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
墨玄趴在紫藤樹上干嘔，一張俊臉發綠，恨不得把腸子都吐出來，他看徐米露的眼神都是古怪畏懼的：
“這，這就是你說的，咱們今日要賣的……吃食？？這味道，給狗狗都不吃！！你們人族的廚子真可怕，這么臭的，嘔，這么臭的東西竟然也能吃！！”
“放心，這東西只是聞著臭，吃起來卻相當有滋味。”
徐米露抱著個胖墩墩的壇子笑道。
上次她磨豆腐的時候，順手做了幾壇臭豆腐，放到現在吃剛剛好。
她做的是古法臭豆腐，先把鹵水豆腐切塊上鍋蒸熟，陰干等它長出厚厚的霉菌，再用小米油浸在罐子里放上十五天，開罐之后就是臭豆腐乳。
豆豉洗干凈下鍋，按照一比五的比例加入冷水熬煮半個小時，徹底冷卻之后，再依次加入冬筍，干香菇，白酒，鹽粒，大蒜片跟少許堿水，攪拌后放上那么十天，每天攪拌一次，等到鹵汁發臭，濾除殘渣，把臭腐乳捏碎搗爛加入鹵水，再次密封半個月，然后再把新鮮豆腐裝進去浸泡，腌制兩天就差不多了。
這個時候做出來的，就是平常在小吃攤子上看到的用來油炸的臭豆腐了。
“我不信！你莫要哄我！這分明一股子爛了的臭魚爛蝦的味道！我今日就算是餓死，也不肯吃這糟污之物！”
墨玄一臉被逼良為娼的表情，死死抱著柱子不肯撒手，就連紫藤樹也因為這“銷魂”的臭味蔫了吧唧，葉片都耷拉下來不少。
徐米露拍了拍懷里的壇子：
“我做的東西什么時候難吃過？相信我，肯定好吃，我跟你保證。”
“真的？”
墨玄猶豫一下，可那樣濃烈的臭味實在是過于辣眼睛，他想相信也不敢啊。
這東西真的能吃？
他內心頓時陷入了天人交戰。
“嗨！那小娘子！你家怎的有如此之大的味道？可是你家茅房炸了！！俺這鼻子都快要不通氣了！！”
隔壁墻頭，冷不丁冒出來一個黑胖漢子，沖著徐米露嚷嚷道，仔細一看，他那鼻子里還塞了兩團棉球。
徐米露：“……”
這話讓她怎么接？
……
……
一炷香后，坐在徐米露院子里懷疑臭豆腐到底能不能吃的人又多了個豬八戒。
“俺老豬原是來尋大師兄的，前些時日那善財童子的坐騎花面虎死活要跟著師父拜入佛門，非得給俺師父做個掃灑的童子，那善財日日到俺那里要個說法，老豬我就來尋這該死的猴子，卻不想他去尋那太上老君吃酒，還未歸來，倒是叫俺撞上了小娘子做這新奇的吃食。”
豬八戒原是天上天蓬元帥，奈何下凡錯投豬胎，眼下成了凈壇使者，身上也難免帶些消不去的特征：
“原是你這小娘子化了俺師父同殷娘娘間的心結，都道是‘有緣千里來相會’，這不就是天定的緣分，叫你住在了殷娘娘家旁邊，又叫你認識了那猴子，嘿嘿，也方便俺老豬來討一碗齋飯吃吃。”
徐米露往鍋里倒了滿滿一鍋油，給火精喂了好幾塊精碳，又洗干凈香菜切了起來，才有時間回答豬八戒的話：
“我這本就是一家食肆，使者若想來，隨時來便是，正好我今日做的也是素食，使者嘗一嘗可還合心意？”
“合合合，定然是合的，那一日幾碗素面吃得俺老豬香了好幾日，半月嘴里都沒其他味，也不怕小娘子笑話，俺老豬就貪個口腹之欲，只要這肚皮高興了，旁的什么都沒煩惱了。”
豬八戒拍了拍圓潤的肚皮，一臉唏噓：
“昔日里俺與師父求佛取經，路上吃的也大都是素齋，猶記有一回趕上深夜，大師兄到一戶磨豆腐的人家化了半碗齋飯，一塊豆腐，撒上些細鹽俺師徒四個吃了，倒也美味的緊哩！”
這倒是徐米露沒聽過的，感覺取經四人組又真實了幾分。
