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王國血脈 > 第155章 待價而沽
    夜空之下,泰爾斯抬起頭,望著整座翡翠城的燈火,看著它們漸漸旺盛——按照傳統,爭鋒宴即將結束,王后日亦即翡翠慶典即將開始。

    “我明白了,”泰爾斯嘆息道,“翡翠城遠遠不只是一座城市,更是一段歷史,百年的歷史。”

    萬方各有其形。

    王國遠比他想象得要復雜。

    王子出神道:

    “在某個角度上,它甚至比永星城來得更加完整、特殊、璀璨,更無懈可擊。”

    月光漸黯,更顯得燈火通明的空明宮如神使下凡,揮舞巨臂頂天立地,力抗千鈞護佑人間。

    而他們現在就站在這一方巨臂之上,感受著一個多世紀的過往匯聚成光,化作千家萬戶的燈火,星星點點聚集在神使的腳下,照亮整個翡翠城乃至南岸領。

    “確實如此。”

    詹恩嘴角微彎,他依上石欄,跟泰爾斯一同望著眼前的王后之城。

    “而你想象不到,在這一個世紀里,為了將翡翠城打造成如今模樣,鳶尾花家族的每一代人們,拿出了何等魄力,付出了何種代價。”

    魄力。

    代價。

    泰爾斯皺起眉頭,陷入沉思。

    幾秒之后,詹恩嘴角的弧度消失了。

    “除非血色之年重演,訴諸兵災戰火,又或災禍降臨,重復龍霄城舊事,否則我實在想象不到,還有什么手段能一夕之間擊潰這座在星辰王國里無隙可乘,無懈可擊的王后之城,以將凱文迪爾趕下公爵寶座。”

    血色之年,戰火。

    災禍,龍霄城舊事。

    泰爾斯呼吸一滯,龍血之夜的場景出現在他眼前。

    但是……不。

    泰爾斯全力否定自己:

    不可能。

    這里不是埃克斯特。

    他不會的。

    可是——心底里的聲音冷靜地提醒他——在龍霄城的時候,你也是這么想的:不可能。

    那可是你父親,鐵腕王。

    你肯定嗎?

    想到這里,泰爾斯只覺得背脊微麻。

    而如果……

    如果真有那一天……

    泰爾斯不敢再往下想。

    “所以。”

    下一刻,翡翠城的城主回過頭來,字句里皆是寒意:

    “這就更讓我不安了。”

    詹恩死死盯著泰爾斯,他的語氣泛起少有的波動:

    “極度不安。”

    泰爾斯皺起眉頭:

    “你是說……”

    “泰爾斯,你覺得,連我們都能發現、都能看見的這些事實,”南岸公爵的聲音焦慮又克制,像極了一個拉開滿弓,在顫抖中不斷堅持的箭手,“復興宮的主人,你的父親,鐵腕王,凱瑟爾五世陛下——他會不知道嗎?”

    鐵腕王。

    泰爾斯神情一變。

    連我們都能發現的事實……

    他會不知道嗎?

    這句話猶如一道驚雷,將王子從眼前的萬家燈火中劈醒。

    樓高風疾,詹恩的衣袍被吹得劈啪作響,一時竟蓋過了他身后的歌舞升平。

    “但是……”泰爾斯下意識地開口。

    公爵接過他的話,依舊在凜冽秋風中俯瞰家族世代統治的城市:

    “但是他,我們的至高國王,依然把你送過來,送到了翡翠城。”

    “送來王后之城。”

    那一瞬,望著詹恩的雙眼,泰爾斯突然有種驚悚感,甚至起了雞皮疙瘩。

    他是對的。

    心底里的聲音幽幽響起:

    那是你父親。

    王國的至高統治者。

    也許他不能事事如意。

    但他絕不無的放矢。

    想想龍霄城。

    想想刃牙營地。

    “所以,明知道這里是銅墻鐵壁,易守難攻。”

    詹恩死死瞪著身下的城鎮,話語微顫:

    “你父親卻還如此自信,如此果決?”

    “他究竟打算做什么?到底還有什么手段,足以顛覆凱文迪爾的數百年統治,奪走這座堅不可摧的城市?”

    寒風越來越大,詹恩的語氣越來越冷。

    “還是說,國王早已算清了籌碼,做好了準備,哪怕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和犧牲,不惜伏尸百萬、流血千里,也要打下這座特殊的城池?”

