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魚哥，你忽略了很重要的一個節點，你真認為現實的世界里，還會發生這些光怪陸離的事嗎？”徐之柔沉默片刻，又突然反問章浩宇，“在我們真正的世界中，你需要無止境去接受那些奇怪的任務嗎？”
章浩宇頓時就被問住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后邊的答案會給當頭一棒。
“可，可就是這個世界，我生活了二十幾年，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乃至我的一切都存在這個世界里。”章浩宇還試圖進行辯解，“那二十多年的記憶真實存在，怎么會不是真實的世界呢？”
徐之柔卻忍不住笑了，她很快就徹底擊毀了章浩宇的所有辯解，只見她開口質問道：“所以那些你認為是真實的東西，就那般不堪一擊，僅僅過了一晚，就徹底灰飛煙滅，不留絲毫痕跡了？”
章浩宇一時間語塞，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徐之柔的話，可他心中也深知一點，自己的詭辯已經到此結束了，而那個真相已經昭然若揭，即便是自己不愿意承認，一切也都已經無法改變了。
“我知道你現在想什么事兒，我也和你經歷過同樣的過程，如果換做是我，或者說是幾年前的我，當我聽到別人告訴我這個消息時，我甚至會和對方爭辯不休，最后鬧到大打出手都可能。可即便這樣做了又能怎樣？我們根本改變不了世界，也改變不了現實，或許只有接受才是唯一出路。”
徐之柔的一番話讓章浩宇冷靜了，他臉上強裝微笑，可發紅的眼眶卻將其給徹底出賣了。
“早在兩年之前，我和吳所謂就已經查出了所有的真相。可那個時候，我們不能把真相告訴你們。并不是為了欺騙你們，也沒有任何的私心，僅僅是因為……”徐之柔眼神變得落寞起來，“因為這個消息對你們可能是極大的打擊，大到能讓人完全崩潰的程度，我們每個人都在努力活下去，拼命跟命運展開斗爭。而這個謊言就是我們一直努力下去的動力，倘若得知真相后，恐怕沒有人能夠坦然接受。與其看你們遭受打擊，還不如讓這一切保持原狀好了，就那么一直持續下去。”
章浩宇沒有說話，他低頭看著腳下的地板，片刻后幾滴碩大的水滴出現在了地面上。
“可我想不通一件事，既然你們早就已經知道了真相，可為什么在初次和我相識的時候，吳所謂還是用那一套說辭糊弄我，這樣對我難道不是很殘忍嗎？有沒考慮過謊言總會有穿幫的一天？”章浩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可事到如今，一切的平靜都不過是在粉飾自己的脆弱而已。徐之柔聽章浩宇這么說，聲音也沉了下來，她知道這樣的做法對于章浩宇而言確實很殘酷，與其讓一個充滿希望的人希望破滅，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給他虛無縹緲的希望。
“章魚哥，或許一切還有另外的轉機，我被困在這里兩年，信息斷層比較嚴重。吳所謂和阿黃這幾年的研究依舊在進行，或許他們的研究有了新進展也說不定。”徐之柔用最柔和的方式向章浩宇解釋了一下，可她心中也同樣沒有很充足的底氣。或許這就是為了能自欺欺人吧。
“你既然說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世界，那你告訴我真實的世界到底在何處？”章浩宇抬起頭來，他通紅的雙眼看向前方，“如果這個世界不是真實的，那么我們算什么東西？我們的家人又算什么東西呢？”
“章魚哥，不要糾結這些沒有意義的東西了，你知道的越多，只會傷害自己越多。”徐之柔有些不忍，她開口勸了一下，因為背后的真相太殘忍——人確實連東西都不如，只是一串數字或者一個id罷了，系統隨時可以清理。
“不，如果說你說的就是真相，那我總有一天需要接受，與其到時突兀地得知一切，還不如現在就讓我知曉這些。”章浩宇抬手拭去眼角的淚水，故作堅強開口道，“反正我已經經歷了那么多的磨難，我想再多一場，也算不上什么吧，告訴我你知道的真相吧。”
徐之柔不忍地看了一眼章浩宇，沉默片刻之后，還是開口說道：“現在的情況如你眼前所見，我們所存在的世界，本質上就是一個虛假的數據世界，里頭的人跟事乃至物，包括空氣都并不是真實存在，自然而然我們也同它們一樣，全是被系統創造出來的數據。”
章浩宇特別注意到徐之柔提到了創造，他不免覺得有些可笑跟可悲，自己本來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什么物品，何來創造這一說呢？難道自己也像那些沒有生命的建筑一樣，其實是被憑空捏造出來的東西嗎？
“我說的創造，聽起來雖然有些抽象，但事實就是如此。”徐之柔疑慮片刻，還是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章浩宇，“你在電腦上創建過文件嗎？差不多是類似的操作原理，我們其實已經被數據化了，變成了系統創造出來的數據人。”
章浩宇沒有說話，但瞬間領會了徐之柔的意思，他的心中開始翻涌起一種異樣感。所有的古怪經歷都在此時涌上心頭。包括憑空消失的家人，被徹底抹去的痕跡，還有自己莫名得來的新身份，甚至于那些素未謀面，卻和自己有著密切關系的陌生人。這些種種情況結合起來，就仿佛是徐之柔所說的那樣，如同在電腦上刪除與創建一般迅速而又簡單。換言之，它們其實都是被創造出來的東西。
“章魚哥，我想你也不傻，應該能聽明白我說的意思。與其說我們是人，還不如說我們更像是一串數據，可以被隨意的修改跟處理，不管是要刪除還是進行添加，如果嚴重一點就會被系統直接清空。”徐之柔深吸一口氣，繼續嚴肅往下補充道，“這個就像我們憑空消失的家人那樣，家人們能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連帶幾十年的生活痕跡，頃刻間無影無蹤，如同計算機中冗余的數據，被頃刻間按下了刪除鍵，系統清理起來自然毫不費力。”
徐之柔的這些話將章浩宇徹底帶到了真相面前，頓了頓又紅著眼道：“家人都已經變成了數據，那我們又何嘗不是數據人呢？這一切如果放在現實世界中，根本就不會發生。可這里并不是現實世界，這里只不過是由無數數據堆砌出來的虛擬空間！那些所謂的狗屁任務，所謂的道具跟積分，都是不應該出現在現實中的東西！我把話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難道你還不肯清醒一點？你別告訴我你現在還不知道我們究竟是什么，以及這個世界究竟是什么樣？”
徐之柔終于停了下來，靜靜看著面前已陷入呆滯的章浩宇，不由從心底發出了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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