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王國血脈 > 第14章 刀與劍的齊鳴(下)
    泰爾斯從來沒有看見過婭拉的刀如此憤怒,如此聲勢迫人。

    他隱約感覺,此時的兩把狼腿刀里,蘊藏著令人窒息的壓迫力。

    羅爾夫奮起全身的氣力,兩把袖劍齊齊交擋在胸口,身形急退!

    女酒保則越發暴烈地沖來,轉瞬之間,雷霆般的雙刀劈出!

    兩人的身影像交誼舞般同步移動,但遠遠談不上優雅和文明,只見羅爾夫的袖劍化成幻影,剎那間迎上婭拉持刀的雙臂。

    “叮叮當當!”

    交擊聲不斷。

    袖劍無數次地阻攔住劈向羅爾夫的雙刀。

    雙刀也無數次地擊開刺向婭拉的袖劍!

    兩人都在極致的移動中,街道旁的招牌和門面飛速地閃過,雙方對于彼此卻像是靜止一般,全神貫注地拆解著對方的招式。

    看得泰爾斯目不轉睛,連呼吸都快忘卻了。

    但攻守之勢極為明顯:婭拉的雙刀意在攻擊對方的要害,羅爾夫的兩把袖劍僅僅為了攔下對方的攻勢。

    一攻一守,卻是速度和靈巧的競爭。

    但下一次金屬的交擊聲后,婭拉左手的狼腿刀,在主人一往無前的氣勢中,突然爆起一陣雷音,像是在空氣中震開一圈波紋,彈開了羅爾夫阻攔的一劍!

    婭拉意外的底牌,讓羅爾夫大吃一驚。

    一步錯,步步錯。

    這一劍的攔截失敗,讓羅爾夫來不及收回另外一劍,把他的胸腹要害暴露在婭拉的左刀下!

    “劃!”

    這是狼腿刀劃破衣物,劃破胸膛的聲音。

    性命攸關的一刻,羅爾夫沒有絲毫猶豫地全力發動異能。

    “隨風之鬼”并非浪得虛名,只見他嘴唇一抿,臉上的刺青微微發出白光,一陣狂暴的旋風便兩人之間的空隙里生成,將婭拉和自己向著不同的方向刮開!

    羅爾夫腳下一踏,竟然輕巧地借著狂風,凌空騰躍起來,只在原地留下幾絲血跡。

    而女酒保則被迫停下腳步,收回雙臂調整身軀,適應突然而來的狂風,她雷音呼嘯的雙刀之勢也被掐斷。

    在遠處的泰爾斯沒有直接感覺到那陣狂風,但這不影響他的判斷:兩個人同時受到了風的影響,羅爾夫向著后方飛起,而婭拉則被阻斷了腳步。

    風勢沒有停下,反而持續增大,羅爾夫的身影像風箏一樣,在半空踏風漂浮著,他臉上刺青的光芒則越發耀眼。

    女酒保不得不彎下膝蓋,以抵擋越來越大的風勢,同時借機回復自己的體力。

    羅爾夫沒有再嬉皮笑臉,胸口的疼痛讓他驚魂不定:眼前這個小姑娘的棘手程度,恐怕不下于任何一位兄弟會的十三大將。

    想起剛剛那兩把刀的氣勢,隨風之鬼決意,不能再給她出刀翻盤的機會,

    幸好,她那輪攻勢的消耗也不小。

    隨風之鬼臉色發冷,雙手一翻,兩把袖劍在身側擺開。

    風起。

    在狂風的掩護下,羅爾夫再次展現出他那鬼魅般的身形。

    下一瞬間,羅爾夫出現在婭拉的頭頂!

    婭拉咬著牙,第一時間揮刀上格。

    “鏗!”

    但羅爾夫一擊即退,他的身形像是流風一樣遠去消失,絲毫不給婭拉反擊以及連成攻勢的機會。

    “鏘!”

    羅爾夫的袖劍再次出現,這一次是婭拉的左下方,同樣一擊不中,則飄飛后退!

    “只要打斷了你那突然的暴起,和連綿的攻勢,薩里頓家聞名數百年的刺殺之刀,便無法再奏效了。”

    羅爾夫的聲音再次從風中傳來。

    婭拉艱難地抵擋著對方的游擊,而身側不時襲來的狂風,讓她不得不消耗很大的精力在保持身形動作上,同時還要預測羅爾夫下一次的進擊方向。

    觀戰的泰爾斯一陣緊張——怎么辦?

    羅爾夫陰柔的聲音又在四周響起。

    “不過,只要告訴我,你們薩里頓家為何會潛伏在兄弟會里,或許我們還能坐下來談一談?”

