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是天啟元年五月三日。
逢三、六、九早朝，上一次四月是十九日的早朝，因為捉拿王宏宇被取消，現在才快半個月，局勢已經徹底不一樣了。
葉向高比孫承宗慢了一步，現在也抓緊機會，趕緊跟趙南星等人劃清界限,向天下表明他的立場。
這次他寫完奏章以后，沒再出現什么緊急情況，可他還是放心不下，決定在宮內的文淵閣等一晚，明天直接參加早朝。
天啟皇帝遲早要對這件事做出處理。
聰明的他心里知道，現在最好和魏忠賢合作下去。
內閣與司禮監，正常的關系就是斗而不破。
如果過于緊密，就成了張居正、馮保大權在握,讓帝王吃醋的局面。
如果兩者斗得太狠，就形成太監大戰文官，帝王與朝廷官員矛盾尖銳。
所以，聰明如魏忠賢、葉向高，又都是新上任，肯定要稍微通氣。
不出預料，當晚魏忠賢果然來到文淵閣，就明日早朝交流一些事項。
魏忠賢到了值房，一看就葉向高一個大學士在，趕緊先噓寒問暖，慰問幾句。
“哈哈，公公才是辛苦，輔佐陛下日理萬機，還信任我這個居家多年的老骨頭為首輔，實在是感激不盡。”
葉向高能當首輔，而不是趙南星、高攀龍這些人當首輔，這份氣度就是原因之一。
內閣官員終究跟皇帝、太監經常接觸,不可能能來一個見太監就罵的死腦筋。
客套以后，就要趕緊就此事通個氣。
葉向高熬了大半夜就等這時候呢,趕緊低聲問道:“魏公公，敢問陛下明天早朝是否會處理……”
嘎吱~
文淵閣值房的門被輕輕推開，又有人進來了，兩人抬頭一看，是劉若愚劉公公。
葉向高見禮道：“原來是印綬太監劉......”
劉公公卻趕緊致歉道：“首輔大人，在下已經不是印綬太監劉時敏，而是直殿監少監劉若愚。”
葉向高一怔，快速思考他的職位。
直殿監是十二監中相當辛苦的地方，主要負責宮殿內的打掃。他又從印綬監掌印太監，變成了直殿監少監，職位也降了兩等。
處罰力度相當不小。
按說王宏宇的事已經基本水落石出，他不該如此待遇啊？
劉若愚看起來很謙卑地說道：“今天夜間的打掃已經完成，特來向魏公公稟告。”
“完成？”魏忠賢不懷好意地隨口一說。
“確實已經完成，是屬下親自盯著看的。”
“不行！明天陛下有大事宣布，一點馬虎都不能有，就煩勞劉公公，打掃到上朝前。”
“啊......屬下遵命。”
劉若愚有氣無力地退下了,原本頗有藝術氣息的他,現在看起來很憔悴,手上有不少繭子，哪里像是宮內那位最懂文學、音樂和典籍的儒雅太監。
葉向高內心嘆息一聲，心中記下這位魏忠賢真的是個狠角色，就算劉若愚是王宏宇的小舅，最后也是這般待遇。
看來背后他給天啟皇帝吹了不少風，現在還在提防呢。
他那里猜得到，這都是王宏宇安排演的戲。
故意讓他以為魏忠賢和小舅競爭激烈。
饒是他聰明過人，也不可能猜到真相，最多心里有點懷疑而已。
而更重要的是，消息一旦傳出去，其他不像葉向高這么聰明的人，一定會信以為真的。
劉若愚一出去，魏忠賢又換回了那幅憨厚的表情。
葉向高趕緊步入正題，談到今日上奏的奏章。
老魏呵呵一笑，說是陛下非常關注，專門仔細閱讀過了，請他盡管放心。
“陛下心中一直記得東林給他的支持，日夜不忘東林的剛直忠義，即使這次事情完全出乎意料，也要讓仗義執言的忠臣盡可能少受牽連。所以，葉首輔放心，你的努力陛下心中知道。”
魏忠賢文化水平不高，但是為人處事很是厲害，講話的本領可是不弱。
這番話表示朱由校記得東林給他的好，這次不會做出什么嚴懲。但從另一個角度，也能理解是，他會記得東林做過的事情，有些能做有些不能做。
敲打，是提醒和拉攏的結合，不是直接搞對立。
魏忠賢深諳此道。
大概明白此事會怎么處理了，葉向高稍微安心，略作交流后，也不好耽誤魏忠賢時間，兩人暫時告別，他繼續在文淵閣內等待早朝。
黎明前，午門外百官齊聚。
葉向高、劉一璟、韓爌等大學士，作為天子近臣，提前在宮內等待。
時辰一到，左右掖門打開，文官自左掖門入，武將自右掖門入，鐘鼓奏樂，再鳴凈鞭，眾官員在奉天門廣場上站定。
天啟皇帝朱由校登上御座，早朝在廣場上進行，皇帝要露天聽政。
明朝除了重要節日或事件的大朝，一般早朝都是在奉天門廣場上進行。
鴻臚寺官員首先通報出勤人數，這次出勤率極高，到場官員接近1000人之多。
按照往常，鴻臚寺官員應當退下，開始上奏環節。
但是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上前與鴻臚寺官員略微溝通，那人便又朗聲道：“出勤官員除在京官員外，又有援遼川兵游擊將軍王宏宇！”
王宏宇！
眾人大驚，立刻竊竊私語起來。
“他半月前不是被抓進昭獄了嗎？！”
“你這消息老掉牙了，他現在被坊間說是岳武穆一般的英雄。”
“一個武夫前腳在昭獄，現在被直接叫來參加早朝，看來有大事要發生。”
“武夫被重用，實乃我讀書人的悲哀.......”
“讀書人有啥悲哀？文武又不是對立，你是不是擔心以后找不到武將過錯，就沒功績升職了？”
多數官員還是看戲的心態。
可趙南星心態已經崩了。
這是一個圈套？
自己就是最傻的那個？
他還算有些頭腦，大約知道自己是被坑了。
再一看側后方，刑部隊列里的高攀龍，頓時心中一喜，原來自己不是最蠢的那個。
只見高攀龍一點沒懷疑這前前后后可能有蹊蹺，此時還揚起下巴，略有些挑釁地看向午門方向。
好吧......我是真的準備走了，那你這家伙蠢成這樣，留下來好自為之吧。
午門方向，王宏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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