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窗外風雪呼嘯而過，通向避難所的公路上浮著一層雪粒，輪胎碾過雪地的聲音完全被發動機的轟鳴所掩蓋，溫暖如春的駕駛室仿佛一方小小天地，隔絕了窗外的寒冷與風雪。
這是一輛重型卡車的駕駛室，跟地球上的大卡不同，這一輛卡車高達五米，長足足有十米，行駛在路面上簡直就像一只巨無霸。
與其說這里是駕駛室，倒更像一間小小的避難所——除了主駕駛跟副駕駛的位置，后面還有相當大的空間存放物資，墻壁上還掛著幾件顏色不一的防護服，墻角堆疊著幾箱儀器，上面的燈閃爍著綠色的光。
徐米露甚至還在儀器頂部看到了一排被切開的礦泉水瓶，里面種著幾頭已經發芽的大蒜，嫩綠的顏色也算是給這片空間增添了幾分綠意。
【我是一棵海草海草，隨波飄搖——海草海草，隨波飄搖——】
正在開車的老人跟著音樂搖頭晃腦，歡快洗腦的節奏相當魔性，甚至還驅走了一絲荒涼。
“你瞅瞅，那幾盆蒜老韓可寶貝了，到哪兒執行任務他都得帶上——我說老韓，你這首歌都聽了多少年了，咋還聽不膩呢？”
一個身穿橙黃色防護服的黑人咧嘴一笑，整張臉上只能看見兩只眼睛跟一口大白牙，但說的卻是一口流利的中文，簡直違和感滿滿：
“小老妹兒啊，你這可遭大罪了，不過你這也算運氣好，碰上那些反叛軍只搶了你的裝備跟防護服，不然你小命都得交代在這嘍！來來來，趕緊喝點熱水暖暖身子，哎喲喂，這小姑娘家家的家里人得心疼死，我叫大衛，你叫他老韓就行，憋跟我倆客氣嗷！”
捧著杯熱水的徐米露面色有些古怪。
明白了，這還是個有著東北口音的黑人同胞。
之前聽的段子成真了。
宇宙的盡頭果然是東北嗎？
正在開車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一張圓墩墩胖乎乎的臉上總是帶著笑，一邊操縱著球形方向盤在雪地上橫沖直撞，一邊還不忘出聲安慰徐米露：
“孩子，別怕，等會兒到基地就沒事了——我看你的年紀，應該是第一次執行外勤任務吧？”
徐米露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他右臂上掛著的銘牌，發現上面寫著一行小字：
【高級駕駛員：韓子昂】
她深知多說多錯，于是就含含糊糊點了點頭：
“嗯，我這也是第一次出來，韓叔叔，外面的情況已經這么糟糕了嗎？”
說到這里，韓子昂跟黑人都有些沉默。
“這外面的情況確實一天比一天難挨了，最近地表溫度都突破零下三十多度了，也難怪這些反派軍這么囂張，都敢攔路搶劫——”
韓子昂嘆一口氣，熟練地在球形方向盤上打了個彎，避開一處大石頭才繼續道：
“反正我是老了，看不懂他們到底在鬧什么了，好好的避難所不去住，偏要去鬧什么反叛，搞數字生命，要我說啊，人死了就是死了，就算能上傳到電腦里頭，那不還是一團數據嗎，要是哪天誰看你不順眼，直接給你當電腦病毒刪除了，還不是得死？”
大衛也贊同地點點頭：“你管那些家伙怎么想的唄，這外面天寒地凍的，出門尿尿都能給人凍上，那幫孫子搶老妹兒的物資，就該凍死他們！”
徐米露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聽說反叛軍燒殺搶掠什么都干，再背一口鍋也沒什么關系吧。
——誰讓她身上一沒有防護服，二沒有能源包，除了被搶劫，她想不出找什么借口解釋了。
“哎老韓，我聽說這兩天地下城抽簽馬上就開始了，你們家中簽了嗎？”
黑人大衛再一次拿起了手機，忍不住地長吁短嘆：
“這都第三十四輪抽簽了，我不會還抽不中吧？要不是抽簽名額不能轉讓，我就算砸鍋賣鐵也得把我老婆送到地下城里頭去，聽說等咱們到了地下城，就能過上以前的日子了。”
后視鏡里，韓子昂臉上升起一絲苦澀：
“還沒呢，我們現在就想著能不能找人走走關系，找一找門路，看能不能給劉啟弄一個名額，不是說未成年人去地下城避難還能帶一個監護人嗎？朵朵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留在地面——哎！”
老人又嘆了一口氣，隨后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眉開眼笑道：
“大衛我跟你說，前兩天過年，我看朵朵精神好多了，這兩天我打算再多頂一個班，看能不能給她換點水果罐頭回去——你爸身體怎么樣了？”
“腦癌，不還就那樣唄！光靠機器吊著，我們家現在已經看開了，只要我老婆能抽中簽，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能進地下城，剩下的我們都不管了，聽天由命吧。”
黑人大衛咧著大嘴笑了笑，轉頭看見徐米露聽的認真，忍不住問道：
“老妹兒，我看你的年紀也到能抽簽了，你家里人抽中地下城的名額沒？你爸媽干啥的？家里有幾口人吶？我聽說這名額特別難抽中，搞不好都有人暗箱操作的哦！”
徐米露聽得似懂非懂，裝著不想搭話搖了搖頭：：
“沒呢，我家人都不在這個世界……”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這也不算謊話。
韓子昂一聽，也不知道腦補了什么，看她的眼神都跟看“小可憐”一樣。
尤其是問話的大衛，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轉頭他就轉移起了話題：
“咳咳咳咳，這不是到了嗎？咱們這次還真快啊，老韓，你開車技術又好了嗷！杠杠的！”
“那當然！想當年我也是浪里小白龍——坐穩了，我要加速了。”
韓子昂一踩油門，鋼鐵巨獸發出一聲怒吼，加速向避難所沖去。
……
……
徐米露垂下眼睛假裝喝水，實際上確實在跟小七對話：
“小七，你都查到了什么，分享一下唄？”
【好的宿主。】
小七的聲音聽上去隱隱有些激動：
【這個星球簡直是，簡直是太完美了！】
它似乎過于激動，就連一向平穩無波的電子音都出現了波動。
徐米露默默看一眼窗外的暴風雪，再看看黑沉沉一片的天空：“……”
要不然你看看馬上就要爆炸的太陽再說一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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