    婭拉神情一肅,竟然在此時閉上了眼睛。

    似乎做出了決斷。

    只見她倒持雙刀,狠狠地把刀刃插進腳下的土磚中。

    羅爾夫的袖劍再次出現,依然是頭頂!

    但是這一次,婭拉一個原地轉身,插在地上的雙刀猛地跟隨手臂急轉一圈!

    “轟!”

    在一陣雷音中,地上的土石被婭拉挑飛,震起數米!

    土石翻飛,擋住了羅爾夫的視線。

    刀光在土石中隱隱閃現!

    羅爾夫怒號著,身影后退,臉上的刺青卻越加光亮,空中的狂風倏然加速,旋起可怕的力量,將土石刮散四方!

    狂風中,土石向著四方激射!

    此時,在隱蔽處露出半個腦袋,觀戰正入神的泰爾斯,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嘶啞難辨的嗓音:

    “低頭。”

    連發愣的時間都沒有,泰爾斯本能般地伏低。

    “嘩!”

    激射的土石從戰斗的中心襲來,急速掠過泰爾斯的頭頂!

    幾道土石撞在泰爾斯身后的店鋪側門上,將木質的門板打出一處凹陷!

    泰爾斯看著身后的門板,冷汗涔涔地拍著胸口,要是自己剛剛沒有低頭的話——

    但他還未反應過來,一個苗條颯爽的身影就出現在他的藏身處。

    “你快走。”

    泰爾斯有些傻眼。

    眼前的婭拉絕對稱不上“好”,原本英姿颯爽的女酒保此刻顯得疲憊,微微喘息的她,左臂竟然在略略顫抖。

    “他找到了我的弱點,形不成連綿的進攻,我就打不過他。”

    女酒保把手臂搭上泰爾斯的肩膀,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這樣下去你遲早會被發現的,我去引開他,然后你一個人走!”

    “沿著左側的巷口低著身子走,用黑布遮掩呼吸,遇到任何聲音都馬上轉身換路。”

    “兄弟會沒有攻得太深,只要越過紅坊街的中心,人就會越來越少。”

    “小鬼,即使是一個人,你也要活下來!”

    泰爾斯愣愣地看著突然道別的女酒保。

    直到她身影射出,迎向街道外狂風的中心。

    泰爾斯不自覺地伸出手,抓向她的背影。

    婭拉。

    穿越者聽著遠處重新響起的打斗聲,眼前浮現那一夜,落日酒吧后廚里的狗肉。

    “吃慢一點!小鬼,這只狗怎么也是我拿下的!”

    “酒保怎么了!我婭拉·薩——我婭拉可是訓練有素的酒保!”

    “這只狗腿不能給你!你咬不下的!”

    再見了。

    婭拉姐姐。

    再見了。

    jc。

    泰爾斯毅然轉過身來,往著紅坊街深處進發。

    要活下去——我還欠著婭拉的人情呢。

    身后的激斗聲越來越遠。

    一片狼藉的戰場。

    科恩拄著劍,扶著左手的墻壁跪著,狠狠地咳嗽。

    警戒官的胸口在滴血。

    他的左肋被刺穿,肺部受損,傷口差一點就波及心臟。

    而且,敵人那狂暴的終結之力,還在他的傷口處徘徊不去。

    連科恩引以為傲的終結之力——“群星之耀”也抵擋不住。

    而他的敵人——科恩抬起頭,看著眼前那個面不改色的紅黑色衣物的劍手。

    紅黑劍手的左肩甲被科恩的“芒劍”刺破,肩部也在流血,左下巴、左邊脖子旁也各有一處劃傷。

    但遠比科恩的情況要好。

    在兩把劍都即將刺穿對方的瞬間,兩個人呈現出完全不同的戰斗素養。

    科恩激發了一部分的群星之耀,凝結成“星盾”,護住心臟,偏移開直取要害的要命一劍,然后再盡力刺出手中的劍。

    而紅黑劍手,則不管不顧刺向咽喉的銀白劍鋒,反而在劍刃即將及體的剎那,更冷靜、卻更瘋狂地送出手上的劍,快了科恩一線,把劍送入對方的胸肋。

    然后再趁著科恩長劍一顫,低頭避開喉嚨要害,只在下巴和脖子旁留下一道劃傷,然后任著科恩刺破他的肩甲,也要把手中的劍再送入一分。

    高下立現。

    “你是一個出色的劍手。”紅黑色劍手突然開口道。

    “面對那樣的劍,許多人都是避其鋒芒,再圖反擊。”

    “而你卻執意要刺出那一劍。”

    “至于凝聚防護的舉動,是軍隊教你的做法吧?“

    科恩狠狠咳出一口血,嘿嘿笑道:“一個老兵跟我說過:戰場上,要留好保命的一手——才能活得比敵人久,傷得比敵人輕。”

    紅黑色的劍手沉默了一陣,然后也輕笑了一聲:“他一定沒做過敢死隊。”

    科恩喘息著,眉頭一皺:“西線戰場,向荒骨人和獸人沖鋒的敢死隊——你做過?”

