本能都被壓制了一瞬,而也就是這一瞬......

  “噗嗤-”

  最終,被藍恩調整了軌跡的長戟捅進了波爾東的腹腔。

  鮮紅色的體液迸濺出來。

  而藍恩本人,則從熊學派鋼劍下竄到了導師的身邊,匕首快如閃電的割斷了煉金袋的帶子。

  一伸手,就撈在了懷里。

  波爾東最后翻盤的希望,被解除了。

  在利刃侵入身體的那一刻,即使是以狩魔獵人的體質,無力感還是在頃刻之間席卷了波爾東的整個身體。

  他被長戟兵頂著推了好幾步,直到撞上一棵樹才停下,然后是雙腿發軟,癱坐在地。

  神經緊張的長戟兵沒回過神,仍舊咬牙切齒的緊握著長桿向前推。

  直到藍恩提著煉金袋走到他身邊,手掌按在他握著長桿的手上。

  “冷靜,伙計。結束了。”

  他才如夢初醒般的大叫,并開始大口喘氣。

  這個過程已經比剛才的整個戰斗都要漫長。

  兩個射手也從遠處的制高點山坡走了下來,弩手沒有撤弦,箭頭明晃晃的指著藍恩。

  長弓手第一時間跑去查看那個已經倒在地上,連慘叫都停下的劍盾兵。

  在長戟兵和弩兵詢問的目光中,他擺弄了一下自家隊長的眼皮和脈搏,然后搖搖頭。

  藍恩對此并不感到意外,剛才的出血量,估計法師都救不回來。

  “狗屎的變種怪胎!”

  長戟兵啐了口唾沫,低聲咒罵。

  威倫人本就見慣了死亡,職業軍士就更是這樣,因此除了發泄一下對魔法和變種人的恐懼,也沒什么好說的。

  長戟兵踩著靴子上前兩步,就想抽回插在波爾東肚子上的長戟。

  也許是狩魔獵人的生存能力確實超凡,這個棕熊似的男人還沒有死,只是安靜的癱坐著。

  一對貓眼盯著自己的學生。

  但要是拔出長戟,大出血肯定會讓他活不了一分鐘。

  藍恩毫不避讓的與他對視,并且抬手阻止了身邊長戟兵想要拔出武器的動作。

  剩下的這三個士兵,立刻就像是炸了毛一樣緊張起來。

  弩手端好了弩箭,長弓手也立刻拉弓,對準了藍恩。

  他們才剛見識過一個獵魔人的本事,還有貨真價實的魔法,用血和命。

  而藍恩,正好也有一對貓眼。

  這很難不讓他們緊張起來。

  藍恩和他們的結盟本就發生的很突兀。

  “你想干嘛?怪胎!找死嗎!?”

  弩手激烈的喝罵,而藍恩看得見,他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在抖。

  長戟兵和長弓手也是一樣,神情激憤,卻都在吞咽口水。

  藍恩側身而站,靜靜地扭頭看著他們,直到他們的呼吸平穩下來。

  在長久的沉默之后,藍恩平靜的開口。

  “我只有一把小刀,先生們。而你們,則有兩支箭搭在弦上。”

  三個人都在言語中平靜了些許。

  或者,使他們平靜的并非言語,而是自身的優勢地位。

  但藍恩歪著頭吐出的下一句話,讓氣氛急轉直下。

  “但兩支箭能解決我嗎?”

  “來試試啊!怪胎!趕緊動手讓我試試啊!”

  面對噴口水的弩手,藍恩始終面無表情。

  這更顯得對方色厲內荏。

  “先生們,你們剛剛才見識了獵魔人的生存能力和殺戮能力。而你們,一個沒了武器的長戟兵,兩個只有單手劍,且站在我五步之內的射手。我想動手,你們撐不過十秒。”

  其實他們能撐至少一分鐘,藍恩不管是身體素質還是裝備質量、劍術水準,都差自己老師一大截。

  但是波爾東對他們的震懾太大了,大到他們暫時有點思緒紊亂。

  “我、我們還有兩支箭!”