    泰爾斯第一次看見詹恩這個樣子。

    此刻的南岸公爵就像一個獨對千軍的戰士,他顫抖著咬緊牙,舉起最后的劍。

    要么,奮盡全力拼死一搏。

    要么,為了尊嚴,把劍鋒轉向……

    那一刻,看著眼前的男人,泰爾斯突然明白了什么。

    “恐懼。”

    南岸公爵微微一怔:“你說什么?”

    一樣的。

    泰爾斯默默地對自己道:

    他和我,是一樣的。

    “你所感覺到的,不是不安。”

    王子轉向望臺之外,緩緩開口:“而是恐懼,是當你意識到自己面對至高國王時的——恐懼。”

    “恐懼?”

    詹恩的聲音里依舊帶著疑慮。

    泰爾斯回過頭,確鑿肯定:

    “是的,相信我,我對它很清楚。”

    當然。

    心底里的聲音對泰爾斯道,帶著極深的戒懼與警惕:

    你清楚。

    你知道。

    你太知道了。

    詹恩的表情微微一動,他看向泰爾斯的眼神不一樣了。

    “那你克服它了嗎?”

    鳶尾花的主人輕聲道:“還是說,你依然每時每刻,都在感受那種恐懼?”

    那一瞬,王子的眼神無比復雜。

    泰爾斯沒有回話。

    他站在空明宮的望臺上,猶如落在神使那巨大寬闊的手掌中。

    登高望遠。

    卻受寒風摧折。

    立足穩固。

    卻也無路逃離。

    好半晌過去,泰爾斯呼出一口氣。

    “這么說吧,沒錯,相比永星城,翡翠城不差多少,有的地方甚至猶有過之。”

    泰爾斯捶了捶眼前的石欄,手掌生疼。

    “但我隱隱有種感覺,它還是欠缺了一些東西——某些唯有那個坐在星辰至高王座上的人,才能擁有,才能使用,才能播撒的東西。”

    詹恩目露疑問:

    “你是說……至高國王的權威?”

    泰爾斯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也說不清楚。我跟你一樣,不知道他會做什么。”

    詹恩目光閃爍。

    “但是,詹恩,說真的,”王子看向他,真心誠意開口,“他會給你最難以預料,最意想不到的打擊。”

    “而你得做好最壞、最糟的打算。”

    最壞、最糟的打算。

    詹恩安靜了幾秒。

    “你想要什么?”翡翠城主突然開口。

    “什么?”星湖公爵蹙起眉。

    詹恩深吸一口氣,回過身來:

    “我知道你不喜歡你父親。但你也不會只因如此,就不想讓他如愿,就平白無故地幫我。”

    泰爾斯明白過來,有些疑惑:

    “我以為我們說好了……”

    詹恩打斷他:“不,泰爾斯,讓我們坦誠點吧:你和我只是講和了,但并沒有合作,更非同盟。”

    南岸公爵瞇起眼睛:

    “我不信你是要真心幫我,當然,我敢說連你自己也不信。

    “你只是在利用我,甚至利用你父親:星湖公爵隔岸觀火待價而沽,只等到國王的刀刃落下,等到翡翠城血流遍地,以便挾恩索償,漫天要價。”

    泰爾斯表情一動。

    待價而沽。

    漫天要價。

    所以,詹恩還以為,以為我只是出于貪婪,才與他合作?

    “所以,開個價吧,泰爾斯——你究竟想要什么?”

    這一刻,眼前的南岸公爵無比冰冷。

    “真到了那最后一刻,你想要什么樣的價碼,才愿意伸出援手,阻止你父親,而非袖手旁觀乃至落井下石?”

    開個價……

    要什么樣的價碼……

    才會阻止你父親……

    不知為何,泰爾斯突然想起了“盟約”里的那段話。

    【背此盟者,眾叛親離。】

    【烈焰焚身,魂斷獄河。】

    可惜啊。

    心底里的那個聲音再度響起,帶著諷刺:

    可惜,泰爾斯,你已經作出了選擇。

    想到這里,泰爾斯握緊了“盟約”。

    又或者……

    現在,才是真正的選擇?

    泰爾斯望著凱文迪爾的主人。

    詹恩也牢牢地盯著王子。

    “我,”泰爾斯輕輕開口,“我想要的東西……”

    凱瑟爾王的話重新在耳邊響起:

    【廢黜公爵,毀滅詹恩。】

    毀滅詹恩……

    “公爵大人?”

