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星輝落進風沙里 > 55.54
    此為防盜章

    大多世人眼中的西北, 貧瘠落后。這些年要不是靠著旅游業和政府的支持,不可能發展得這么快。

    話是沒錯。

    這些年西北開發的旅游大環線,政府扶持的“一帶一路”,都給西北創收不少。但只有真正來西北走過一遭的人才知道, 這片土地,它到底擁有著怎樣的財富和底蘊。

    曲一弦沒貿貿然問傅尋要尋什么寶, 這樣顯得不禮貌。

    她很講道理,只是問:“如果還沒尋到, 不介意先陪我尋回人吧?”

    傅尋沒作聲, 只低頭, 瞥了她一眼。

    神情淡漠, 事不關己。

    曲一弦也能理解, 畢竟他當初只答應給巡洋艦送補給, 車在半道上掛了,他愿意過來也已仁至義盡。

    她不會道德綁架, 拿情懷當人情。

    所以想搭同一艘船, 就必須要有談判的砝碼。

    “我帶過地質勘測隊, 也給考古隊當過向導, 整個大西北就沒有什么我不知道不能跑的地方。你愿意讓我搭車, 我也愿意還你這個人情,想尋什么寶, 我都能帶你去。”

    其實起初, 曲一弦是想說她租用兩天大G。油費、損耗、只要是這兩天內產生的費用都算她的。

    但這個念頭在她走到傅尋跟前的時候, 就被她直接否決了。

    傅尋看著就不差錢, 萬一給她開出個天價,她是要還是不要?

    要了傷腎,不要……那她老臉往哪擱?

    所以思來想去的,還是得把自己擺在貨架上,各憑本事。

    也不知這舉動是不是對了傅尋的胃口,他凝眸,思索數秒后,跟她確認:“想尋什么寶,你都能帶我去?”

    曲一弦抬眸,瞅了眼他帶著的海軍帽。

    她前陣子在一位姓燕的女客人頭上也看到過,當時覺得挺酷的,就順口問了句在哪買的。

    那女人咬著煙,很不正經地回了句:“祖上傳的。”

    雖說這回答挺不靠譜,但曲一弦想到這,心下稍定。也不擔心傅尋是心思不正,作奸犯科之人,很篤定地點頭:“任何。”

    傅尋勾了下唇角,目光下落,和她對視一眼,頗有興趣:“如果找不到呢?”

    曲一弦輕笑一聲,說:“如果連我也找不到,那就沒人能找到了。”

    天色雖還亮堂,但時間已經不早了。

    曲一弦回車里收拾東西。

    不過,也沒什么可以收拾的。她這趟去玉門關原計劃當天來回,個人用品除了一個保溫杯什么都沒帶。

    左右也就這兩天時間,找不到人……估計就是收尸了。

    她索性就只帶了衛星電話,手機和手持的GPS。

    鎖上車門那一刻,她突然有些舍不得。

    這些年,無論是雪山還是荒漠,是翻山越嶺還是跋山涉水,她都沒丟下過巡洋艦。

    平日里遇了風沙,淌了水泥,回程定要親自擦洗。

    愛車如命。

    這還是頭一回,巡洋艦半路擱淺,不得不棄車。

    曲一弦輕輕擦落引擎蓋上附著的沙塵,原地站了片刻,這才轉身,坐上身后等了許久的黑色大G。

    上車后,她先給袁野打電話,除了說巡洋艦擱淺的事,還報備了在大柴旦沙粱上的發現。

    曲一弦和袁野是單線聯系,最新的消息還需要袁野做中間人,在救援小組和她之間互相調和。

    聽她說搭了傅尋的車,袁野搓了搓掌心,聲若蚊蠅:“曲爺,有件事等你回來,我告訴你。”

    曲一弦挑眉:“關于誰的?”

    袁野生怕傅尋聽見,壓低聲音,用確保只有曲一弦能聽見音量小聲道:“傅尋的。”

    曲一弦被勾起了好奇心,但現在顯然不適合在正主面前聊八卦,只能按捺下來,一本正經道:“成,我回來再說。”

    掛斷電話,曲一弦扭頭看了眼窗外和沙粱背馳的風景,問:“我們這是去哪?”

