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陽縣城墻，一路出來，足足半個時辰，姜硯池都保持著沉默。
他沒有主動詢問沈婳，似乎對她的安排，真的不好奇。
此刻，兩人躲在路邊的樹林中，看著不遠處的大軍一點點的逼近，全都屏氣凝神。
沈婳釋放出精神力，越過打頭陣的騎兵，接著是步行的兵卒，再往后，才是阿史那雄的中軍大旗。
“史”字旗，高高豎起，被夏日的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大旗后面，便是一隊隊的騎兵。
他們穿著精致的鎧甲，或是背著弓箭，或是拿著長戟，武器都非常精良。
其中一個四五十歲的年紀，身材魁偉，滿臉橫肉，皮膚黝黑，一把絡腮胡。
打眼一看便知道是非常兇猛的悍將。
細細看來，還能看出他的眼窩比較深、鼻梁格外高。
胡人！
或者有胡人血統。
“中軍大旗后面的那個黑馬騎士，便是阿史那雄吧。”
沈婳通過精神力，“看”到了阿史那雄。
姜硯池跟她一樣，都有強大的精神力，他應該也能“看”到。
所以，沈婳才會直接問他。
姜硯池：……額，他還真“看”不到。
姜硯池確實擁有非常強大的精神力，奈何他不會控制啊。
能夠克制著，讓自己不發瘋，沒有淪為狂躁精神力的奴隸，就已經是姜硯池足夠強大了。
至于如何利用精神力，他還不知道。
不過，他“看”不到，但他能夠猜到。
姜硯池熟悉軍中的規矩，也見過阿史那雄的帥旗，所以，稍稍一想，就能猜到。
甚至于，姜硯池以己度人，沒有去猜測沈婳有精神力，而是認為她和自己一樣，都是憑借經驗、見識等猜測出來的。
他點點頭，“‘史’字旗左右，壯如鐵塔的大胡子悍將，就是阿史那雄。”
沈婳不知道姜硯池是猜測出來的，只當他跟自己一樣，都“看”到了。
“他是胡人？”
“嗯，還做過馬奴。”
但，英雄不問出處。
誰能想到，往日的胡人馬奴，今日竟能夠統帥千軍萬馬，追著元安皇帝到處亂跑。
如今，更是到了“大決戰”的關鍵時刻。
倘或沒有意外，元安帝以及諸位權貴，今日可就——
姜硯池到底沒忍住，眸光流轉間，目光專注地對準了沈婳。
沈婳勾起唇角，“別急！再等等！”
沈婳繼續釋放精神力。
她所能輻射的范圍，超過一百米。
隨著阿史那雄大軍的行進，沈婳的精神力觸角，正好延伸到了隊伍的尾端。
然后，沈婳笑了。
就在阿史那雄的大軍后面，官道上，一個騎兵飛速地趕來。
“來了！”
沈婳暗暗吐出一口氣，雖然自己早有安排，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計劃就一定萬無一失。
稍有差池，就有可能釀下大禍。
沈婳這次攪動風雨，摻雜了自己許多私心。
她不想牽連無辜，所以便在姜硯池趕去涇縣的時候，做了小道具。
還好！
沒有延誤！
“使君！使君！！”
那騎兵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大聲地呼喊著。
“什么人？”
“好像是驛站的驛丞！”
阿史那雄聽到聲音，轉過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個騎兵已經沖進了隊伍。
阿史那雄瞇著眼睛，仔細觀察，發現并不是自己的人。
還是他身邊的謀士，一眼認出那騎士的服飾，趕忙低聲提醒道。
“驛丞？難道是京中有變？”
阿史那雄真的不是粗莽武夫，謀士的一句話，瞬間讓他想到了自己的安排。
離京后，沿途的驛站，阿史那雄全都換上了自己人。
一旦有出京，或是進京的消息，只要經過驛站，就會有驛丞快馬送到自己的帥帳前。
如此，阿史那雄即便離開京城，即便丟掉京城，他也能控制住京城向外的消息通道。
所以，在知道沈繼即位后，阿史那雄雖然恨得咬牙切齒，氣得暴跳如雷，也沒有立刻返回京城。
反而在千牛衛嘯營后，還能抽出時間來追殺元安帝。
皇帝本身，并不是那么的重要，阿史那雄最想得到的還是那枚傳國玉璽。
有了它，再有個沈氏皇帝禪讓，阿史那雄的皇帝之位，也就有了一層遮羞布。
雖然大家都知道，他就是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可他手握玉璽，那他就是上天認定的“天子”！
但，此刻，就在大軍即將追上元安皇帝，并已經跟沖過來的三大衛兩軍對峙的時候，驛站的驛丞跑了過來。
阿史那雄第一個反應，就是“京城有變”！
或是地方上有重要消息，送達京城，被驛丞扣了下來。
不管是哪種情況，驛丞連夜跑來報信，都表明，事情非常緊急。
“停！”
阿史那雄抬起手臂，下達了命令。
周圍的親衛們，你傳我、我傳他，一層層地將命令傳遞出去。
不多時，前方的先鋒部隊也收到了命令，大軍停了下來。
剛剛集結隊伍，殺到后面的三大衛將士們，都有些懵：“咦？叛軍怎么忽然停了下來？”
雖然諸位將士們都做好了“死戰到底”的準備，但如果能活著，他們也都不愿意以命相搏。
哪怕拖延些時間，不用立刻去死，也是好的。
躲在路邊，現場吃瓜的姜硯池，似乎猜到了什么。
他轉過頭，看著滿臉自信的沈婳，“這就是你的安排？”
沈婳點點頭，“沒錯！”
“是什么？”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就沒必要賣關子了。
“以元安皇帝的名義，下發的‘禪讓’圣旨。”
姜硯池先是有些怔愣，似乎在整理這道圣旨跟阿史那雄退兵有什么關系。
但，很快，姜硯池就想到了：“傳國玉璽？！”
“那道禪位的圣旨上，加蓋了傳國玉璽的印章？”
沈婳笑了，她就知道，姜三七和她一樣，都是非常聰明的人。
姜三七甚至沒有詢問，圣旨的真假，圣旨到底是何人發出去的。
因為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就是圣旨上有傳國玉璽的印章。
這印章的出現，透露出了傳國玉璽的下落——不在元安皇帝手里，而是在京城的沈繼手中。
而傳國玉璽，就是阿史那雄最想要的寶物。
為了它，阿史那雄可以連夜出兵、追擊圣駕；
為了它，阿史那雄也可以放棄追殺，轉而反攻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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