    一聲輕喚,將對峙的兩人喚回現實。

    泰爾斯和詹恩齊齊轉身:管家阿什福德站在他們身后,微笑里帶著歉意。

    他的眼里,兩位公爵只是停滯了一瞬,就雙雙回頭,露出儀式性的笑容。

    姿態完美,無可挑剔。

    “零時快到了。”

    阿什福德低聲道,同時向公爵身側的水煙看了一眼。

    兩人反應過來,對視一眼。

    “當然,”詹恩深吸一口氣,拍了拍滿是煙味的前襟,“恕我失陪,殿下,我得先去準備一下,宣布翡翠慶典開始。”

    泰爾斯同樣還以微笑,示意他先走一步。

    南岸公爵沒有不客氣,立刻移步前往休息室,阿什福德向泰爾斯行了一禮,同樣盡職盡責地跟上。

    泰爾斯低下頭:望臺邊上,那個水煙壺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仿佛一直如此。

    又一陣寒風吹來,泰爾斯不由哆嗦了一下。

    心事重重的他轉身離開望臺,卻不想再加入宴會,于是拐上走廊,但他還沒走上幾步,兩個熟悉的身影從一旁的門廳里飄了出來,攔在泰爾斯身前。

    “泰爾斯殿下誒!”

    “這不是湊巧了嘛!”

    泰爾斯重重地嘆出一口氣,沮喪又疲憊。

    “卡莎,琪娜,又又又又見面了。”

    他無奈地回頭尋找救星——米拉在哪里?馬略斯?哥洛佛?

    實在不行,D.D也可以嘛?

    經過米蘭達的洗禮,卡拉比揚姐妹有些狼狽,也有些疲憊,只見她們眨了眨眼睛,給人奇異的狡黠感:

    “您在找兇婆娘,對吧?”

    “她喲,現在可是宴會上的風云人物呢!”

    “男人們都爭著討好她,女人們都搶著拉攏她……”

    “嗯,可能暫時抽不開身?”

    “不枉我們費盡心機,處心積慮……”

    “去問兩位草原上的客戶來自何方……”

    “從而挑撥他們打架……”

    “以給她創造大顯身手的機會……”

    什么?

    泰爾斯眉心一抽。

    “啊,糟糕,姐妹,你說漏嘴了!”

    “啊,不妙,姐妹,你怎么不提醒我!”

    “因為是我先說漏嘴的!”

    “啊,好有道理,是我錯怪你了!”

    “那現在怎么辦?”

    “咳咳,不要緊,你看他,傻敷敷的,應該沒聽懂……”

    “我聽到了!”泰爾斯大聲抗議,“而且我聽懂了!”

    兩姐妹表情一變,泛出笑容:

    “哎呀殿下喲那些細節不重要!”

    “總之嘛現在……”

    卡莎和琪娜對視一眼,喜上眉梢:

    “您是我們的啦! 們的啦!”

    泰爾斯重重嘆息。

    “很抱歉,但我現在真的沒有心情跟你們糾纏……”

    他擺擺手繼續走,但卡拉比揚姐妹提著裙子蹦蹦跳跳,從兩側趕上他。

    “沒關系,殿下!”

    “我們不糾纏您了!”

    “雖說那是二百二十四個金幣。”

    “但畢竟還有溢價,也沒虧太多。”

    “雖說卡拉比揚土地貧瘠,財政拮據。”

    “但我們歷來省吃儉用,活得下去。”

    “雖說繼承人無可救藥,天生頑愚。”

    “唉,這件事沒有借口,只能認了。”

    卡莎嘖聲搖頭:“但是,殿下,做不成夫妻,至少還能做交易!”

    琪娜則俏皮地眨眼:“對啊,做不成朋友,起碼也能做個生意——啊!姐妹你打我做什么!”

    “唉喲姐妹對不住,我還以為你要說做炮一友!”

    “噫,姐妹!你的用詞好骯臟!”

    “那我的主意呢?”

    “嘻嘻,我還真喜歡!”

    “咳咳,”泰爾斯不得不重重咳嗽,打斷正在羞澀搖擺的兩人,“抱歉,我現在要去廁所了……”

    但是卡莎和琪娜咻地一聲跟上他,信心十足:

    “殿下!”

    “我們看見您和公爵私通了!”

    “私下溝通!”

    “也看見您和他約會了!”

    “約見會晤!”

    泰爾斯面色古怪,加快腳步。

    卡拉比揚姐妹收起笑容,神秘兮兮:

    “所以,我們知道您要來做什么了!”

    “一切為了政治,一切為了王權!”

    泰爾斯一怔。

    “什么?”

    他看著詹恩離去的方向,又看看兩人扇子上“傻到姥姥家”的字樣,皺起眉頭:

    “你們,知道些什么?”

    卡莎目光一閃:“首先,我們知道,您不是來這里相親的!”

