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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第七章

    “活的?”傅尋問。

    曲一弦努力感受了下:“死的。”

    沒熱氣, 沒呼吸,沒脈搏, 除了困住她的腳踝, 沒有任何動靜。

    傅尋眉梢微挑:“不是蛇?”

    曲一弦遲疑了幾秒,緩緩搖頭:“不是。”

    前兩年帶地質勘測隊進沙漠時, 她遇到過一回。

    被咬的是隊里剛畢業沒多久的女生,事發時,曲一弦正在后備廂清點物資。從聽到尖叫, 到蛇鱗從她腳踝掃過也就短短數秒,她卻印象格外深刻。

    記憶中,蛇鱗濕漉冰涼,蛇身并不光滑,甚至有夾著沙粒的干燥粗糙感。猛得從腳踝掃過,尖銳,濕滑,還帶了點刺痛。

    和眼下勾住她腳踝的, 不是同一種東西。

    傅尋悄無聲息地蹲下來,隔著一層手套,他的手落在曲一弦的后腰上,往懷里一帶,傾身要探。

    她膝蓋以下全埋在土里, 因不清楚底下是個什么東西, 一直沒敢輕舉妄動。

    此時見狀, 忍不住說:“你打算赤手空拳對付它?要不還是去拿點工具吧, 什么扳手啊,瑞士軍刀的,好歹還有點……”殺傷力。

    話沒說完,被傅尋打斷:“在什么位置?”

    曲一弦聽出他有點不耐煩,覺得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沒好氣地回答:“腿長一米八,你看著抓吧。”

    傅尋被她拿話一噎,瞥了她一眼:“你的身高四舍五入也就一米六九,另外那三寸是長我腿上了?”

    曲一弦納了悶了。

    他怎么知道她身高四舍五入正好一米六九!

    這人的眼神是刀子做的吧,這么毒。

    “沒時間了。”傅尋擰開手電,往沙土里照了照。

    土層埋得不深。

    隱患反而是懸在兩人頭頂欲墜不墜的土臺子,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是下一次塌方。

    天黑得越來越快,隔著一道深溝的雅丹群外連最后一絲亮光也沒了,黑漆漆的。

    風從深溝內旋起,通過矮道,風勢抖快,漸漸有似龍吟的風聲涌出。本就紛揚的風沙吃急,遮天蔽日,猶陷鬼殿。

    頃刻間,就從黃昏過渡到了深夜。

    傅尋沒再遲疑,垂眸和曲一弦對視一眼,說:“機靈點。”

    像提點,也像是警告。

    曲一弦還沒嘗出味來,見他俯身,手速如電,徑直探入土層之中,準確地扣住了她的腳踝。

    她屏息,斂聲。

    虛晃的手電光下,他手腕一翻,隨即一擰一扣,輕而易舉地就把勾在曲一弦腳上的玩意從土里揪了出來。

    是一個軍綠色的雙肩包。

    估計埋在土里有段時間了,起初在手電光下還有些辯不出顏色,等抖落了覆在表層的細沙,這才看清。

    看清后,就有些尷尬了。

    曲一弦面子掛不住,訕訕的。

    虧她以為遇上了什么兇險的東西,哪知道會是個雙肩包。

    她覺得傅尋不止是來收拾她的閻王,還是地府出來的小鬼,專克她的……不然哪能一天之內,就在他的面前,把面子里子丟得一個不剩?

    等等……

    雙肩包。

    曲一弦忽的反應過來,走失的游客身上,不就背著一個軍綠色的雙肩包嗎!

    她下意識抬眼,去看傅尋。

    車燈下,沙粒被風吹揚起,在半空中急轉。即使隔著段距離,也能看清,那些風起則揚風停則落的細沙盤旋著,跌跌撞撞地撲向車身。

    他背光而立,沉默又內斂。

    無端的,曲一弦躁動的心緒一平,她拎過那個雙肩包,說:“先拖車。”

    然后再想怎么辦。

    ******

    這事有點大,曲一弦猶豫不決,遲遲做不了決定。

    雙肩包里,除了個人物品,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顯然,它在被丟棄前,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處理。

    曲一弦猜測,是游客體力耗盡,不得已之下減輕負重。

    那他極有可能,沒有走遠。

    但另一邊,是詭異惡劣的天氣和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機的復雜地形。

    留下來,太危險。

    她回頭瞥了眼正在遙控操控絞盤的傅尋,抓抓頭,給袁野打電話。

    袁野剛要聯系曲一弦,瞥見來電顯示,美滋滋地接起:“曲爺,你說我兩是不是心有靈犀啊,我剛準備給你打電話。”

    “袁野。”

    袁野一聽曲一弦繃起的語氣,下意識挺直了背脊坐端正:“你說,我聽著。”

    “我有件事要跟許三確認。”曲一弦說:“我可能發現他遺棄的雙肩包了。”

    袁野依稀只能聽一半,斷斷續續的全是爭先恐后涌進聽筒的風聲,他心里“咯噔”一聲,有股不詳的預感:“曲爺,你是不是遇上沙塵了?”

