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萬法無咎 > 第十一章 曾經利弊 道明心曲
  擊敗四御門三人之后,寧素塵便迎來了最后一關。

  若是依舊得勝,她便站穩一個九子名位。

  對于可能的對手,她心中隱然有所預感,當是真曇宗武新陵無疑。

  武新陵其人,修煉法門與符凝錦相同,正是玄奧異常的“緣起斷天心”之法;且他金丹境時,曾與寧素塵有一面之緣,切磋道術高下。因那法門的特殊用途,正是為今日備下的伏筆。

  對于這一切,寧素塵并不知曉,只是冥冥之中一點直覺,認定了當是此人而已。

  但對面陣中,卻是自藏象宗陣營豁然出得一人,大出寧素塵所料。

  定睛一望,那人長袍雍容,信步頓挫,并未往自己處來,而是徑直往似遠實近的杜念莎處去了。

  寧素塵雙目微凝。

  此刻大戰之后氣機一落,了悟其中玄機。

  盡管每一位預備種子最多迎戰五場,并未言明必須連續作戰,不得錯位東西。但是考諸實利,連續出手挑戰,令守擂之人沒有喘息余地,理應是最佳選擇。

  除非你本來便不以勝負為念。

  此時辰陽陣營打破了這個常例,卻彰顯了其臨敵決斷的真知灼見,甚至有可能是三位道境大能中的某一位暗中指點。

  因在戰斗之時,寧素塵心意頓挫起伏,宛若海中怒濤,洶涌難定。所以原隨風所留半尺天棰之法,雖經四御門真寶連續增益三次,但卻如狂浪之中的一葉扁舟,隨勢而動,存在感被大大削弱。

  但是若寧素塵氣機一旦寧靜下來,歸之于云消雨霽海闊天空,此身之象亦與精密規整者無異;那敵手所留之法,便是如鯁在喉,愈發彰顯。

  所以,彼連斗四陣之后,選擇“晾上一陣”,著實是不易想到的妙法,亦是完全窺破寧素塵的“心意頓挫”之道,方能有此見地。

  杜念莎身前十丈,與之相對之人,身量雖非絕高,但卻給人一種厚重偉岸的感覺,又兼具靈動風流。縱在琉璃天上這最頂尖的數十人中,氣度也算得上出色。

  杜念莎之前的藏象宗第一嫡傳,白新禪。

  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話。

  九宗諸位真君,無論是辛雅安,梅雪亭,申思平,還是越衡陣營的寧中流,施鳳楠,薛見遲,司夕夜,各自都有微妙神色變化。

  藏象宗杜明倫身后的另一位真君鶴守臻,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反倒是杜明倫,出人意料的平靜。

  對于藏象宗方略何如,眾人也各自心中了然。

  如藏象宗之事,誠為古今所無。幾位真君本擬九宗相聚時便有一番漣漪;但出人意料的是,無論是藏象宗杜明倫、鶴守臻兩位真君,還是號稱“自己所行才是藏象正道”的杜念莎,都是選擇了克制。

  雙方并未有任何交流。

  杜念莎固然是不愿咄咄逼人;而杜明倫亦深知若是先展開一場道爭辯論,無異于越描越黑,貽笑于人。其實最善之策略,莫不如和光同塵,混跡于琉璃天大比之中,將這走上異道的血脈后裔兵不血刃的擊敗。

  只要取得了最終的勝利,那么他所言之方略,自然是對的。

  從這個角度上看,杜念莎甚至是較寧素塵更加優先的目標。從第一個出陣之人便是道行極為不俗的白新禪,便可見一斑。

  縹緲宗施鳳楠真君忽道:“一誤再誤,何至于此。”

  天中諸位真君,相顧愕然。

  原來,施鳳楠真君這一語,并非是以傳音法門與寧真君等人交流,而是徑直說了出來。

  所指如何,不問可知。

  施鳳楠真君話音一落,微微搖頭,亦自知出言有失。

  其實她并非意在出言諷刺或挑釁,而是有感而發。

  五百余年前,就在杜念莎出生百日之時,杜明倫曾往縹緲宗一行,意在借取縹緲宗的一件寶物。問及用途,乃是在藏象宗之北的外荒之地的深淵中,汲取一十二滴異泉,煉成奇藥,對于杜念莎的資質養成大有好處。

  彼時彼刻,他對于杜念莎這孫女的舐犢之情,宛在目前。

  未想五百年后,竟成今日局面。杜念莎果然有了極高的底蘊潛力,但是杜明倫卻不得不為了將其擊敗而殫精竭慮。

  杜明倫轉頭一望,十分平靜的道:“施真君所言極是,當初抉擇,的確是錯了。”

  鶴守臻一怔,面色微變。

  其實在如此場合,杜明倫所言著實有些不合時宜。這豈不是說藏象宗站錯了隊,不當與辰陽、原陸為盟,而是應當靠到越衡那一方去?