  “沒錯,兩支箭。”藍恩保持著側身姿態,點點頭。

  “但是,想要在十秒內殺死我,你們就要射中我的心臟,或者腦袋。”

  隨著藍恩平靜的話語,三個人的視線也隨之挪動到這兩個部位。

  但緊接著,兩個射手的表情就難看起來。

  他們是老兵,他們清楚現在是什么情況了。

  “是的,先生們。我側著身,所以你們如果想要射心臟,那么箭矢就要穿過胳膊,穿過三層棉甲,還有一層皮膚,肋骨,一對肺......它穿不進來。那我就有時間在中箭后殺光你們,所以你們只能射腦袋。”

  “而如果把目標局限在腦袋這么大點的地方,就算是一把小刀,我也有信心擋下兩支箭。”

  年輕人握著狩獵小刀的手臂已經抬到了側臉,那意思很明顯。

  ——心臟的位置留給你們,弩箭是否要射出來,也由你們決定。但是那兩只箭射出來的后果,我也闡述的很清楚了。

  言語停止,對面的三個泰莫利亞軍士咬緊了腮幫子。

  年輕人的表情平靜如常,像是剛才在自己身上做出的關于“死亡”的可怕假設,都不存在一樣。

  他突然輕輕的笑了。

  “所以,咱們沒必要把事情發展到那一步,對嗎?我只想給我的同類說會兒話,他救不回來了,明擺著的事。就算是梅里泰利的祭司在場也救不回來,不是嗎?你們可以趁這時間收斂一下這位可敬士兵的尸體,到時候他也差不多死去,你們正好搬著他們的遺體,去領主大人的城堡里領取賞金。咱們今天見到的血夠多了。”

  站位沒有改變,但氣氛開始松弛。

  也許是因為藍恩的笑,也許是因為藍恩所說的錢。

  長弓手的嘴唇囁嚅一會兒,遲疑著開口。

  “你、你不跟我們一起去?大人為這個謀殺犯開出了三百六十枚奧倫,那可是......”

  “那可是一大筆錢。”藍恩打斷了他,點點頭。

  “但是各位,實話說吧,我欠你們人情,你們整個小隊的人情。”

  “雖然我們現在還向對方亮著刀刃,但事實是:你們把我從我的老師手中解救了出來,并因此死了一位可敬的軍士。”

  “我的老師有多強我們都見識了,我一個人在他手下絕對沒有逃離的希望。”

  “你們是領主派出的執法隊,你們捉拿他是職責所在,這沒錯。但是生命寶貴,不管這是不是你們的職責,我承了這救命的情,就必須回應。尤其是你們還死了人,所以賞金我一枚奧倫都不會要。”

  誠懇的話語讓氣氛更加輕松了,兩個射手都微微垂下了箭頭。作為回應,藍恩也轉身,正面面對他們。

  “人們都說,蛇眼的獵魔人跟蛇一樣沒有感情,看來他們純屬污蔑。”

  長弓手將箭矢收回箭囊,沖著年輕人點點頭。

  弩手也撤了箭。

  “我們感謝你的誠懇,但是巴倫隊長是個鰥夫,你放棄的賞金沒辦法惠及他的家人......說真的,你該再考慮一下。”

  “算了吧,各位。”藍恩微笑著搖頭,匕首插回刀鞘。

  “這是我欠你們的,如果這位軍士沒有家人,那就拜托你們用賞金給他辦一場體面的葬禮吧。我自認,我這條命還是比三百多奧倫有價值的。”

  救命的人情不還,藍恩會看不起自己。

  三個人互相對視,最后一起朝著年輕人點點頭,把空間留給了兩個狩魔獵人。

  此時,波爾東的絡腮胡上已經占滿了嘴里流出的粉紅色血泡,那是肺泡里血液的顏色。

  他依舊看著自己的學生。

  而藍恩,則俯視著他,緩緩蹲下。

  “終于能好好談談了......老師。”

  沒有再掩飾的必要,沒有再讓自己成為冰山的必要。

  藍恩笑的解脫而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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