    他原本正要提醒曲一弦,甘肅大風,敦煌后半夜肯定要起沙塵,讓她自己斟酌是退是守。聽她那頭的風聲,風勢恐怕只大不小。

    “遇上了 遇上了。”曲一弦抿唇,交代:“四十分鐘后,你讓許三給我來個電話,就說我有事找他。”

    袁野有些哆嗦。

    他曲爺說話的語氣太過鎮定,就跟做了什么決定似的。

    他思索幾秒,說:“這樣吧,我親自帶他來一趟,反正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曲一弦想了想,也好。

    她不好意思拉著傅尋出生入死,但袁野欠著她小命呢,使喚起來比較沒有心理負擔。

    掛斷電話,曲一弦邁步回了車旁。

    她看著正在摘手套的傅尋,往車門上一倚,笑了笑:“接下來的路,我開吧。”

    傅尋轉身。

    車內透出來的光,把她的眉眼勾勒得如遠川山黛。

    其實她長得很漂亮。

    她的漂亮帶了點攻擊性,笑和不笑完全是兩種氣質。

    尤其,她站在風沙中,眉梢輕挑,眼尾掛著慵懶笑意時,有種睥睨蒼生的野性和桀驁。

    那是種讓人移不開目光的張揚,像浴火出鞘的劍,鋒芒畢露。

    ******

    曲一弦對這一片的地形很熟悉,光線的強弱明暗對她好像并沒有影響。

    她避開容易勾陷的松軟沙坑,通常以刁鉆的角度繞過粱亙,從狹窄的車道中通過。

    傅尋特意留意了下她的起速和剎停。

    她多以點剎來控制車速,輪胎不慎陷入沙丘時,也不盲目點加油門,松緊并濟,很快就披著滿身風沙從古河河谷駛出。

    營地扎在沙粱往西五十公里的雅丹群外,地勢開闊,干燥背風。

    車回營地時,勝子已經搭起了帳篷,正在加固螺絲。

    曲一弦停車時,有意雪恥。

    車身在空地上劃出一道車轍印,倒著停進營地里,正好和途樂一左一右,將帳篷保護在兩車中心。

    熄火下車前,她忍不住多摸了幾把方向盤,毫不吝嗇的夸獎道:“有錢真好啊。”

    傅尋下車,先看營地。

    勝子野外露營的經驗不少,營地選址自然不會出紕漏,只是出于謹慎,他還是仔細地檢查了一遍。

    曲一弦閑著沒事做,幫勝子一趟趟地從保障車里搬物資進帳篷。

    傅尋回來時,就聽帳篷里曲一弦跟勝子說:“我今晚不睡這。”

    他掀開帳篷的布簾進去。

    勝子多抱了一床睡袋和地墊,見傅尋進來忙不迭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他。

    傅尋頓了會,才問:“那你睡哪?”

    “袁野晚些會過來。”曲一弦微抬下巴,指了指她放在角落里的雙肩包:“這不,有些事還得確認下。”

    傅尋不收房租,她住不住于他都沒損害,只示意勝子把睡袋放在角落,先準備晚餐。

    往常兩人扎營時,搭上鍋爐,煮些主食或面湯。

    今晚風沙太大,別說起不了鍋爐,就是東西煮熟了,風一吹——跟撒孜然一樣往鍋里倒上一盆黃沙。你是吃還是不吃?

    只能將就將就,吃碗泡面了。

    曲一弦只早晨就著羊肉粉湯吃了個花卷,早餓得前胸貼后背了。本以為將就就是吃干糧……結果人家的將就,比她風餐露宿時吃得要好多了。

    單是泡面,就配了一顆鹵蛋和一根火腿腸,別說還分配三槍魚罐頭和新鮮水果……

    曲一弦光是聞著味就很想問傅尋:“老板,你還缺掛件不?”洗衣灑掃,看家護院就沒她不會的,性價比特別高!

    解決溫飽后,曲一弦半點不浪費時間,開始為下一次進入古河河谷的雅丹群做準備。

    她不打沒準備的仗,也不做無謂的犧牲。

    古河河谷的雅丹群有多兇險,她剛從那里出來,自然知道。

    一邊是隨時有陷車風險的酥脆鹽殼地,一邊是被水流侵蝕出來的深溝,想在這樣的地形里找人,幾乎是寸步難行。

    而且,袁野那輛車今年六月剛買的,好像還沒裝絞盤。

    一旦陷車,麻煩。

    她盤膝坐在墊子上,煩悶到眉心打結。

    勝子洗漱回來,見傅尋在看書,三個人里也就曲一弦看上去無所事事,便主動搭話:“姑娘,你一個人就敢進沙漠啊?”

    曲一弦太久沒聽人叫自己“姑娘”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勝子是在和她說話,點點頭:“這里我熟。”

    勝子卻誤解了她的意思:“你是當地人?”

    “不是。”曲一弦說:“我是南江的。”

    “南江的?”勝子瞅了眼傅尋,一臉的恍然大悟:“傅老板也是南江的。”

    他興致勃勃,張口就問:“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幾年前,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你們南江有兩個女大學生,畢業旅行進可可西里,結果失蹤了一個,至今都沒找著。”

    因修路,野生駱駝保護區以南至玉門關漢長城遺址的整條線上,沙塵漫天。

    僅隔數米遠的國道,是用壓土機推平壓實的土路。這條狹窄的雙向車道因擠了不少運料輸送的掛車,延綿堵了數公里。

    正值中午,陽光最烈的時候。

    車內的空調風已被撥至最大,但在陽光的烘烤下仍舊透出絲無法遮擋的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