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萬法無咎 > 第十八章 坦呈破法 作何抉擇
  武新陵輕嘆一聲,憮然回陣。

  梅雪亭到底一派宗主,溫聲道:“不必遺憾,你已做得甚好。”

  申思平亦道:“經由今日機緣,武師侄以秘法成就之后,理應是圓滿以下第一等的人物,足可與穆暮、云千絕等人并駕齊驅。只可惜那寧素塵底蘊之深,出乎意料。”

  至于閭虬顏的數位真君,依舊面有憾色,未能對此戰之功敗垂成盡數釋懷。

  武新陵愣了數息,忽然一笑,道:“此戰雖敗,我卻清晰望見了‘緣起斷天心’與《輿圖鏡宗》之間的融合之道。”

  《輿圖鏡宗》,正是真曇宗根本法訣之名。

  梅雪亭、符凝錦聞言訝然。

  方才武新陵在比斗之中,將“緣起斷天心”從擬象精神推進到擬象神通,可謂是進了一大步。但在二人看來,至多也只是尋得了入手關門而已;距離真正成功,畢竟尚早。

  但武新陵卻明確說是尋得了“融合之道”,而非一絲感悟、線索一類。

  這卻大大出乎預料。

  閭虬顏一愕之下,面上郁色為之一空,道:“那就要恭喜貴派了。完道大業,一舉完成三分之一。”

  照常理而言,完道一途的分量,至少也是圓滿境界方能參與其中。但真曇宗道術特殊,完道并非渾成一體,而是一分為三。將本宗三法分別納入《輿圖鏡宗》之中,便是完道大成之時。和別宗不到功成最后一刻便不知其成敗的整體大觀迥然不同。

  著手門檻亦稍稍降低,今日武新陵承天時之助,卻將三部秘法中修行者最多、效用最奇的“緣起斷天心”完成了。

  戰局之中,韓太康松了一口氣,悠然入陣。

  方才寧素塵戰局突變,他索性仿效呂玄等人,中途駐足觀戰。

  直到此時,他方才踏入陣中。

  他這一入陣,關注者也自不少。

  但辰陽陣營蒲方輿、杜明倫等諸位真君,也隱隱然猜到了,韓太康所選擇的對手,只怕多半不會是束玉白。

  因為束玉白的前三戰對手,用心本不在求勝之上。所以此時此刻,他的狀態其實是絲毫無損。以韓太康的境界,似乎尚未能夠對本身無暇的圓滿境界造成威脅。若此戰不能有些許效用,最后一戰就算是云千絕出手,亦屬無用。

  若越衡一方對束玉白這個位置有所覬覦,連出兩位盈法宗修士,是威脅性最大的策略。

  韓太康施施然入陣。

  果然,他選擇的對手不是束玉白,而是辰陽劍山,江海。

  江海微一出神,旋即笑道:“方才幽寰宗三位出手,意在探詢感應生化的妙理;縹緲宗呂玄、游采心兩位,意在拓展門戶寬窄之變。不知韓道友出手,又待如何?”

  韓太康微微搖頭,道:“決定權并不在我。”

  觀戰之人,聽聞此言都是一怔。

  這分明是說斗戰策略由各派師長、東方掌門、又或者身在九子名位上的歸無咎等人決定。

  此言雖然不差,但卻似有無端弱了氣勢,落了下乘。

  江海皺眉不語。

  韓太康本人卻似并不在意,只淡淡道一聲:“來吧。”

  雙肩一振,神通之象豁然彰顯。天色一沉,明珠起陸,飄浮流轉不定。

  此法一出,無論是列位真君,還是觀戰賓客,神態立刻千奇百怪,各自動容之處,竟似不亞于方才林雙雙、寧素塵各自動用最強神通的一瞬!

  細觀韓太康的神通之象。

  約莫拳頭大小的半透明明珠,總計八十一枚,散布于環身三百丈之內,以莫名之秩序飄浮游動。其攻、守、定、控諸般妙用,不在于明珠本身,而在于明珠之間的微妙力場聯系,隨方位之變化而變化——

  與寧素塵的“感天應人”,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數量大為削減,那雨珠星落,何止千萬;到了韓太康這里,卻統轄于九九之中。

  若僅僅是寧素塵“感天應人”神通的簡明版本,亦不值得如此驚奇。

  真正令人驚詫的,是韓太康軀干正中,隱然有一三重門戶。

  這三道門戶呈“人”字形,角度等分,中央之軸正是韓太康的軀干,以一種極為悠閑寫意的態度,緩緩轉動。

  三道門戶之象,隱約呈現圖案變化,或繁或密。

  門戶正中,依次有“天”“地”“人”三個漂浮不定的大字。

  功行到了接近圓滿之境的層次,不難發現——

  這三道門戶,不是什么暗藏玄機的神通樞紐;其真正含義,竟是韓太康這一門神通的破綻所在!

