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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第四章

    不知過了多久,對方似是終于瞧夠了, 不疾不徐地伸出帶著刺青的左臂, 言簡意賅道:“傅尋。”

    曲一弦鎮定地伸手, 輕握了下他的指尖:“曲一弦。”

    傅尋點頭, 表示自己知道。

    隨即, 他側目, 眼神越過曲一弦落在她身后的巡洋艦上, 問:“工具箱呢?”

    “這邊。”曲一弦領他到后備廂。

    工具箱剛拆用過,還沒收。

    傅尋順手拿了擱在工具箱上的扳手, 又取了手電, 鉆進車底。

    巡洋艦的右前輪減震器不止斷裂,還有輕微漏油的現象。

    他咬住手電, 指腹蹭了蹭還很新鮮的下擺臂上的擦損痕跡,基本能推斷——巡洋艦的減震器在翻越沙粱時壓力過增,瞬間斷裂后,車身慣性下沉,底盤蹭地。

    修好也簡單, 換一對減震器即可。

    難的是這無人區,前不著村后不著店, 除了風沙就是戈壁,哪有減震器可換。

    曲一弦等在車邊, 見傅尋從車底出來, 還沒來得及問“這車還有救嗎”, 就見他把扳手扔回工具箱內, 抬眼看她。

    摘了墨鏡,他那雙眉眼清晰深邃,此刻沒什么情緒,眸光內斂,莫名地透出股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曲一弦有些發怔,心里那股怪異感更甚。

    ……她怎么覺著這男人,那么眼熟呢?

    傅尋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見她欲言又止,沉吟片刻,問:“這車還想要的吧?”

    曲一弦瞪眼:“……廢話!”

    他點頭,從善如流:“那就擱這。”

    這結果和曲一弦預想的差不多,她也沒什么好失落的。比起喪車,短暫的分別更容易讓人接受些。

    不過車也不能就這么擱在沙粱上,七月雖不是揚沙季節,但荒漠里的風沙仍舊有些不穩定。

    曲一弦的意思是,先開下沙粱。

    后續鐵定是找人拖車,修理。否則回敦煌的路顛簸寥散,真開回去,半路車架就散了。車軸斷不斷得看運氣,但輪胎,肯定被搓板路啃光了。

    等那時,車就真的報廢了。

    想修也成,修車的費用估計能趕上再買一輛巡洋艦的錢了。

    傅尋既然來了,這車也不會讓曲一弦來開。

    曲一弦對此自然沒有意見。

    沙漠救援的原則之一就是救援過程中,救援人員擁有絕對的指揮權,被救車輛需高度配合以便車輛能夠盡快脫困。

    這次雖然不是報備過的正式救援,但并不妨礙曲一弦遵守救援原則。

    巡洋艦擱淺后再次啟動,引擎嗚鳴如咆哮。四輪驅動,深邃胎紋的抓地力量竟生生將沙粱刨出了坑,揚起的沙塵被風沙一卷,逶迤拖了數米。

    這路宜慢不宜快,傅尋謹慎,挑選的下坡方向和曲一弦的方式一致,皆是壓著沙丘上那道深溝大花紋車轍印驅車往下。

    曲一弦跟了一會,見最兇險的那段路已經翻了過去,心放下了大半。

    正想超車,去沙粱底下等他。眼皮卻忽得一跳,覺得有人在盯著她。

    她后頸一涼,余光下意識往左手邊一瞥——沙粱背陰面凹陷處有個不起眼的沙坑。

    那沙坑的土色比周圍的沙子都要更深一些,形似人的四肢舒展,乍一眼看去,像是填了個橫臥在沙坑內的成年人,泛著股陰惻的森冷。

    也不知是不是夜路走多了膽子大,曲一弦只起初那會有點發憷。在看清是個沙坑,不過形狀詭異些后,心底反而冒出點期翼。

    幾乎是她決定獨自去沙坑探探的同時,巡洋艦卡在沙丘的轉角上,停了。

    車窗半降,傅尋握著方向盤側目看她:“去哪?”

    奇了怪了……

    曲一弦也不知道他從哪看出她想去沙坑邊走走的意圖,眼神又溜過去瞥了眼沙坑,倒沒瞞他:“這邊有點情況。”

    她不知道傅尋和袁野的交情有多深,對救援工作又了解多少,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給他詳細說說。

    傅尋干脆下車。

    到她的位置時,仰頭看了眼那個沙坑。

    這里的沙粱一道連著一道,這個沙坑的位置垂直于巡洋艦減震器斷裂時擱淺的位置,像整片沙粱里的懸崖峭壁。

    因和最高處有較大的落差,恰巧形成了環形陰面,隱蔽在各峰高聳的沙粱之間。就像山谷,四周嶙峋延伸,它則隱蔽凹陷。

    要不是機緣巧合,曲一弦壓根不會注意到這里。

    見他過來,曲一弦斟酌斟酌,解釋:“上午有個游客,為了逃票在荒漠里走失了……”

    傅尋打斷她:“我知道。”

    “過去看看。”

    “等等……”曲一弦跟上去:“你知道……你都知道什么了?”