隨著天色變暗，鍋中油溫也漸漸升高，等到圓月高懸，徐米露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腌制兩天的臭豆腐取出，仔細用紗布擦干多余水分，用特制的長筷子夾著，一塊一塊下鍋油炸。
“滋啦滋啦——”
黑色的臭豆腐塊在油鍋之中慢慢膨脹，周身冒出無數細細密密的油泡，隨著徐米露時不時的翻面，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香氣慢慢蔓延開來。
“吸——吸——”
豬八戒抽動鼻子，又忍不住咂了咂嘴：
“這味道竟然又變了，實在是奇妙，臭味兒變香味，嘿嘿，俺老豬從前可沒試過這樣的吃法。”
“其實臭也是一味，有臭豆腐，臭鱖魚，臭莧菜，有南邊人把鱖魚抹上鹽，然后用石頭壓在木桶里，等到魚肉微微發臭，再用辣椒燒制，臭味雖濃，可魚肉酥爛，美味至極。
南邊還有一種粉，用的是螺絲大火熬制湯底，配之發酵之后發臭的酸筍，澆上一勺熱騰騰的螺絲湯，臭味濃烈，但入口，粉面順滑，卻是說不出的麻辣鮮香。”
徐米露撈出臭豆腐塊，濾過油之后再次入鍋復炸第二遍，隨后撈出臭豆腐塊，放在瓷碗里，依次撒入蘿卜丁，咸菜碎，香菜末，最后點睛之筆，是她精心調制的料汁。
芝麻，火焰曼陀鈴辣椒面，小米辣，孜然，再加半塊臭豆腐乳，兩勺生抽，半碗清水攪勻，最后澆上熱油，一齊均勻地淋在炸好的臭豆腐上。
“使者請用。”
墨玄捏著鼻子把那一碗臭豆腐放在豬八戒身前，逃一樣溜走了，生怕沾到一點味道。
豬八戒卻是深深吸一口氣，把那外溢的香味全吸進大肚中，才取了筷子，扒開上面的咸菜碎，夾一片臭豆腐放在了口中咀嚼。
“咔擦。”
臭豆腐身為經久不衰的夜市小吃，自然有其獨特的魅力。
復炸兩遍讓臭豆腐的外皮酥脆發干，內里卻是柔嫩還帶著孔洞的灰色豆腐，辣椒醬跟香菜末的絕佳搭配，加上點綴增添口感的小咸菜，唇舌咀嚼間自有一股滿足感。
用臭腐乳調制的獨特醬料，微咸微臭，多種食材相加，逼出一股全新的風味，咬一口吸飽了醬汁的油炸臭豆腐，豐富多彩的多層次味道頓時在舌尖炸開，喉嚨中層層漾開的爆辣，更是讓人欲罷不能。
“咳咳！”
豬八戒從沒接觸過火焰曼陀鈴辣椒，一時間吃的猛了，張口吐出來一只小火球，在地上彈了兩下才消失不見。
他一雙黑豆眼格外發亮，額前升起一層細密的汗珠，被辣的舌頭都有些不聽使喚，卻還記得夸贊徐米露的廚藝：
“好個豆腐，好個臭豆腐！這味道竟然比普通的豆腐還要美味三分，若是沒了這一點子臭味，反倒是不美了！徐小娘子，再給老豬來上一碗！”
他似乎是想起什么，從胸前大敞的僧衣里摸出來一只布袋，里面隱隱有小顆粒在發光：
“此乃薲草，生在昆侖丘上，其味似蔥，服之可忘憂，不知可還換得幾碗你這臭豆腐？”
【薲草：靈品，全株無毒，別名“忘憂草”，只生長在極寒之地，形狀似葵菜，味辛辣，《山海經》記載：“有草焉，名曰薲(pín)草，其狀如葵，其味如蔥。”】
徐米露顛了顛那一袋種子，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嘗嘗它的味道了。
先不管它味道如何，就說食之忘憂這一點，已經能打敗很多食材了！
“當然，今日豆腐管夠。”
徐米露收起那袋種子，又夾起豆腐塊往鍋里放，還沒炸一會兒，就聽店外有人說話的聲音。
墨玄探出腦袋看了一會兒：
“怎么是人？此時城門落鎖，已經宵禁，這兩個人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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