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孤寂與冷然在夜色中緩緩鋪開，從高空向下看去，希望基地宛若一盞閃爍熒光的星。
災后建筑風格與災前有相當大的區別：高大的立體建筑挨挨擠擠修建在不同坡度之上，高矮不一的超輕建筑仿佛井然有序的蜂巢。
樓宇間密密匝匝的電子屏不間斷閃爍，五光十色的虛擬投影在城市上空二十四小時輪回滾動，藍綠相間的燈光伴隨著音樂交織纏繞。
穿戴仿生義肢的青年男女聚在角落里吞云吐霧，大聲調笑，有用輪椅代替四肢移動的行人，全身上下都被機器取代，只剩下一只被裝在透明魚缸里的大腦。
帶有進化者特征的私人打手環抱雙手，目光不善地站在俱樂部門口，一隊腳踩飛行器的基地巡邏官輕巧從半空飛過。
衣著暴露、妝容大膽詭異的妓女站在維修點門口高聲抱怨，空氣里彌漫著汽油與鐵銹混合的特殊味道……
混亂與秩序兩種矛盾特質糅雜在一起，誕生出一種奇異的超現實主義魔幻主義的浪漫。
“嘿，看路！”
有人險些撞上了徐米露身旁的埃米爾，不耐煩地發出警告：“這里不是像你這樣的小白臉該來的地方！”
埃米爾晃晃拳頭，絲毫不肯退讓：“大個子，該看路的是你！離我和我的朋友遠點！”
也許是認出埃米爾是一名進化者，對方有些不甘地瞪了徐米露一眼，憤憤不平的離開了。
“余路，教給你一個小竅門。”
埃米爾笑嘻嘻地開口：
“這里算是基地‘三不管地帶’，什么人都有，通緝犯、違法改造義肢的地下改造師、賭場打手、小偷、搶劫犯，還有許多被基地法律驅逐的留滯客都藏在這里，所以你一定不能太軟弱，不然他們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浮出水面然后再把你撕碎。”、
徐米露環顧四周，不出意外發現無數道明里暗里的打量——相較于人高馬大還是進化者的埃米爾，身形瘦弱的“余路”看上去簡直就是一只誤入狼群的小白羊。
在黑市，什么都能買到，也當然包括新鮮的器官。
“這一片區域都屬于黑市范疇？”
徐米露跟在埃米爾身后：“這可比我想象中的規模大多了。”
埃米爾吹了個口哨：“剛開始這里還是一個小范圍的交易黑市，但后來規模越來越大，五年前基地丟了一批軍火，導致整個安全保障部門的高層大換水，有人說就是黑市老板的人做的。”
徐米露了然。
有需求就有市場，或許剛開始基地高層對黑市的存在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后續黑市發展的速度顯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甚至一些官方禁止在基地內流通的物資也在這里被出售。
兩人順著狹窄的小巷一路深入，直到一扇涂著姜紅色的木門出現在角落，門口三三兩兩站著四五個仿生人，看到兩人出現，幾人登時圍了上來。
“走走走，這里不是給你們找樂子的地方。”
“朋友，你不會想來這里搗亂的。”
“想要消息還是找人，入場費五十貢獻點，也能后面再付。”
埃米爾知趣地高舉雙手退開，不去問徐米露到底要做什么，只是示意自己在巷子外面等：“我在療養館等你，到時候請你吃飯，街頭有一家很棒的料理店。”
徐米露點點頭，徑直把手里的晶核遞到看門人手上：“我要買消息，勞煩讓路。”
“老規矩，不能帶武器。”
領頭人對著徐米露看了又看，興許是覺得“余路”的形象過于無害，便打開門留出一個只供一人通過的縫隙：
“先想好你要問什么，不會有人認出你，當然，只要你身上帶的錢足夠，你想要什么我們都能找到。”
——為了隱藏身份，她跟埃米爾都戴著防護面具，變聲器一開誰也認不出誰。
徐米露向埃米爾比了個手勢，進了那扇姜紅色的木門。
……
……
木門里的情形跟徐米露想象的不太一樣，或者說，她完全沒有預料到。
木門后面居然是一間規模不算小的私人診所，但不同的是，藥柜上擺滿了潤滑油、機械零件、扳手還有各種型號的義肢。
空氣里彌漫著機油味，還有若隱若現的血腥味，醫療床上躺著一名雙目緊閉的病人，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正用鋸子拆卸他的大腿。
沒有消毒水，沒有止血鉗，如果不是知道這是義肢更換現場，徐米露簡直要認為這是在草菅人命。
醫療臺后面是一張形如虛設的簾子，能看到后面坐著什么人，淺色的影子投在上面，一動也不動。
“找東西還是找人？”
醫療床旁的醫生隨意掃了一眼，聲音聽上去有些嘶啞，像是粗磨砂紙在地面上刮擦：
“找東西統一加收百分之三十的手續費，找人視情況加收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五的雇傭費，單獨購買消息按情報重要程度收費。”
“三件事。”
徐米露開口，面具自帶的變聲器讓他的聲音聽起來雌雄莫辨:
“一，我需要基地生物科技研究所蘇亞然蘇荷父子的全部消息，越詳細越好，家里有什么人，什么時候進入希望基地，包括他們在a市基地發生的事。”
“二，一瓶研究院出產可以凈化土地的凈化藥劑，要真的，不要市面上的摻水貨。”
“三，我需要三份感染值超過百分之四十的變異植物樣本，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不同種類的變異植物。”
“‘可以的話’？在這就沒有什么不可能的，只要你付得起錢。”
醫生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裂開的嘴里是一口改造過的鋼牙：
“蘇家父子的消息現在就可以給你，看在你是新客的份上，五萬貢獻點，變異植物樣本也有存貨，五千貢獻點一份，加收四千五的服務費，一共是一萬九千五貢獻點……”
對方停頓一下，似乎是在考量徐米露能不能出得起這個價，她沒有說話，只是在等對方繼續。
“至于凈化藥劑，最近基地查得嚴，風聲緊，六千貢獻點100ml，你確定要的話現在就能拿貨，一共七萬一千九百貢獻點，你怎么支付？”
醫生放下手里的鋸子，陰森森看向她：
“你最好有錢，小白臉，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下一個躺在這張床上的是誰了。”
“先付一半定金，如果滿意再付另一半。”
徐米露從腰間解下一只布口袋丟在醫療臺上，沉甸甸的口袋砸在桌面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這里是三百五十枚晶核，你點一下。”
看到布袋里晶瑩璀璨的晶核，醫生臉上的表情一下熱絡起來。
基地內貢獻點跟晶核的兌換值是100:1，這袋子里的晶核品質純凈，一看就知道是沒有被使用過，算起來還是他賺了。
“這位客人，請您稍等一下。”
有錢好辦事，不出五分鐘，蘇家父子的相關資料就被發到了徐米露的通訊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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