    傅尋說:“先和保障車匯合。”

    夜晚的荒漠不適合趕路,趁天還亮著,多叫一輛車找人,多一份效率。

    傅尋開車,曲一弦就研究地圖。

    在沙粱上發現沙坑時,傅尋說過,走失的游客失聯前,很大的可能是在那里撥出的最后一通電話。

    曲一弦試過,手機的信號雖弱,但還能刷開網頁。

    沙粱橫亙在戈壁上,延綿數百里,附近很有可能有基站的信號覆蓋。

    如果是她,這個基站會是她首選要去的地方。

    約十分鐘后,傅尋和保障車匯合。

    相比體面的大G,掛著青A本地牌照的途樂風塵仆仆。

    接到傅尋電話后就朝坐標一路趕來的保障車,在進入對講機的使用范圍后,就憋不住了:“傅老板,你現在改路線的話,明天上午在水上雅丹的補給就來不及去拿了。”

    傅尋進荒漠前,不止包了輛保障車,還跟當地的營地備份過路線。每個站點,或扎營點都提前有人等著送補給。

    曲一弦暗暗想:這一看就是有經驗的穿越老手,估計沒少偷摸進來尋寶……

    許是察覺到她心里所想,傅尋轉頭,看了她一眼。

    曲一弦做賊心虛,被他一瞥立刻老實了。

    對講機里講不清楚,傅尋在路邊停了車,下車去解決私人問題。

    曲一弦隔著車窗,看見保障車的司機往車里看了一眼,然后不斷點頭,片刻后,傅尋轉身回來,司機也隨即上車。

    上車后,傅尋沒急著趕路。

    找人,沒有可循的導航路線,也沒有捷徑可走。

    與其跟無頭蒼蠅一樣繞著戈壁到處亂轉,不如先停下來,規劃目標地點。

    曲一弦早覺得傅尋思路清晰,沉穩可靠。但見狀,還是忍不住多瞧了他兩眼。

    傅尋似無察覺,接過她的GPS,翻看她剛才定下的目標點。

    基站在地圖上并沒有明確顯示地標,曲一弦根據玉門關和敦煌多次往返經驗,在離大柴旦沙粱最近的公路附近畫了一條線,定為基站。

    除此之外,她還跟著地形,圈起了形似臥龍的沙粱。

    傅尋抬眼,無聲詢問。

    曲一弦會意,解釋:“整個沙粱地貌占地好幾百公里,他走不出去也正常。萬一基站找不到人,就只能用這個笨辦法了。”

    聽著是有點道理。

    傅尋問:“沙粱沙丘起伏,最遮擋視野。如果是你,翻過沙粱看到一馬平川的沙地,是走是留?”

    話落,他抬手扣住曲一弦的后頸,輕轉了方向,示意她去看地平線的盡頭:“看見什么了?”

    海市蜃樓啊……


    光的折射,能在荒漠的盡頭形成海市蜃樓。

    遠看像一片水澤,像一座小鎮,也像茂密的森林。荒漠中迷路的人,最易受它蠱惑。

    它就像是一個障眼法,能勾出最強大的求生欲,也能催生出漫無邊際的絕望。

    迷路的人,一旦將它當成救命稻草,直到體力耗盡,也仍走不出這片荒漠。

    曲一弦懂傅尋的意思了。

    如果基站還算靠譜,繞沙粱幾百公里……是真的蠢得沒邊了。

    荀姓游客既然不會待在原地,那肯定也不會待在沙粱里等死。

    按失聯的時間計算太陽的直射角度,他應該……偏離方向,往北走了。

    幾乎是曲一弦想通的那刻,傅尋點了點北方:“我們往北走,但笨辦法也不能不用,你聯系袁野,讓后面的大部隊在大柴旦沙粱附近再仔細找找。”

    曲一弦遲疑了幾秒,緩緩搖頭:“不是。”

    前兩年帶地質勘測隊進沙漠時,她遇到過一回。

    被咬的是隊里剛畢業沒多久的女生,事發時,曲一弦正在后備廂清點物資。從聽到尖叫,到蛇鱗從她腳踝掃過也就短短數秒,她卻印象格外深刻。

    記憶中,蛇鱗濕漉冰涼,蛇身并不光滑,甚至有夾著沙粒的干燥粗糙感。猛得從腳踝掃過,尖銳,濕滑,還帶了點刺痛。

    和眼下勾住她腳踝的,不是同一種東西。

    傅尋悄無聲息地蹲下來,隔著一層手套,他的手落在曲一弦的后腰上,往懷里一帶,傾身要探。

    她膝蓋以下全埋在土里,因不清楚底下是個什么東西,一直沒敢輕舉妄動。

    此時見狀,忍不住說:“你打算赤手空拳對付它?要不還是去拿點工具吧,什么扳手啊,瑞士軍刀的,好歹還有點……”殺傷力。

    話沒說完,被傅尋打斷:“在什么位置?”

