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今日有城隍巡街，前路難行，還請稍留一二日！”
這是裘國邊境的一處城池，王福站在繁華街道上，望著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恍惚不知所措。
跨過裂谷，幾日后就到了裘國地界，靠的最近就是這座城池。
對比先前荒涼的野地，裘國的城池堪稱雄偉，百姓數量眾多。
“裘師兄這份家業，挺厚的！”
裘不得是裘國王子，雖然不是王位繼承人，但若是沒有修行，而是留在母國吃喝等死，少說也能封個親王，領地里的城池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有點東西啊！”
王福沒有稍作停留的打算，即將離開邊城時，突然有人提醒，前面不能再走了。
城隍巡街？
這是某種當地的民俗嗎？貌似他印象中的城隍，應該是陰司鬼神。
他抬頭，看到刺眼的日光，沒錯，大白天的，這不應該啊！
“城隍老爺來了！”
興奮的聲浪從遠處襲來，恰似一陣風吹過麥田，人群齊刷刷跪在帶上，朝著某個方向大聲齊呼‘城隍老爺’。
街上往來的百姓，包括守邊城的軍士，紛紛跪在道路兩旁，神態虔誠。
“快跪下，別冒犯了城隍老爺。”
也有反應慢的，旁邊同伴扯著衣袖，連忙讓其跪下。
王福看了看自己，貌似自己還站著，這就挺突兀的。
他此刻運轉一門北地密典的秘術，名為‘蛇眠斂息術’，取自靈蛇冬眠、潛藏所有氣息的異象。
動用這門秘術，一身修為盡數收斂，完全和常人無異。
裘國形勢復雜，王福不光戴上了七情鬼面，改頭換面之余，更是連一身修為都收斂得干干凈凈。
此刻的王福，從里到外、從上到下，完全和普通人沒有區別。
他可不想跪！
王福環視四周，無人注意到他，后退幾步，找個拐彎的墻角藏好。
他倒要看看，這個城隍是什么成色。
敲鑼打鼓聲中，一群人扛著高大的木架，上面端坐魁梧的人形輪廓，披紅掛彩，在煙霧繚繞中漸漸來到前方。
王福瞪大雙眼，這是……
跪在地上的眾人，口中大呼不休，磕頭跪拜的城隍老爺，只是一座泥塑。
“嗯？”
王福察覺到泥塑異常，這不是普通的雕像。
只見泥塑的一雙眼睛，貼心以白泥和黑泥混合，捏出黑白分明的瞳孔，看上去栩栩如生。
王福注意到，這座泥塑的肌肉紋理，都顯明得有如虛肉之軀，尤其是兩顆眼珠，靈動非凡，儼然是高高在上的神靈俯瞰蕓蕓眾生。
“鬼性！”
王福按住胸口，一座泥塑，內中核心，儼然是一頭厲鬼的鬼性。
真相大白了，這座邊城的軍民百姓，集體供奉的城隍老爺，真身是一頭厲鬼。
還能這么玩兒？
王福算是打開眼界了，本以為人間鬼國，是鬼物奪舍官員貴族，竊取名位奴隸百姓。
然而，人家壓根不玩這套低級的。
這頭厲鬼直接偽裝成神靈，且看這座邊城，恐怕無人敢質疑他的身份和地位。
“唔！”
這座泥塑有厲鬼分化一縷鬼性，本質就是分身，雙目掃過人群，纖毫畢現。
城隍巡街，就是厲鬼尋常地盤，顯示威能的舉動。
王福雖然看出真相，卻不想插手此事，當務之急，還是要趕往都城，與裘不得一行人匯合。
所以，他運轉‘蛇眠斂息術’，體內法力徹底消失無蹤，完全和常人無異。
厲鬼的目光掃到身上，沒有察覺異常，很快就挪開了。
下一刻……
泥塑旁邊的人群中，響起驚呼聲，“城隍老爺說了，有妖人藏身。”
王福心頭一跳，自己暴露了，不能吧！
嗖！
人群中，騰起兩三道人影，快速朝著相反方向竄去。
“修行者！”
王福這才注意到，所謂的妖人，竟是幾位修行者，都是入曲的修為。
當地環境如此惡劣，九曲修士都混得這么慘，直接被叫成了妖人？
須知在云陽觀，所有修行者為百姓斬殺鬼孽，老百姓見了都客客氣氣，視為大救星。
暴露的修行者共有三人，也不敢停留，直接扭頭就跑。
周圍人群沸騰起來，百姓們撿起身旁的木棍、旗桿和各種器具，追趕上去喊打喊殺。
守城的軍士們也都排開陣勢，從左右兩翼包抄上去。
王福搖了搖頭，這些人都是普通凡人，貿然上去追索入曲修士，簡直是找死。
果不其然，三人之中落在最后的那人，抬手就是一蓬黑沙，順風散開，覆蓋了大片人群，共有百姓三兩百名。
撲通撲通，黑沙鉆入皮肉中，中著立斃，追殺的百姓當場報銷兩百多人。
王福看得眼皮子直跳，如此殺孽，這幫野道士太過肆無忌憚啦！
“城隍老爺保佑，絕不能放過這群妖人！”
按照常理來說，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一波攻擊帶走兩百多百姓，其他軍民理論上說應該冷靜下來。
現實恰恰相反，眾人越發狂熱了，越來越多的百姓悍不畏死追上去。
“著！”
又有一位入曲修士出手，打出三顆鵝卵石，體積暴漲成磨盤大小，沿街道滾滾而來，直接照著人群碾壓一氣。
那股子慘狀，唯有一句話可以形容，‘遍地都是馬賽克’。
王福覺得太不像話了，身為修行者，怎能如此虐殺凡人。
這時候，泥塑里的鬼性，終于做出反應。
“大膽妖人，欺凌百姓，本神絕不能坐視不理。”
泥塑猛地起身，一腳踩在虛空，竟不落地，而是涉虛行走，快如風馳電掣，越過人群追上三個出逃的修行者。
“你們這幫愚民，助鬼為虐，終有一日，要殺光你們這幫鬼倀！”
泥塑咧嘴笑了，臉上表情生動，干裂的泥層瑟瑟掉落，他舉起手掌，臉上仍帶著俯瞰眾生的高傲。
從掌心飛出三枚圓環，準確無誤，套中三位入曲修行者。
撲通聲接連。
眨眼間，三位入曲修士倒在地上，全無反抗之力，徹底成了待宰羔羊。
“拉出去，浸糞缸！”
存活的百姓們，高舉棍棒歡呼，腳下是死難的親朋好友，臉上卻帶著狂熱亢奮的神情。
“妖人就該浸糞缸！”
王福站在墻角，越看越是心驚，這裘國怎么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修行者也沒有濟世為懷的樣子，一切都亂了。
莫非，這就是人間鬼國該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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