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作為一個太監，跟他提宮刑，絕對是一種嘲諷。
不過，高盛自己并沒有覺得。
倒不是他自輕自賤、奴性堅強，而是他知道，自家公主從未因為他身體的殘缺就看不起他。
直到現在，高盛都記得，那日宮門外，他習慣性地服侍小公主上鳳輦，小公主也習慣性地對他說了聲“謝謝”。
只是兩個字，卻讓高盛心里宛若掀起了巨浪。
原來，在小公主眼里，他不是身體殘缺的死太監，也不是卑賤的奴婢，而是一個人。
他感受到了真正的尊重。
隨后的兩三個月里，高盛與小公主一路同行，更是深刻體會到了小公主那種來自靈魂的高貴。
用小公主的話來說，就是“敬畏生命”。
哪怕對方只是太監，只是殺手、影衛，她也一視同仁。
從未有過輕視，是一種達從心底的公平公正。
所以，此刻，作為一個遭受過宮刑、痛恨宮刑的太監，聽到小公主與鄭院正熱切地討論什么割蛋蛋，他真的沒有氣惱，更不會覺得自己被冒犯了。
高盛非但不生氣，反而有些“同情”鄭院正。
這位可是太醫院的首席太醫啊，正五品的官職。
雖然太醫院的官職，跟朝廷上的官秩不能相提并論。
畢竟醫屬于“工”，在士農工商里排第三。
哪怕做了官，也要給同為官員的貴人看病。
但，鄭院正已經是太醫院的最高長官，他的病人只有皇室、以及頂級權貴。
他的地位不是普通醫士所能比擬的。
至少在高盛這些宮人來說，鄭院正就是貴人。
曾經給皇帝、貴妃、公主們看病的鄭院正，如今卻被公主拉著討論什么豬豬、兔兔、羊羊等。
聽公主那意思，她還想讓鄭院正去給養殖場的豬割蛋蛋。
這……呵呵，若不是大家都是最先跟隨公主的老人，都熟悉公主的性情，鄭院正估計都要誤以為，公主在羞辱他。
“殿下，這種事兒，還是讓奴婢來吧。”
高盛都有些同情一臉無奈的鄭院正了，他趕忙笑著說道：“我雖然年幼，但咱們的隊伍里還有幾個年老的太監。”
“他們對于宮刑，還是比較了解的！”
“殿下，他們人都能下得去手，豬什么的，應該也不會畏懼，還是讓他們去負責劁豬吧。”
沈婳眨眨眼，略帶遲疑地問了一句：“你們不在意？”
不覺得被人“指著和尚罵禿驢”？
高盛笑得愈發燦爛，他就知道，自家公主從未瞧不起他們。
公主真的考慮到了他們的感受，守護了他們那少得可憐的尊嚴。
“不在意！”
高盛堅定地搖頭，反正他不在意。
他相信那些因為老邁、病弱等原因被主子丟棄的老太監們，更不會在意。
高盛非但不在意，還反過來勸慰自家公主：“其實，劁豬也是一門手藝！”
就像是在宮里，會宮刑的老太監，也能憑借此記憶，混口飯吃呢。
沈婳定定的看著高盛，見他沒有半點勉強，便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就好！
沈婳不想戳人傷疤。
放下心來，沈婳認真聽取了高盛的話，尤其是他的那句“一門手藝”，沈婳禁不住點頭：
“高盛，你說得沒錯！劁豬確實是一門手藝。”
不只是在技術匱乏、信息溝通障礙的古代，就是在近現代，在鄉下，會劁豬，就是懂技術，能夠有一份收入呢。
等山寨的養殖場辦起來，那些學會劁豬手藝的老太監，就能成為養殖場的豬倌兒，妥妥的技術人才！
他們不會擔心自己因為老邁、病弱等原因就被舍棄。
他們就算離開了山寨，也能靠著這門手藝活下來。
他們，有了技術，不再是無用的老太監！
而且，只要是技術，就能收徒。
在古代，真正的徒弟跟兒子差不多。
老太監們注定無后，可若是有可以教授的技術，收來了徒弟，就能靠著徒弟養老。
沈婳一個非太監人士，都能根據自己所熟知的常識，而想到這些。
就更不用說那些老太監本人了。
能夠在宮里活下來，還活到了四五十歲的年紀，基本上就沒有傻子。
所以，當高盛告訴那幾個老太監，公主要教給他們一門手藝的時候，老太監們個個激動不已。
沈婳所能想到的，老太監們全都想到了。
有手藝=有飯吃=可收徒=可養老！
他們的后半輩子，有指望了。
至于這門技術可能會冒犯到自己身體上的殘缺，老太監們根本就不在意。
殘缺怎么了？
這是事實啊。
再者，公主又沒有要嘲笑、羞辱他們的意思。
公主是在為他們好呢。
“殿下！老奴謝殿下授藝之恩！”
“……嗚嗚，公主，您真是大慈大悲的仙女啊。”
幾個老太監匍匐在地上，又是叩頭，又是哭謝。
沈婳：……其實我就是想弄個養殖場，想把豬豬養肥、養得更好吃。
好吧，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山寨的基礎建設，正式拉開帷幕。
沈婳給高盛、紅袖等宮人們安排了差事，也沒有忘了吳庸、薛易的大軍。
兩三千人，除了日常訓練，那就是最好用的勞動力。
伐木、砍竹子，建木屋、竹屋。
開墾山坡，修筑梯田，采石、挖溝渠，整個龍門山都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
當然，山寨原本的二百青壯（也就是山匪啦），沈婳也沒有讓他們閑著。
她直接把人丟給了薛、吳兩人。
兩位將軍都是十幾年的老將，以前剿匪的時候，也曾經做過招安工作。
所以，如何安排這些山匪，他們駕輕就熟。
直接把二百山匪打散，編入娘子兵的各個營里。
既不會區別對待，也不會讓他們有機會搞串聯。
以后，他們就都是娘子兵的一員，不再是什么山匪。
他們的主子，也只有一個，那就是公主，哦不，是寨主沈婳！
黃家旺、黃家秀等幾個匪首，也根據其身手等，或是提拔為校尉，或是成為千夫長、百夫長。
當然，還有一兩個查出有濫殺無辜的前科，則直接被薛易當眾處決。
恩威并施，安撫與嚴懲雙管齊下，娘子兵非常順利地接管、并融合了龍門寨的一切。
局勢暫時安頓下來，沈婳就交代薛易：“操練的時候，可以去山林里進行拉練。”
“除了實地演練，還可以狩獵——”
養殖場已經辦起來了，還缺豬豬、兔兔等動物啊。
而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把野生的抓回來進行馴化。
老祖宗們就是這么做的，沈婳如今不過是有樣學樣。
但，沈婳還是沒想到，娘子兵這么能干，不但真的抓來了野豬、野兔、野狼等，還弄來了一個黑白相間的滾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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