  旁人修煉神通道術,總是以精密無暇為旨;若實在因“人力有時而窮”,又或者為了追求本身層次之上的力量,而使得神通法門之中不得不出現破綻,總是要將其修煉到旁人難以觸及之處。

  縱然是圓滿之上進階的“損真破限法”,亦不例外。

  又如寧素塵方才的“感天應人”,以本身不動為代價。若非因為“半尺天棰”干擾而從最圓滿狀態跌落,這一“代價”也極難為對手所借用。

  而韓太康,卻不但不隱藏,反而將自身神通的破綻,十分清楚的凝練成實體。甚至神通本身的奧義,亦在門戶之上的圖案中,彰顯無疑。

  韓太康在二次清濁玄象中曾有出手,而今日手段,與他當日之手段迥然不同,幾乎不見舊法之蹤影,由此可見他這二百年來進益之大。

  江海凝神細觀。

  韓太康的八十一枚水珠成陣,極為清醇靈動,韓太康本人,亦可借助其中一枚水珠之勢,移動的極為迅捷靈活,宛若最上乘的遁術。若要強攻,你欲進他則退,宛若伸手去撈空中漂浮的柳絮。

  當然,他自己身為圓滿之境,畢竟道行更高。若一意要以快追快,將八十一枚水珠盡數逼到無可遁走、逐一消殺,也不是不能做到。到了最后一枚水珠潰散,韓太康所倚仗的遁術增幅便宣告失效,此戰勝負便定。

  但如此戰法,恰恰是墮入了韓太康這一門神通的“最強抵抗”形態,對自己的法力消耗十分驚人。以實際效果而論,幾乎和真曇宗“半尺天棰”、幽寰宗“抱殘守缺”相差無幾,勢必對江海的后續作戰構成一定的壓力。

  如此破法,從“人”字門入。

  另一種破法是以陣破陣,如影隨形。將自身法力同樣凝練成特殊規則的八十一道分枝。如此一來,韓太康所凝練的八十一枚水珠,不但不往外逃,反倒是相互吸引,等若是兩道大陣混成一團。

  此等戰法,雖然到了最后江海必勝,但韓太康的神通畢竟是浸淫已久,八十一珠之間的組合變化無窮無盡,江海勢必要針鋒相對的以變應變,哪怕在數息之內覺出勝負,當中的陣基之變也何止千萬之數。

  從另一個角度看,等若江海是無償做了韓太康的陪練,對于韓太康這一門神通的修正錘煉有著極大的好處。

  如此破法,從“地”字門入。

  最后一種破法,是不必先破解陣法,而是打定主意以本人劍道之精、境界更高,強行中宮直入,直取韓太康本人。此法若不能成,其實有極大風險。因為成與不成,只在一線之間;若不能一擊必中,自己就成了強弩之末,必遭韓太康這一大陣之反噬。

  江海卻知以自己道行,必能做到。

  但韓太康亦知曉江海能夠做到。

  所以,若是取這蠻橫強破之法,那八十一枚水珠竟不阻攔,而是分成兩列,化作八十一面水鏡,暗藏獨特的感應之功,從不同的角度將江海的最強一劍收納映照。

  如此,江海雖依舊必勝,但付出的代價卻是令韓太康窺見辰陽劍術精義,所得之巨,也僅此于《觀法圖》中走一遭。

  這一破法,從三重門戶之中的“天”字門入。

  當今第一流的嫡傳之中,最擅長給人做選擇題的,無過于荀申。

  但荀申那是虛虛實實的變化,最終總不免令你墮入彀中,于些微難測之處布下陷阱。而韓太康今日之手段,卻是童叟無欺,明白示人,坦誠利弊之后,任君選擇。

  尋常人煉成神通道術,暗藏一處破綻也嫌多,更何況是三處。但這也意味著,除此三門之外,別無破解之法。

  同時,眾人這才領悟了韓太康所言之意。

  所謂“決定權并不在我”,并非承師長之命;而是說任由對手抉擇。可走實戰之路,亦可循幽寰、縹緲宗之路。

  越衡一方陣營之進退自如、游刃有余,由此可見一斑。

  戰局內外,參戰觀戰之人捫心自問,“人”字門照單全收、全盤消化大陣的破法最不可取;付出一些代價過關,才是明智之舉。到底是助韓太康錘煉神通,還是泄露本門劍道密旨,倒是委實難以抉擇。

  江海雙指捏成劍訣,本欲出手。

  但是在最后關頭,他似乎是頓了一頓,眉頭一皺,旋即釋然一笑。

  劍如清泉,細碎繁密而又鳴響不絕,凝練成一道蒼翠綠意,赫然從“人”字門中鉆入縫隙!

  一眾皆愕然。

  這江海……竟自信如此?

  那水珠之勢如星如電,迅捷無論;但江海的劍光奔逐,卻速度更快。經由百息狂飆突進的追逐大戰,八十一珠盡數被劍光趕上,一一擊破。

  但江海的氣機,亦肉眼可見的削了一層。

  歸無咎默然轉首,望了軒轅懷一眼。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