  但蒲方輿、辛雅安等人,卻個個神色坦然,絲毫不見芥蒂。

  因為他們心中深知,這是一場必須要分勝負的賭局,沒有割肉止損的可能。無論杜明倫口中如何說,在實際行動上,他總是堅決貫徹既定之方略的。

  甚至其愈覺得從前之誤,今日便愈加激進果斷。

  杜明倫對于自己的行事抉擇,自然也有思考。

  作為距離道境僅差一步的人物,道心入流,從容明斷,審辨得失,是應有之義。

  尤其是杜念莎做出石破天驚的決斷之后,他思慮更多。

  其實藏象宗諸位真君私下議論時,亦常常嘆息,當初是小看了歸無咎。

  但杜明倫以為,癥結并不在此。

  就算歸無咎成長至今日地步,也不過是和軒轅懷并駕齊驅而已;兩人之間誰勝誰負,猶未可知。

  杜明倫自己評判,他不止是小看了歸無咎,更準確的說,是小看了整個“變局”中的一代人——除了歸無咎在內,還有魏清綺,木愔璃,杜念莎,寧素塵,甚至己方陣營中的軒轅懷,林雙雙,江海等人。

  在杜明倫當年的判斷體系中,他過于看重了九宗的“實體”和“規模”,而忽略了這一代人可能帶來的“變量”之廣大。

  在當時的杜明倫看來,無論是歸無咎之于越衡,還是魏清綺之于縹緲,或許又是一位頂尖的道境大能,能夠將宗門勢力、完道之路大大推進;但是誰又能想到,其竟然能夠追及數十萬載,一舉功成?

  換言之,歸無咎這一輩人,已然超出了“應世之杰”的范疇,而成為了九宗傳承歷史上承前啟后的關鍵人物。

  歸無咎在九合宗等三宗精研十余萬年無果的基礎上,一舉立下“四九成道”之法,即將深刻改變九宗規模布局,便是明證。

  所以,杜明倫自問無悔。

  這是由每個人的知見范疇決定的。

  就算回到過去再來一次,只要不是提前預知了未來,他杜明倫依舊會覺得聯大凌小、三家合縱還是最穩妥、對于藏象宗發展最有利的策略;只能說時也命也,天意難追。

  不過……

  若是勝了眼前這一陣,依舊有挽回的余地。

  戰局之中,二人依舊未動。

  白新禪資質才器非同小可,且其身負獨特器能,遇到后來,悟性潛力愈加水長船高。所以其真實潛力,要較他當年初入金丹境時各宗同道的評價,更勝一線。

  若非意外受傷,其潛力理應不在江海、穆暮、寧素塵之下,屬于有幾率突破圓滿境界的人物。

  可惜造化弄人,一失足抱憾終身。

  終于,杜念莎先開口了:“百年之前,我在橫梁峰給白師兄一封長信,并等候了七天。”

  “可惜,終究杳無消息。”

  橫梁峰,是藏象宗統轄地域的外荒邊緣的一座高峰,類似于荒海之于越衡宗。在當時的情境下,杜念莎此舉,亦是要冒一定的風險。

  白新禪雙目似清似濁,終于嘆了一口氣,道:“是我讓杜師妹失望了。”

  杜明倫、鶴守臻聞之,卻覺背心一涼。

  此事他們卻是從未聽聞。

  杜念莎聯系白新禪,目的不問可知。所幸白新禪最終是站在了宗門這一方。不過傳信之事,他卻未與諸位真君說明。

  杜念莎雙眸中閃過一絲不解,低聲道:“是白師兄一挫之后,失去了當年的勇氣了么?”

  杜念莎自幼年至于長成,極得白新禪照拂,交情之深非同小可,甚而有幾分嫡親兄妹的意味。未想到杜念莎做出抉擇之后,二人竟終是分道揚鑣了。

  單單是私人交情,亦不足道。畢竟古往今來,無論仙凡世俗。私交甚篤最終決裂于義,以至于因“道不同不相謀”而割席,其實也并不罕見。

  關鍵的是,對于九宗局勢,道心立場,白新禪亦與杜念莎相似。力辟辰陽劍山精一唯我之道,主張強化與越衡的盟好關系。道心一致,較之私交顯然有更重的分量。

  但出乎杜念莎意料之外的是,白新禪并未隨他而來。

  思忖良久,白新禪道:“我的困頓拘束,并非因為道業資糧、上進門戶、外物掣肘等等。此類形下之體,暫借越衡、縹緲等友盟之力,亦能得之。至于因果困窘,大義名分,當年杜師妹信箋之中,已然說的很明白了。兄雖愚鈍,不能發明精義,但是總也是看得懂的。所以……自然也不會由此受限。”

  “至于名位實利,更是于我如浮云,何足道哉?”

  白新忽然搖了搖頭,道:“罷罷罷。說這么多又有何用?很快,師妹你就知道了。”

  言畢,白新禪掌心一托,一柄二尺長的短小木劍,赫然持在掌中。

  一身氣機,亦隨之鼓蕩充盈。

  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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