    琪娜挑挑眉毛:“反正那婊——也配不上您?”

    “您肯定也不是來這里旅游的!”

    “否則也不至于窮成這樣……”

    泰爾斯眉心一跳。

    “因為您不久得罪了爸爸,被轟出了永星城!”

    “在鳥不拉屎的鄉下喲,日子過得緊巴巴!”

    “恨不得把每個銅子掰成兩半花!”

    泰爾斯結結實實地皺起眉頭:“額,那個,不信謠不傳謠……”

    下一秒,卡拉比揚姐妹的笑容齊齊消失!

    “但是我們知道……”

    “我們知道!”

    “您是王子。”

    “您是璨星!”

    “您是王座未來的繼承人。”

    “王國未來的掌舵人!”

    “您不會甘于平淡。”

    “也絕不茍且偏安!”

    “您正積蓄力量。”

    “以圖死灰復燃!”

    額?

    泰爾斯不無尷尬地看看左邊:卡莎義憤填膺。

    他又心情復雜地瞥瞥右邊:琪娜滿眼狂熱。

    “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

    “沒有誤會,這太清楚了殿下,”卡莎冷冷道,“您收留北境罪臣之女,亞倫德家的兇婆娘!”

    “還有博茲多夫家的‘傻獅’保羅,那個裝模作樣的小古板!”琪娜目露鋒芒。

    “不是——”泰爾斯表情一變,想要辯解。

    “您還忍辱屈尊,自降身份,交好卡拉比揚的繼承人!”

    “盡管您可能要失望,因為傻哥哥科恩是個呆子加渾人!”

    “現在,就在剛剛,您還捐棄前嫌,不計仇怨,跟南岸公爵私下談判!”

    下一秒,卡莎雙手按胸,深情嘆息:

    “啊,永星城的游子,您是何等孤寂!”

    琪娜咬緊嘴唇,目光晶瑩:

    “一切的一切,只為奪回璨星的權益!”

    “為此,您誓要做出一番驕人成績。”

    “才能與復興宮里的爸爸分庭抗禮!”

    “您要贏得六境諸侯的同盟之利。”

    “不惜與婊子聯姻,出賣自己!”

    “可憐愛情與政治,兩廂背離!”

    “夜晚的枕頭啊,滿是斑斑淚跡!”

    “等等等等,這段我看過,”泰爾斯的五官糾結到一塊,“是《割者奪宮》的臺詞——”

    但是卡拉比揚的雙胞胎壓根不給他機會。

    “毫無疑問……”

    “您出巡四方,是為結交天下!”

    “您的旗幟喲,終將樹立昂揚!”

    “忍辱負重,宏圖昭然若揭!”

    “少年壯志,不負帝脈金血!”

    “什么?”泰爾斯努力想要跟上對方的邏輯。

    但卡莎和琪娜的表情動作又是一變,肢體顫抖,氣氛悲壯莫名。

    “可是喲……”

    “可是啊!”

    “您的對手,充盈遍地!”

    “您的危機,未嘗稍息!”

    雙胞胎齊齊揮手,一左一右,一高一低:

    “王國的希望喲……”

    “璨星的命運!”

    兩姐妹默契換位,反過來再揮一次手:

    “王座的血腥啊!”

    “險惡的宮廷!”

    只見卡莎扇子一甩,表情警惕:

    “來自暗處的敵人,他們散播謠言,污蔑您在北方為質的英勇經歷!”

    琪娜捏拳搖頭,痛心疾首:

    “潛伏陰溝的小人,他們竟信口開河,惡意揣測您來南岸的真實目的!”

    泰爾斯眉心一抽:誒?

    “他們妖言惑眾,說您配不上那個婊——美麗可愛的希萊女士!”

    “他們良心壞透,傳您和詹恩公爵彼此敵對,恨不得對方先死!”

    “他們想把你趕出翡翠城!”

    “轟出南岸領!”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又痛苦吐出,決定認命躺平,放棄辯解。

    “所幸……”卡莎目光犀利。

    “所幸!”琪娜語氣冷酷。

    “你的身邊,還有卡莎!”

    “以及琪娜!”

    “哪管前路漫漫!”

    “少年終將成王!”

    本來放棄辯解,只把自己當成死魚的泰爾斯聞言一愣:

    “啊?”

    只見兩姐妹對視一眼,一個伸出左手,一個伸出右手,斬釘截鐵,異口同聲:

    “我們幫你啊,殿下!”

    卡莎信心滿滿:

    “反擊這些謠言:您不是沒人要的北方蠻子!”

