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硯池的高冷態度，以及簡略卻精準的話語，反倒讓鐵匠真的安下心來。
他不會被割掉舌頭，也不會被滅口了。
天知道，方才看到寨主揮舞那兵器，以及寨主與姜侍衛那看寶物一樣的目光，鐵匠有多害怕。
他就怕這是什么了不得的武器。
然后，他就要被“懲戒”。
鐵匠的魂兒都要被嚇掉了，沒想到，峰回路轉。
他確實打造出了讓貴人都歡喜的利器，但貴人仁慈啊，非但不會傷害他，還給他獎勵。
足足一貫錢啊。
他給官府做活兒，別說獎勵了，連工錢都沒有。
鐵匠高興間，已經有小太監跑來記錄，并告訴他：“獎金待會兒去高總管那兒領取。”
“對了，你是匠人，以后還能參加山寨的技術評級，我們山寨工坊匠人的評級一共有九等，每一等的工錢、獎金以及福利等，都不一樣呢……”
這些介紹，其實在招工的時候，招工人員就提到過。
但，鐵匠等匠人們，沒有親身經歷，根本就不信。
這次，鐵匠真的領到了一貫錢的獎金，雙手捧著一籮筐的銅錢，他的心終于踏實了。
鐵匠對于積分、評級等，也有了期待——
這日子，真是越過越好了呢！
他真的希望這山寨能夠萬萬年，他們的寨主能夠萬萬歲！
……
拿了馬蹄鐵和三棱刺，沈婳、姜硯池離開了鐵器作坊。
沈婳沉默著，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本該是高興的，可只要看到馬蹄鐵等，腦海里就會浮現出鐵匠跪地磕頭、苦苦哀求的畫面。
他是真的怕，是那種印刻到靈魂深處的恐懼。
所以，真的會有人為了保密，而割掉工匠的舌頭，或是直接殺人。
沈婳知道這是個階級森嚴的封建王朝，但她還是低估了所謂的階級的殘忍。
充滿了血腥、殺戮啊。
感受到了沈婳的低氣壓，姜硯池不理解她為什么要被一個低賤的工匠弄得心情低落，但姜硯池會尊重。
不想看到沈婳不開心的模樣，姜硯池想了想，忽的說了句：“夠嗎？”
沈婳被驚醒過來，然后就有了懵：“什么？什么夠嗎？”
脫口問出了這句話，沈婳徹底反應過來，這才明白姜硯池在擔心什么：“你是說錢？”
“是啊，這么多工匠、民夫，這么多的工錢，還有賞錢！”
姜硯池過去不愿動腦子，現在有了愿意的原因，也就格外的多思多想。
“還有娘子兵的軍餉，足額定時的發放。從未有過拖欠。”
在大盛，不喝兵血就已經非常難得了。
小公主倒好，從不克扣，絕不拖欠。
姜硯池沒有仔細計算過，但他敢打賭，幾個月來，只養兵這一項，就花了小公主不少錢。
幾千人的花用啊，小公主還如此的大方。
毫不夸張的說，娘子兵、工匠們的日子，過得比尋常富戶都要好。
畢竟，哪怕是家里有幾畝田的富戶，也舍不得天天吃肉啊。
娘子兵、工匠等，就可以。
且，表現好的，有貢獻的，或是提高了等級的，伙食標準也會提高。
……七零八碎的花銷算下來，絕對不是一筆小錢。
少說也有幾萬貫，甚至是十幾萬貫的消耗！
而這還不是終點，這只是一個開始。
后續山寨的發展，還會需要源源不斷的金錢。
“放心吧，足夠的！”
沈婳笑著點頭，“我可是神仙弟子，有‘點石成金’的神仙手段。”
她有空間，空間里有大半個京城的財富。
只銅錢，就堆成了十幾座山。
還有一箱箱的金磚、銀錠子。
她幾乎就是在用大盛朝的國庫，在養兵，養工匠。
未來，她還會繼續用這些錢，供養有可能出現的災民、難民！
正所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沈婳自己倒沒有過度豪奢的享受，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兒去做。
過去是想先在亂世好好的生活，隨后就是想要庇護好身邊的人，積極地推動世界發展。
沈婳倒是沒有稱王稱霸的野心，只想著盡自己所能地影響、改變這個世界。
而今日遇到的鐵匠，狠狠觸動了沈婳。
她忽然發現，過去的自己，過于天真、過于理想化了。
在這個古代架空王朝，階級、尊卑等觀念，早已深入骨髓。
想要改變，何其困難？
而且，如果站的不夠高，威望不夠大，她什么都做不了！
原本她想潛移默化的影響，將身邊的人都變成跟自己有著同樣理想的人，繼而影響整個世界。
但，今天的遭遇，讓沈婳明白，這樣的影響，太慢了，且效果也不會太好。
底層的人們，已經習慣了這種不公與殘忍。
她費盡唇舌的解釋，也不如姜硯池高高在上的呵斥更有效果。
有些改變，還是要自上而下。
沈婳也要改變自己與人的相處之道。
說句不好聽的，不只是小人“畏威而不畏德”，就是尋常百姓，也更習慣于懼怕強勢。
民智未開啊。
這年頭甚至都沒有九年義務教育，百姓文盲率超過百分之九十。
講道理，都聽不懂啊。
“……還是要開學堂，教人讀書明理啊！”
沈婳思緒亂飛，嘴里更是喃喃自語著。
姜硯池：……得！養兵、養工匠還嫌不夠，居然還要養學生！
不過，由此也能看出，小公主的“寶庫”是真的大。
小公主也是真的不差錢兒。
……
“禮物”準備妥當，改變世界什么的，是長期的主線任務，急不得，沈婳也就不會那么的焦躁、急切。
還是先做支線任務——通關散關，進擊中州。
“姜三七，走吧！”
牽馬下了山，走出山林，來到官道，沈婳意氣風發。
“嗯！”
姜硯池應了一聲，便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側。
兩匹馬，一前一后，距離不超過一步，噠噠噠地跑了出去。
薛易則率領兩千娘子兵，以及長長的輜重，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
……
散關。
軍營里，中軍大帳，將軍鄭啟手里捏著一封信。
“……阿史那雄這個老賊，居然就這么死了？”
無聲無息，關鍵是死在了自己的親兒子手里。
嘖嘖，一代梟雄，卻落得如此下場，可悲可嘆又可笑啊。
“這中州儼然成了戲臺子了，一個個的，都想粉墨登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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