    劍手點點頭:

    “三次。”

 &n nbsp;   “哪個衛隊的?”

    “頭骨衛隊,第十七敢死隊。”

    “法肯豪茲的敢死隊,三次?看來你得罪了大人物啊。”

    “你呢,警戒官?”

    “烏鴉衛隊,第二突擊隊。”

    “‘迅雷的烏鴉’?第二突擊隊?哼,我說卡拉比揚怎么這么耳熟,看來是個貴族。”

    科恩吐出一口血,苦笑著道:

    “其實我總想問問,沖鋒前的查卡酒好喝嗎——父親一直不讓我喝。”

    “難喝。該死的軍需官,連死人的買醉酒都要克扣。”

    “是么。”

    “是啊。”

    兩人的對話突然一窒。

    紅黑色的劍手收起瘋狂和暴戾,科恩也收起無奈和喘息。

    “古拉頓·雷默,頭骨衛隊,第十七敢死隊,劍盾兵,”他說道,“這是我的名字,很榮幸與你一戰,警戒官閣下。”

    “科恩·卡拉比揚,烏鴉衛隊,第二突擊隊,作戰隊長,”警戒官慘笑道,“這榮幸是我的,額,黑幫小混混閣下?”

    兩人都嚴肅而認真地注視彼此。

    科恩的劍上,群星之耀忽明忽暗。

    紅黑劍手古拉頓的右臂上,暴戾的力量涌起,刺得血管突出。

    分出生死的最后一劍——這是屬于終結劍士的時刻。

    光榮、神圣,不容褻瀆。

    但下一刻,兩人的臉色都遽然一變!

    隔壁突然傳來狂風呼嘯的聲音。

    一個苗條颯爽的身影,持著雙刀,從空中翻落在街道上!

    這個距離,應該夠了。

    女酒保喘息著,看向一跪一立的兩人。

    直到她看到科恩的穿著。

    但愿那小鬼能——咦?王國警戒官?

    這是黑幫的戰爭,為什么青皮會在這里?

    科恩和古拉頓也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另一個黑幫的人嗎?科恩心想,希望不是血瓶幫的。

    這個女人,似乎沒聽大人說過啊,古拉頓暗道,是外面進場的棋子?

    “你跑不了的!酒保妹妹。”

    風聲呼嘯,伴隨著陰柔的嗓音,羅爾夫出現在街角,他也看到了兩位劍手。

    “古拉頓?你應該守護在大人的身邊才對,”羅爾夫眉頭一皺道:“為什么會在這里,跟一個——青皮?”

    很好——科恩心念道,然后轉向女酒保,既然這個女人是自己敵人的對手,那就應該不是血瓶幫的人。

    “專心清理你的老鼠。”紅黑劍手,古拉頓冷冷道,似乎不想與羅爾夫多話,“我來做好我的工作。”

    古拉頓言畢,冷酷地對著科恩舉起了劍。

    科恩也緩緩站起,咬緊牙,銀劍橫胸。

    羅爾夫撇撇嘴,身側的風繼續鼓蕩起來。

    婭拉深吸一口氣,單膝跪下,調整著角度。

    四人都明白了場上的局勢。

    兩個血瓶幫,一個兄弟會,一個青皮——哦,是警戒官。

    下一刻,四人都動了起來!

    古拉頓的長劍紅芒閃動,無情地追向科恩的心臟!

    科恩臉色一白,面對古拉頓,長劍挽出防守專用的劍環!

    羅爾夫的身影再次消失,但風聲撲向婭拉!

    婭拉身形暴起,雙刀在前進中劃開空氣,卻出人意料地沖向了——

    科恩!