    琪娜兩眼放光:

    “揪出這些對手,讓他們一個個下地獄!”

    “展現您的王室風范,跟我們共同進退!”

    “立起您的璨星旗幟,散播王子的權威!”

    “提高您的地位:揚眉吐氣翡翠城!”

    “彰顯您的榮譽:王后出自沃拉領!”

    “啊,姐妹,你又說漏嘴了!”

    “啊,這個不算這個不算……”

    卡拉比揚姐妹清了清嗓子,一副忍辱負重的樣子:

    “總之,殿下,不要怕!”

    “就算你與世界為敵,我們也不怕!”

    “兩位,你們等一下等一下!”泰爾斯連忙舉手,疑慮不已,“不是——我為什么要與世界為敵?”

    卡莎和琪娜雙雙一顫。

    “沒事的,殿下……”

    她們捂住嘴巴,對視一眼。

    “沒事的,王子……”

    雙胞胎深吸一口氣,充滿希望與感動,重重頷首:

    “我們幫你!!!”

    看著眼前滿臉希冀的兩姐妹,泰爾斯表情一黑。

    我就知道。

    “額,謝謝你們的提醒,謝謝,”泰爾斯一陣小跑,“只是,我跟詹恩公爵還有個約會……”

    “可是殿下!”

    卡莎和琪娜提起裙子,飛速跟上:

    “在翡翠城,我們可以給您很多東西……”

    “很多!”

    “以實現您的政治抱負!”

    “抱負!”

    “反正那個婊子也沒啥好的……”

    “除了個好哥哥……”

    “真叫人嫉妒!”

    “雖然姓凱文迪爾,但是屁股后面全是謠言……”

    “據說還是個畸形怪物……”

    “不像某些更好的選擇,矜持又端莊,賢良又淑慧……”

    “還附送一個指哪打哪的傻哥哥……”

    就在此時,泰爾斯無限惆悵的時候,一束烏黑詭異的頭發,從天花板上突兀垂落!

    “啊!”

    雙胞胎大叫一聲,向后蹦出一大步,瞬間摟抱在一起。

    一個干枯可怖的人頭,從長發里緩緩顯現。

    泰爾斯看著如活物般顫動不休的頭顱,皺起眉頭:

    “又來一次?”

    但這一次,卡莎和琪娜顯然有備而來,這對姐妹抱著彼此發了一會兒抖,終于鼓起勇氣:

    “別慌,姐妹,假的!”

    “不慌,姐妹,一定是假的!”

    “嗯吶嗯吶,不慌,不怕,不哭!”

    兩姐妹勇敢地指著頭發里的人頭,咬牙切齒:

    “智慧在左!”

    “長劍向右!”

    “卡莎琪娜!”

    “一左一右啊啊啊——”

    在卡莎和琪娜的驚嚇聲中,泰爾斯眼皮一跳:

    一位仆人端著盤子從后方跑來,一不小心將卡莎和琪娜撞倒,盤子落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你——走路不看路的咯!”

    突然的事故牽扯了卡莎的注意,她沒再去注意長發上的人頭。

    琪娜同樣疼得淚眼汪汪:

    “對啊,你都不長眼的嗎!”

    仆人驚慌不已,他爬起身來,嚇得話都說不出來,只是連連鞠躬。

    “沒關系,卡莎,琪娜……”

    泰爾斯連忙將雙胞胎扶起來,但還不等他多說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卡拉比揚姐妹的驚恐尖叫中,泰爾斯痛苦地捂住耳朵。

    下一秒,卡莎和琪娜轉身邁步,卻撲通一下,雙雙摔了個臉朝下。

    “糟糕!我的左鞋!”

    “不好!我的右鞋!”

    兩姐妹回過頭,在瑟瑟發抖中發現關鍵:

    “它們被綁在了一塊兒!”

    “可惡!”

    “嘿,那只是個惡作劇,你們能不能冷靜——”泰爾斯咬著牙,轉身去看長發里的干枯人頭,卻不經意,在影影綽綽的燈火之間,看清了那個仆人。

    只見仆人不斷鞠躬,一起一落之間,被燭火照亮面容,露出嘴唇。

    然而。

    少年呆住了。

    好像……

    在顫抖的燭火之間,仆人終于不再鞠躬。

    他抬起頭。

    咧嘴一笑。

    泰爾斯呼吸一滯。

    空的。

    大腦空空的他反應過來。

    這個人的臉上,肌膚一片平滑。

    沒有耳朵。

    沒有眼睛。

    沒有鼻子。

    是空的。

    只有一張嘴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莎和琪娜再度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