    曲一弦聽出他有點不耐煩,覺得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沒好氣地回答:“腿長一米八,你看著抓吧。”

    傅尋被她拿話一噎,瞥了她一眼:“你的身高四舍五入也就一米六九,另外那三寸是長我腿上了?”

    曲一弦納了悶了。

    他怎么知道她身高四舍五入正好一米六九!

    這人的眼神是刀子做的吧,這么毒。

    “沒時間了。”傅尋擰開手電,往沙土里照了照。

    土層埋得不深。

    隱患反而是懸在兩人頭頂欲墜不墜的土臺子,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是下一次塌方。

    天黑得越來越快,隔著一道深溝的雅丹群外連最后一絲亮光也沒了,黑漆漆的。

    風從深溝內旋起,通過矮道,風勢抖快,漸漸有似龍吟的風聲涌出。本就紛揚的風沙吃急,遮天蔽日,猶陷鬼殿。

    頃刻間,就從黃昏過渡到了深夜。

    傅尋沒再遲疑,垂眸和曲一弦對視一眼,說:“機靈點。”

    像提點,也像是警告。

    曲一弦還沒嘗出味來,見他俯身,手速如電,徑直探入土層之中,準確地扣住了她的腳踝。

    她屏息,斂聲。

    虛晃的手電光下,他手腕一翻,隨即一擰一扣,輕而易舉地就把勾在曲一弦腳上的玩意從土里揪了出來。

    是一個軍綠色的雙肩包。

    估計埋在土里有段時間了,起初在手電光下還有些辯不出顏色,等抖落了覆在表層的細沙,這才看清。

    看清后,就有些尷尬了。

    曲一弦面子掛不住,訕訕的。

    虧她以為遇上了什么兇險的東西,哪知道會是個雙肩包。

    她覺得傅尋不止是來收拾她的閻王,還是地府出來的小鬼,專克她的……不然哪能一天之內,就在他的面前,把面子里子丟得一個不剩?

    等等……

    雙肩包。

    曲一弦忽的反應過來,走失的游客身上,不就背著一個軍綠色的雙肩包嗎!

    她下意識抬眼,去看傅尋。

    車燈下,沙粒被風吹揚起,在半空中急轉。即使隔著段距離,也能看清,那些風起則揚風停則落的細沙盤旋著,跌跌撞撞地撲向車身。

    他背光而立,沉默又內斂。

    無端的,曲一弦躁動的心緒一平,她拎過那個雙肩包,說:“先拖車。”

    然后再想怎么辦。

    ******

    這事有點大,曲一弦猶豫不決,遲遲做不了決定。

    雙肩包里,除了個人物品,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顯然,它在被丟棄前,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處理。

    曲一弦猜測,是游客體力耗盡,不得已之下減輕負重。

    那他極有可能,沒有走遠。

    但另一邊,是詭異惡劣的天氣和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機的復雜地形。

    留下來,太危險。

    她回頭瞥了眼正在遙控操控絞盤的傅尋,抓抓頭,給袁野打電話。

    袁野剛要聯系曲一弦,瞥見來電顯示,美滋滋地接起:“曲爺,你說我兩是不是心有靈犀啊,我剛準備給你打電話。”

    “袁野。”

    袁野一聽曲一弦繃起的語氣,下意識挺直了背脊坐端正:“你說,我聽著。”

    “我有件事要跟許三確認。”曲一弦說:“我可能發現他遺棄的雙肩包了。”

    袁野依稀只能聽一半,斷斷續續的全是爭先恐后涌進聽筒的風聲,他心里“咯噔”一聲,有股不詳的預感:“曲爺,你是不是遇上沙塵了?”

    他原本正要提醒曲一弦,甘肅大風,敦煌后半夜肯定要起沙塵,讓她自己斟酌是退是守。聽她那頭的風聲,風勢恐怕只大不小。

    “遇上了。”曲一弦抿唇,交代:“四十分鐘后,你讓許三給我來個電話,就說我有事找他。”

    袁野有些哆嗦。

    他曲爺說話的語氣太過鎮定,就跟做了什么決定似的。

    他思索幾秒,說:“這樣吧,我親自帶他來一趟,反正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曲一弦想了想,也好。

    她不好意思拉著傅尋出生入死,但袁野欠著她小命呢,使喚起來比較沒有心理負擔。

    掛斷電話,曲一弦邁步回了車旁。

    她看著正在摘手套的傅尋,往車門上一倚,笑了笑:“接下來的路,我開吧。”

    傅尋轉身。

    車內透出來的光,把她的眉眼勾勒得如遠川山黛。

    其實她長得很漂亮。

    她的漂亮帶了點攻擊性,笑和不笑完全是兩種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