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米露嚴重懷疑墨玄的血統。
兩百斤的身體，一百九十七斤的好吃懶做，三斤的貪財好色。
自從知道她的打算后，墨玄天天趴在食肆桌子上跟條蛆一樣，毫無下限地扭來扭去，不是這疼就是那覺得不舒服：
“啊喲，小妖如今修為全無，龍珠又在娘子那里，若是昆侖種番茄，只怕在路上就丟了性命，啊喲喲，頭疼，頭疼的緊，肚子也疼，屁股也疼……
啊呀呀，當真不是小妖想違背娘子之命，只是小妖有替娘子奔走的心，也無這遠去昆侖的力啊！”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徐米露斜著眼睛看他：
“要不然我叫沉香來替你松快松快筋骨？前些時日我怎么記得你好似說又長了顆龍珠出來？是我聽錯了不成？”
“不必不必，小龍忽然覺得身輕如燕，想來是娘子妙手，做的飯食里都氤氳仙氣，吸一口便生死人肉白骨！就不用勞煩沉香小郎君哩！”
墨玄麻溜地滾了一滾，化作一條黑色小蛇就想溜，開玩笑，沉香雖然并無修習法術，但一身怪力卻是實打實的，若是叫他捏上一捏，自己這一身骨頭都得碎成千百塊！
黑色小蛇溜得倒是快，但徐米露手速更快，她一把將那小蛇掐在手里冷笑：
“還想裝？前些日子在桃花宴上企圖騷擾精靈的是哪個？我可親眼看著，你喝多了酒拉著海妖跟矮人滿天飛，怎么一聽要干活就這也疼那也疼？”
說著，她甩了甩手里半死不活的“黑色皮筋”，才帶著“慈愛”的目光安慰道：
“放心，你腳程快，就算西去昆侖等你種好果子一來回，也不過一月時間，況且這一路還有兩個同伴與你隨行，也算是與你有個說話的伴兒。”
“？！”
墨玄精神一振，兩只爪子抱著徐米露的十指殷切道：
“幫手？可有美人么？生的如何？芳齡幾許？可有許配人家？難不成是桃花宴上小妖見過的鮫族美人？”
徐米露腦海里立刻浮現出兩道纖細的身影，這才肯定道：“美人！絕對是兩個美人！”
黑蛇頓時滿血復活，用小爪子拍著胸膛保證道：
“不過是西去昆侖山，小龍打個筋斗的功夫便能到，娘子只管放心把這個差事交與俺，保管不出一月，便能完成娘子所托！”
“嘛……倒也不必那么急。”
徐米露眼神游移一下，語焉不詳道：
“昆侖有十一娘照拂，尋個無主之地種果子也不是什么難事，你等只要趕在下月十五前把果子帶回來便可。”
美人是有的，就是可能跟墨玄的想象有那么一丁點出入罷了。
……
……
過朱雀門，向金光門方向去，越過兩條大街就是長安西市所在。
長安城分東、西二市，按理說大明宮、曲江苑還有漕運碼頭都在東城，住在東城的百姓也比住在西城的百姓要多得多，可若是論起市集繁華程度，長安西市卻要比東市繁華的多。
“來瞧瞧我家的絲綢！各位娘子，快來瞧瞧！上好的西域絲綢，另有大食美玉、波斯寶石、都來瞧瞧看看啊！”
“新鮮出爐的烤胡餅，香香脆脆，香香脆脆！”
“鹿茸、魚牙錦、牛黃、海獸皮（海豹皮）、人魚油（海豹油）！劃算，劃算的很！”
“尼婆羅染料！染出來的綢緞美得就像天上的紅云，這位娘子，快來看看！”
身上透著異域香料味道的商人操著口半生不熟的官話叫賣，衣著各異，膚色不同的小販在坊市內大大方方行走，路兩邊的鋪設的小攤上，堆滿了來自異國的商品。
在這里，隨處可見胡商叫賣香料絲綢，亦有衣著清涼的妖艷胡姬賣唱，商品琳瑯滿目，種類豐富，有倭國來的銅器、珍珠、茯苓、硫磺，新羅國的人參、牛黃，還有從尼婆羅來的波棱菜、酢菜還有渾提蔥，就連黑皮短小的昆侖奴、善胡旋舞的胡旋女、皮膚白皙的新羅婢，在這里也是出售商品的一種。
當然，西市魚龍混雜，貨物真假需買家自行判斷，是賺還是賠都要看個人本事，在這里打了眼，只能自認倒霉。
沉香蹲在一處專賣大食國物產的攤位前，盯著只鑲嵌著寶石的金鳥瞧：
那是只做工精致的金鳥，小小一點，只有拇指大小，鳥頭雕刻的栩栩如生，鳥眼睛是一對黑色寶石，羽毛上鑲滿了細碎的碎寶石，看著倒是精巧可愛。
“小郎君，這個，不貴的嘛，三百貫。”
頭頂白巾的大食商人笑瞇瞇地比劃了一下價格，看著沉香那一身緞子衣裳，又比了個手勢：
“你要是誠心要，兩百五十貫給你嘛！”
“你想要？”
徐米露正跟旁邊的商販討價還價，想買根山參回去燉鴿子湯，就看見沉香聚精會神地盯著那只金鳥，以為他想要，便作勢掏錢。
“不用。”
沉香搖了搖頭，從腰間摸出來一小塊金子，臉上滿是驕傲：“我前些時日攢了好些銀子，我自己買。”
“好，但師姐教你，買東西不是這么還價的。”
徐米露把沉香手里的金子再塞回他手里，轉頭就盯著那披著頭巾的大食商人猛瞧：
“十貫一金，兩百五十貫錢就是二十五兩金，你這小金鳥還不到五兩重，便是上頭鑲嵌了碎寶石也不值這個價，不過是欺負我姐弟兩個年輕，想要糊弄過去罷了，你誠心開價，我們也誠心要——”
也不知怎得，那大食商人頭上生了一片汗，胡子拉碴的臉扭曲幾下，浮現出一張毛茸茸的獅子臉來：
“原是同道中人，那便給二位便宜些，八十貫拿走！拿走嘛！”
口音聽著有些奇怪，徐米露恍然大悟，原來這還是個外來的妖怪。
雖然知道這并非獅子怪的底價，但徐米露也不至于讓對方一點不賺。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沉香捏著那只小金鳥快活極了：
“師姐，方才我瞧見胡老丈家的二十七跟二十八娘在賣皮子，之前想在店里賒賬的蟾蜍妖也開了個藥坊，難不成整個長安的妖都在西市？”
“八九不離十。”
徐米露一邊檢查手里的籃子一邊隨口回答：
“我聽日游神說過，人入長安需‘護引’，妖也是一個道理，妖入長安，若不在城隍廟登記，入夜前會被趕出長安，嚴重的還會被就地格殺。
凡是久留長安之人，一則需要大妖引薦書信、二則需要家世清白不曾禍害凡人、三則要繳納靈石買‘路引’，如此方能在城中逗留，而且若是做了打架斗毆、坑蒙拐騙、破禁食人的錯事，輕則逐出長安，重則押下城隍閣受罰。”
別看這些條件看起來輕飄飄，但能做到的妖精少之又少，就連在長安城外經營多年的胡老丈一家，也只胡四郎一人有資格入城過夜，頗有些“全村希望”的味道。
——當初胡十一娘是以凡人身份嫁進來的，故而也算是鉆了個空子。
這么一看，獲取長安戶口的難度簡直堪比拿下地球北京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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