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姚貴妃一直都有不好的預感。
她總覺得要有事情發生。
為此，她不止一次地找來姚國舅，千叮嚀萬叮囑，讓他千萬約束好族人，不要尋釁、不要惹禍。
姚國舅不是傻子，他也覺察到了形勢對姚家不利。
別人不知道，作為當事人，姚國舅太清楚自己為元安帝做了多少臟活，背了多少次黑鍋。
三大衛的將軍們，不能說個個跟他有仇吧，卻也都有些恩怨。
尤其是千牛衛大將軍——
在京城，天下太平也就罷了，文官都要壓武將一頭。
而現在呢，天下動亂，叛軍就在身后，正是武將們“揚眉吐氣”的時候。
真的很難說，他們會不會借機報復。
見姚貴妃也是如此鄭重的叮囑，姚國舅便知道，元安帝那邊，心里也在發虛。
元安帝或許自己沒有察覺到，還當自己依然保有君王霸氣。
但，姚貴妃、高忠良這種近身服侍的人，早就感受到了他的心虛與不安。
“娘娘放心，臣省的。”
姚國舅鄭重承諾，回去后，便嚴格按照姚貴妃的要求，約束族人。
姚國舅自己，也收斂性子，不敢再像過去一樣耀武揚威、橫行無忌。
姚貴妃和姚國舅，估計做夢都沒想到，他們正經的姚氏子弟都變成了鵪鶉，不敢再惹禍。
而一個根本就算不得姚氏正經姻親的錢串子，將天捅了個窟窿，將整個姚家都給坑了！
不是說，姚氏多無辜。
錢串子的肆意妄為，蠻橫無恥，就是姚家慣出來的。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如今，只是暫時安分，根本無法抵消他們曾經做下的惡事。
“說啊！怎么不說話？”
元安帝正在氣頭上，高忠良不過是遲了幾秒沒有回答，就讓他暴躁不已。
高忠良見狀，不敢再遲疑，默念一句“對不住了，貴妃”，便恭敬地回稟道，“老奴在城墻上聽了一下，那些兵卒高喊‘陛下，請誅姚氏’！”
說完這話，高忠良就將頭深深地低了下去，根本不敢看元安帝、姚貴妃的反應。
元安帝先是怔愣，好好的，怎么就攀扯上姚氏了？
元安帝知道，那些兵卒口中的“姚氏”，并不是單指姚貴妃，有可能還有姚國舅等一眾姚家人。
難道，是姚國舅，他又跑去招惹三大衛了？
“姚氏，可惡！”
真真該死！
現在是什么時候，居然還敢招惹那幾個領兵的悍將？
上次的一千千牛衛，好歹是為了抵擋叛軍。
但，元安帝知道，姚國舅會在神策軍、千牛衛和金吾衛之間選中千牛衛，不是千牛衛合適，而是他跟千牛衛大將軍有仇。
“公器私用！公報私仇！”
“該死！真真該死！”
平時也就罷了，陷害個把忠良，都不算什么。
現在是什么時候？
他這個皇帝，面對三大衛的將軍們時都要和聲細氣。
奸佞！
惹禍精！
元安帝眼睛都紅了，鼻孔里都在呼呼地冒著粗氣。
姚貴妃見狀，絲毫都沒有猶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陛下，姚氏有罪！”
雖然不知道做了什么，但能夠引發兵亂，那就是姚氏之過。
姚貴妃太聰明了，哪怕是如此緊急的情況下，也能迅速做出最該有的反應——
不要辯解！
乖乖認罪！
或許陛下還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饒過姚家這一遭！
然而，她高估了自己這個寵妃，又低估了元安帝對于“兵諫”的畏懼。
“姚氏，當然有罪！”
元安帝仿佛一頭憤怒的老牛，姚貴妃就是那塊不斷晃動的紅布。
他紅著眼睛，三兩步就沖到近前，抬腳就踹向姚貴妃。
砰！
這一腳，結結實實地踹在了姚貴妃的肚子上。
姚貴妃入宮后，就榮寵不斷。
嬌貴如她，十幾年來，手指的油皮兒都不曾破一下。
迎面一擊窩心腳，更是根本不可能。
姚貴妃只覺得肚子翻江倒海的疼，嘴里還有鐵銹的味道。
流血了！
不知道是臟器受傷，還是她咬牙忍耐的時候，把舌尖咬破了。
姚貴妃拼盡最后一絲理智，這才沒有讓自己痛呼出聲。
皇帝動手，這，也是恩賞。
就算是肚子疼得厲害，也要“感激”的謝恩。
只是，她可以控制自己不要呻吟、不要哭嚎，卻控制不住慣性。
元安帝那一腳，仿佛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姚貴妃直接被踹倒，柔弱無骨的身體，還在慣性的作用下，骨碌碌滾了出去。
如果沈婳在現場，一定會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眼熟——
半個月前，皇宮門外，元安帝就是這么一腳把王嬤嬤踹出去的。
如今，被踹飛出去的人換成了曾經得意洋洋站在一邊圍觀兼攛掇的姚貴妃。
真是不能不讓人感嘆一句“天道好輪回”！
“陛下喜怒！臣妾等卑微，不值得您動怒。”
嘴角滲出血絲，姚貴妃痛得身體都在發抖，卻還是咬著牙，爬起來，重新跪到元安帝的面前。
她抬起頭，艷麗的面容上，滿都是凄楚。
眼淚婆娑，滿眼驚恐，精致的發髻亂了，明媚張揚的美人兒變成了楚楚可憐的小白花。
再加上唇邊的些殷紅，姚貴妃有著從未有過的破碎美。
元安帝見了，都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的愛妃，從來都是明媚的，活潑的，宛如京城里最嬌艷的一朵牡丹花。
可現在，她如此的柔弱、可憐，如同暴風雨過后，掉落地上的落花。
人都有憐弱之心，尤其是位居高位的男人們，更加的憐香惜玉。
更不用說，眼前這個弱女子，還是陪了自己十幾年，自己寵了十幾年的女人。
姚氏就算有錯，應該也怪不到姚貴妃頭上。
再說了，姚氏就一定有錯嗎？
所謂的“兵諫”，說得好聽，是為了向皇帝諫言。
事實上呢，都不過是掩蓋自己謀反作亂的借口罷了。
這一路上，元安帝就被憋屈著。
三大衛的將軍們，在元安帝的心里，也早已都變成了“挾兵自重”的亂臣賊子。
“哼！朕倒要看看，姚氏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兒，竟讓這些個悍將們如此地不顧法度、不敬君王！”
匍匐在地上的姚貴妃，聽到元安帝的話，一顆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了些——
還有機會！
她和姚家，未必就是必死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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