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果真是慧眼如炬，我這么點兒小心思，全讓您老人家看出來了。”
徐米露嘿嘿一笑，伸出兩根指頭比了比：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要辦宴，這食肆內實在是有些過于逼仄，只怕到時候不能賓客盡歡——我曾聽師父說起過，師叔有一寶貝，喚作‘兩豆燈’，有無窮之奧妙，點上這燈便能變出亭臺樓閣，瑤池仙境，哪怕只是一枚小小的酒盞，也能裝下三千賓客，不知……嘿嘿嘿，師叔，好師叔，你便借上我一借，我保證宴會一了馬上還來！”
凈壇使者臉上看不出任何驚詫，只拍了拍肚皮笑哈哈道：
“不愧是大猴精帶出來的小猴精兒哩，從前你師傅便盯著你老君的法寶不放，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兒，只要一進到他那猴爪子里，保管再也取不出來！”
他邊說邊伸手，往那寬寬大大的僧袍袖子里一掏，果真摸出來一盞顏色古樸的油燈。
那燈看上去并無什么神異，細細的燈柄之上是一片凹下去的燈盤，盤中有一片金黃色的燈油，里頭浸著根黑色的燈芯——看上去同百姓家里用的燈盞沒什么不同，若硬要說有什么也特別的地方，那便是這盞燈的燈盤似乎用某種動物的殼制成。
“這也不是什么珍奇玩意兒，原是那司祿星君同我打賭，輸了后送與我把玩的，只是我一貫嫌此物未免有些女氣，故而一直壓箱底，只用了幾次。”
凈壇使者把那盞燈遞到徐米露跟前，笑罵一聲：
“你便拿去用便是，或許要讓那猴子知道，俺老豬連一盞燈都不舍得送與師侄把玩，又不知道要念叨多少年了。”
“當真？！多謝師叔賜寶！”
徐米露自然是驚喜萬分，這東西對旁人來說或許沒什么大用處，只能用幻術變出些飄渺虛無的亭臺樓閣，但對她來說，兩豆燈卻是一件相當有用的寶貝。
“猴子新招的小徒弟，雖說身上有些官司在，可你也不必擔心，天塌下來還有個高的撐著呢，你只管按你師父說的去做便是，只是一點，萬萬不能傳授那小子法門。”
凈壇使者表情之嚴肅了一瞬，而后看看四周，沖著徐米露擠眉弄眼起來：
“莫說師叔我不照顧你，這可算是替那二郎神辦了件好事，那楊家二郎久居灌江口，又時常征戰，他私庫里的寶貝可比老豬的多多了！老豬雖拿不準他的性子，可以清楚他是個重情重義，知恩圖報的好兒郎，日后他若是要謝你，你只管開口，便是那王母娘娘的蟠桃他都能替你尋來哩！”
真不愧是親師叔啊！
教唆她去敲二郎神的竹杠？
那位大佬可是擁有跟孫悟空五五開的實力，她去敲人家竹杠，要么是不想活，要么就是想死。
徐米露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行了一禮，把對方的話記在了心上：
“多謝師叔……提點。師父早便叮囑過，要我好生照料師弟，況且我與沉香相處多日，早已將他當做我自己的親弟弟，故而無論是于情還是于理，我也該照看好他才是。”
——先不說凈壇使者的告誡，就只說孫悟空遲遲不傳授沉香法術，她就已經多多少少猜到了一點：
沉香并非肉體凡胎，他從生下來便吃了三圣母的奶，體中自有一口清氣，加上他天生神異，既有人族氣運，又有半分仙骨，若是開始修煉，修煉速度定然一日千里，比尋常人都要快得多。
而到時候，沉香就要面臨一個嚴峻的選擇：到底是像孫悟空一樣拜入佛門，還是如楊戩一般入天庭效力，總之他一旦踏上修仙之路，便不可能同徐米露一樣做個逍遙散仙。
想來孫悟空也是打算等沉香再長大些自己做選擇，才有意不傳沉香術法。
想到這，徐米露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
“師叔莫睡，還有好幾樣子新奇菜肴等您一一品味，都是些素菜葷做，也有些從地里長出來的肉菜，弟子一時拿不準要不要放進菜單里，想來還要勞煩師叔幾日哩！”
“有酒喝，有菜吃，天底下還有比俺老豬更逍遙自在的么？哼！哼，喝酒，喝酒！”
凈壇使者也不知道聽進去多少，只擺擺手，整個人大喇喇躺在桌上，手里還不忘抱著一壇酒往嘴里灌，瞧著格外自在，仿佛剛才的對話也不過他隨口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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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徐米露打了個響指，食指指尖上一點黃豆大小的火苗跳了跳，那盞被留下來的兩豆燈就擺在桌子上，
墨玄、沉香還有黛紫三個齊刷刷趴在一邊，眼睛一錯不錯地盯著，臉上滿是同款好奇。
“徐娘子，這寶貝便是兩豆燈么？我從前在玉簡上看過，說這燈盞是用萬年蜃妖留下來的殼做的，里頭燒的燈油便是那蜃妖化下來的油，燒多久都不會干——
我父王便就有一盞，只不過他那一盞略大一些，燒起來大霧彌漫，能把長安都攏在里頭，最玄妙的是，兩豆燈隨物主心意所動，霧中美景也是物主所見之景，我父王還曾用兩豆燈化出過蟠桃宴哩！”
墨玄邊說邊比劃，一旁的兩小只聽得滿眼放光，似乎在想象那樣的場景。
“不，我倒不是要用它做什么瑤池仙境，只是要造一些許尋常風景出來罷了。”
徐米露搖搖頭，用火點亮了燈芯，隨著兩點豆大的燈光亮起，一層淡淡的的薄霧從燈臺下噴涌而出，如煙般的云霧慢慢鋪滿了地板，恍若干冰制造出來的霧氣，很快籠罩了整座食肆內部。
……
“汩汩……”
徐米露在大霧之中睜開眼，發現周圍的景色發生了變化，濃霧之后，是一片亭臺樓閣，臨江水榭，一江春水西去，水面上飄灑著零星的粉白花瓣，河水中有船夫撐船泛舟，橋上有撐傘佳人臨江而望，街邊偶有幾個孩童嬉笑著跑過，一派江南景色。
——場景格外真實，宛若身臨其境，可所有出現在畫面里的人，臉上都是一片空白，就像一張未曾描繪的宣紙。
對徐米露來說，這樣的畫面就有些驚悚了。
她心念一動，霧氣便逐漸散去，等到再次睜開眼，她依然坐在桌子前面，燈盞中的火已經熄滅，食肆里依然有少許霧氣殘留。
沉香似乎有些意猶未盡，抓著墨玄手舞足蹈起來：
“有趣，實在是有趣極了，我剛才還同橋上的老丈搭話，只不過一息便又回到了食肆里！你可知何處還有蜃妖？我再去抓一只回來，做只大的燈盞好好玩上一玩哩！”
墨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拍拍他的肩膀吐槽一句：
“你當蜃妖有那么好捉么？那東西善于隱匿，就連我們龍族也很少見過活的蜃妖——哎？徐娘子，你去何處？”
起身離開的徐米露頭也不回，臉上寫滿了興奮，就連瞳孔都因為過于亢奮而微微放大：
“去找設計師設計園林草稿！這場賞花宴，我保管叫往后百年都有人津津樂道！”
射雞師？
那是何物？
食肆二人組有些困惑地撓了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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