    泰爾斯小心翼翼地捂著黑布,隱藏呼吸奔逃著,繞開兩隊正在死拼的打手精銳。

    人群里,一個身高近兩米的身影煞是出彩,他鐵拳所到之處,紅頭巾的血瓶幫人便順勢飛出。

    大概是兄弟會的哪位高手吧,不知道是十三大將還是六巨頭。

    反正不可能是三大傳奇殺手。

    但泰爾斯只是悄悄地繞過。

    這不是他的戰斗。

    他要逃走。

    為了自己,也為了婭拉。

    為了第六屋的乞兒。

    泰爾斯轉過一個街口,卻迎面碰到了一面空氣屏障。

    他那時還不知道,這是在高手中大名鼎鼎的“空氣墻”。

    他不爽地對著這道屏障砸了一下。

    該死的魔能師。

    又要繞路了。

    希望不會碰見人。

    想起人,泰爾斯不禁想到剛剛提醒他“低頭”的那個聲音。

    他本來以為那是婭拉,畢竟后者立刻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但他后來才意識到,那把聲音不可能是婭拉的。

    那是一把嘶啞難辨的嗓音。

    剛剛在場的不止自己、婭拉和羅爾夫。

    那是第四個人。

    泰爾斯頭皮一緊,他突然想到,如果剛剛出聲提醒他低頭的,是在場的第四個人。

    那為何婭拉和羅爾夫都毫無所覺?

    明明婭拉在土石激射后,第一時間出現在泰爾斯的面前。

    毫無疑問,泰爾斯結論道:他的實力要比婭拉和羅爾夫更可怕。

    但是,既然他對自己沒有敵意,那為何不出手幫忙呢?

    “碰!”泰爾斯又撞到了一面無形的屏障。

    他懊惱地拍拍頭。

    這種鬼玩意兒越來越多了,不要錢不耗藍的么!

    泰爾斯轉過一個方向,向前奔跑。

    “崩!”

    居然又是一堵屏障!

    這一次,泰爾斯沒能收住腳步,他砸倒在地上,左額頭在旁邊的屋腳處磕了一下。

    泰爾斯齜牙咧嘴地揉捏著摔破的腦袋,抬起流血的頭,看著眼前。

    有點不對頭。

    這是一個十字路口,雖然周圍漆黑一片,但按照他的記憶,大概已經靠近紅坊街的中心了。

    連廝殺聲都漸漸遠了。

    泰爾斯向著另外三個方向,輕輕移動著步伐,伸出手去。

    然后,他在不遠處的兩個方向上,摸到了兩面屏障。

    泰爾斯心下一驚。

    真是兼具了恐怖片的詭異和暗示呢。

    穿越者沉默了一陣,轉向唯一沒有屏障的一個方向。

    他默默伸出手,果然,這一次,他毫無阻礙地,連續走了十幾米。

    泰爾斯心底越來越沉。

    沒想到啊,明明都走到這里了。

    哎。

    命運,命運,你真是個碧池。

    他猛地甩下捂著額頭的右手,任著鮮血不住滴落到地上。

    穿越者毅然決然地在空曠的街道上再走了十幾步,直到靠近一間房子。

    房子中央,是一扇半掩的雙開大木門。

    泰爾斯抬起頭,門上有個很大的招牌,不識字的穿越者只能勉強認出一個詞,那是因為他以前曾經在黑金賭場乞討才認識的。

    那個詞是:

    棋牌。

    泰爾斯回過頭,看向另外三個方向,想起額頭上流血的痛楚。

    無路可走了么。

    “這封請柬,發得真是粗陋。”泰爾斯喃喃道。

    但他還是嘆了一口氣,停下了猶豫,大力推開那扇半掩的門,走進這個紅坊街中心的棋牌室。

    室內一片漆黑,只有遠處有些許光亮,像是老式的蠟燭。

    真是會塑造氣氛。

    “歡迎來到我的游樂園,我的小朋友。”

    走過一張張棋牌桌(還撞到了不少)時,泰爾斯的耳邊傳來一把愉悅輕松的聲音。

    “在下艾希達·薩克恩,同行都習慣稱呼我:氣之魔能師。”

    良久。

    泰爾斯竭盡兩輩子的全力,平息心中的驚慌。

    眼前的黑暗中,只有一道燭火在微微閃爍,那里是棋牌室的地窖入口。

    泰爾斯深吸一口氣,走下地窖,然后屏著呼吸,強按著狂跳不止的心臟。

    眼前,一個俊俏、深棕色長發的藍衣男子,坐在一張長桌旁,正對他微笑地點頭。

    “至于請柬的問題,我下次會注意的。”

    落日神殿,內壇。

    灰白頭發的中年貴族,此刻難掩心中的激動,他的眼前,神壇上那盞負荷著王國未來的燈,其火焰正越來越大,顏色越來越赤。

    他一把提起那盞燈,大步跨出神殿內壇。

    身后那位年長的祭祀一驚,伸手想要阻攔,但她隨即想到了什么,半空中的手突然一滯。

    祭祀嘆出一口氣,看著貴族的身影遠去,緩緩地坐下。

    半晌后,年長的祭祀喚來尚且睡眼朦朧的實習生妮婭。

    “你準備一下,從明天起,開放內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