    傅尋迎上她的目光,半點不心虛地拉出個擋箭牌:“袁野都跟我說過了。”

    曲一弦剜了他一眼,沒信。

    幾年前,曲一弦畢業旅行時認識的袁野。后來因江沅失蹤,她的人生軌跡也隨之改變,就此留在了西北。

    她朋友不少,袁野對她而言更是特殊。這么多年朝夕相處,彼此的社交關系自然一清二楚,她從沒聽袁野提過傅尋。

    曲一弦看得出來,傅尋不是簡單人物。 。

    像袁野這樣藏不住話,喝二兩酒就能把牛吹得胡天海地的人,不可能認識這么一個厲害人物還能藏住不說。

    不過她識趣,知道這會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自然不會揭穿。

    等到坑前,曲一弦對這個人形沙坑有了更直觀的推測——沙坑的大小剛好夠躺下一個成年人。

    她找了個最佳拍照的位置。

    不能背光,不能缺首尾,要屏幕正好能夠對焦且能容她調整角度的地方——這經驗還是她多年在西北環線上帶客,給女游客們拍照積攢下來的。

    傅尋不動聲色,等她留好照片,用手機自帶的測距儀量了量沙坑的面積。

    算出大概的估值后,他蹲下身,手指捻起沙坑里的沙粒輕輕摩挲。

    沙粒余溫清涼,顯然暴曬時間不長。看周圍地勢,這里除了正午有數小時陽光直射外,是荒漠里為數不多的遮蔽處。

    曲一弦拍照那會就在留意傅尋,看他挺熟悉業務的,也沒藏私,大方分享她知道的那些信息。

    “失蹤游客姓荀,年齡二十五,剛研究生畢業。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藍色普款沖鋒衣,背軍綠色的雙肩包,是今天最早到玉門關的第一批散客。”

    “他在通往玉門關那條正在修路的省道上下車,為了逃票,繞過景區,徒步穿越。失聯前,迷路,沒水,電量耗盡。”

    這些數據和傅尋推測得差不多。

    他微抬下巴,示意曲一弦去看沙坑周圍的腳印:“他體力不錯,身體素質還行,腳程也挺快。如果沒有推斷錯誤,失聯前那通電話,就是在這打出去的。”

    曲一弦稀奇地看了他一眼,沒管住嘴,話到嘴邊就說了出去:“你以前是海軍陸戰隊的吧?”

    “搞偵查的?”

    傅尋不茍言笑慣了,面部線條冷硬利落。

    這會從帽檐下微抬了視線,那幽邃的眼神掃過來,極有壓迫感。

    話說都說出去了,又不是什么犯忌諱不能提的,曲一弦半點不怵,迎上去。

    傅尋這么看了她幾秒,漫不經心道:“不是。”

    不是搞偵查的還是不是海軍陸戰隊的?

    他回答的含糊,又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性冷淡姿態,曲一弦悄悄翻了個白眼,識趣地不再追問。

    ******

    傅尋有意參與尋人,把周圍都踩點了一遍。只可惜沙丘上風沙覆蓋,即使有腳印,過了三四個小時也早就被流沙掩蓋了。

    除了沙坑,再沒有尋到任何活動痕跡。

    難得有突破,曲一弦更舍不得走了。

    她倚在大G車前,思索著怎么說動傅尋陪她去找人。

    夾在指間那根煙被她把玩了許久,她遠眺天色,等著巡洋艦從最后一個陡坡上沖下來,撣了撣身上的細沙,迎上去。

    傅尋剛把車停在被風口,就見曲一弦來者不善。

    她順著把鬢間幾縷發絲勾至耳后的動作,倚住車,輕輕巧巧地就擋了他的去路。

    隨即,她抽出煙盒,取了根煙咬在唇邊。只微抬了眉眼,眼尾上挑,似笑著睨了他一眼,問:“抽煙嗎?”

    這副架勢,傅尋看得懂,明顯要談事的姿態。

    他好整以暇地,回視她,不為所動。

    曲一弦也是煙含在嘴里了才想起沒有打火機,見他不抽,正好解了她裝逼失敗的窘境。

    她格外自然地把煙夾到耳后,問他:“你這趟,什么安排?”

    來環線的,大多是游客。少部分才是為了做開發,做科研,做公益。

    曲一弦本以為傅尋是退役的海軍陸戰隊,但他后來否認,她又覺得傅尋像和她同行。

    這個念頭不過一瞬,很快被她否定。

    開大G帶線,家里得有幾座礦?!

    風勢漸大,沙粒把巡洋艦拍得咯吱響。

    傅尋壓低了帽檐擋風。

    他半張臉隱在帽檐遮擋的陰影里,露出來的臉部線條冷硬,顯得神情格外寡淡。

    曲一弦和他對視著,漸漸有點繃不住了。

    傅尋給她的感覺很奇怪。

    像是熟悉的,那種熟悉帶著疏離和冷淡,像一個不知在什么時候就已經穿透她人生的旁觀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曲一弦覺得他不會回答時。

    傅尋避開她的視線,喉結微滾,淡聲道:“我這趟,來尋寶的。”

    第二章

    如果不考慮油耗,曲一弦原計劃沿河谷腹地往西,呈大“幾”字型地毯式搜尋,搜尋范圍一路從河谷覆蓋到敦煌的雅丹魔鬼城。

    她是先行部隊,又單槍匹馬,在油箱油量有限的情況下,只能放棄這個太過理想的計劃,轉而考慮目的性較明確的點段式搜救。

    玉門關有直達雅丹魔鬼城景區的公路,但曲一弦的搜救路線中,第一個要排除的就是這條公路。

    這是景區必經的唯一車道,七月到九月是西北的旅游旺季,每天從玉門關發往雅丹魔鬼城的景區大巴就有數十輛。

    荀姓的客人既然說自己迷失了方向,顯然已經偏離這條公路很遠,那沿這條公路搜救無疑是浪費十分寶貝的救援時間。

    她邊估算著成年男人的腳程,邊調整方向。

    偏離玉門關景區的公路約十公里后,便算進入了無人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