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萬法無咎 > 第九章 道途迥異 半尺天棰
  蒲方輿、杜明倫、申思平等神思聚斂,反復觀望束玉白的氣機變化。

  辨認無誤,的確是并未伏有任何后手,第一戰的確是這樣輕而易舉的結束了。

  目光交接,心思流動之下,愈發難解。

  自上而言,對方亦有一位道境大能坐鎮;自入場比斗的眾弟子而言,也有歸無咎領銜。若說辰陽劍山一方經略謀劃更深、手段更加充沛,那諸位真君是信之不疑的;但這是“高下互現”之意,而非眼前局面——

  對方竟似根本沒有布置什么手段。

  須臾之間,申文宏已返歸陣中。

  雖然他是九宗后起之秀,但是以兩大陣營爭鋒之猛烈,只要達到一定層次的人物,皆不會錯過了。

  其心性如何、修持法門為何,神通長短如何,無不歷歷在心。

  杜明倫等心中早有腹稿。

  幽寰宗申文宏,暗藏游方處士之氣象,看似心性不顯崢嶸,實則通達無礙,心量寬而有靜氣。

  但此時申文宏卻是歡悅之意溢于言表,與傳聞之中的氣象迥異。

  薛見遲掌門似乎對他甚是上心,立刻上前一步,嘴唇翕動,似乎是在傳音指點。申文宏凝神聽之,少頃身軀忽地微微向后一仰,然后向前一彈,宛若不倒翁被輕輕撥動。

  然后清晰可見,其身軀之上似有一道至九道不等的氣機,輕輕卷動。先是酷似虹霓,然后若霞光一卷,云霄雨霽。

  四御門申掌門將其收納目中,暗暗納罕,傳音道:“這是九變之外的分枝么?若是進趨‘極變’之境,一來與傳聞中的氣象迥異,畢竟沈湘琴珠玉在前,可以作出鮮明對比;二來這申文宏資質雖高,但‘極變’境非三十六子境界不能窺見,以他根底,到底差了一籌。”

  辛雅安微微搖頭,旋即傳音道:“但其方略如何,卻是可以窺見了。不得不說,氣魄甚大。”

  杜明倫淡淡接話道:“若是做成了,才算氣魄大;若做不成,徒為笑柄而已。”

  雖然不明白其中細節,但是現在已經可以看出來,申文宏之欣喜,是由于其道術上的進益。

  此間斗戰,辰陽劍山一方,深謀遠慮、用心良苦,皆在此戰之實利,如何能夠對于沖擊的對象造成更大壓力,以至于踢下對方一兩個預備種子下臺來。

  而越衡宗一方,卻將斗法第一段,視作鍛煉門下弟子的舞臺。

  這不難令人聯想到,這是暗含的其等自恃必勝的道理。

  真曇宗梅雪亭姿容俊逸卻又不顯凌厲,長髯及胸,盡顯雍容雅致。原本他不露聲色,頗有“獨坐樓臺”之意氣。此時忽的傳音道:“若是我所料不錯。隱宗陣營,接下來登場的依舊是幽寰宗弟子,蕭天石張宏辯二人。所擇對手依舊是束玉白。”

  話音未落,那廂薛掌門和申方宏交流未止,蕭天石已是悠然上陣。

  杜明倫一凜,對于真曇宗觀微知著的本領,他想來不敢小覷。立刻傳音問道:“可是對方歷練之意之是幌子,其實暗藏斗法手段,已然被梅兄窺破?”

  梅雪亭搖頭道:“非也。”

  “經由二百余年前軒轅懷、歸無咎探明道路,完道之后更進一步,乃是自宗萬象,一法包容萬法的路子。此道按說每一家完道后皆能為之,其實當中難易亦有差別。”

  “縹緲、盈法之道過簡,越衡之道過繁而具體,原陸宗一人一道,優長不在此處;四御門以及我真曇宗別出機杼,更加不及。體例最像契合者,除了已然走到前面的辰陽劍山、藏象宗,便當是幽寰宗《玄遠根本大戒經》了。由一變生九變,至于極變,廣大精微皆備,卻是立得一副好骨架。”

  “若是我所料不錯,這是門中嫡傳漸次探索的預備手段。雖其才力不足以一舉窺見門徑,但能采擷一瓢,無論對于宗門還是其本人,都是莫大的收獲。”

  蒲方輿、杜明倫等人略一思忖,旋即心中了然。

  這是以束玉白之法門為境,觀望“演化”一道的奧妙。

  選取這琉璃天之爭為戰場,可謂是事半功倍。

  其一,此等盛會,雙方的精神狀態皆會調整至最佳,遠非尋常邀斗可比。

  其二,在尋常斗法之中,若是束玉白看穿了你之用意,未必便會遂爾之愿。由于雙方實力有明顯差距,他就算遮掩了自身道法之真意,僅以旁門迎敵,亦足以勝之。

  而在這琉璃天之爭上,由于至少要面對五人挑戰,而束玉白自己又是辰陽一方四人中最弱的一環,極有可能作為突破口的存在。那么斗法之際,定然是愈簡明愈好,愈省力愈好。

  若是有所保留,萬一多糾纏數招,著實不美。而“衍化對陣、以變制變”的法子,完全克制幽寰宗“九變”境的修士,是斗法策略的不二之選。

  但如此一來,幽寰宗一方的謀劃,也就得以成立了。

  同一時間,寧素塵與原隨風一戰,也已到了尾聲。

  寧素塵鼓動風云,每一擊渾厚堅實而又銳利無比,看似是一柄磨圓了劍尖的巨劍。一起一落之鋒芒,遠非原隨風當前境界所能抵擋。

  此戰就算不若束、申之戰迅捷,但也應當差不了多少才是;但原隨風偏偏就抵擋了百余招之多。

  甚至原隨風倚仗何等法門抵敵,也看不大分明。恍惚之中只是覺得,寧素塵一擊命中時,原隨風身軀似乎陡然縮小,變成了一個尺寸縮小了一半的侏儒。并且隨著交手次數漸長,這幻象愈來愈小,直至不可捉摸。

  而原隨風的氣色,亦明顯的漸漸轉壞。

  又過一十二招,原隨風忽地一個踉蹌,躍出陣外,拱手道:“寧師姐手段高明,原某認輸。”

  寧素塵并未接話,雙目微閉,身軀似乎在空中輕輕搖曳。

  原隨風返歸陣中,梅雪亭立刻傳音道:“成了否?”

  方才二人斗法之際,梅雪亭不失從容風度,半眼也不往門下弟子斗法的這場來望,好似有著十足的信心。但此刻略顯急迫的出言發問,終于還是微微顯露了他的心意。

  原隨風沉著道:“只能到這一步了。若再求進益,神氣衰微,感應恐亡,此法亦將隨之失去。”

  梅雪亭松了一口氣,道:“做成便好。”

  四御門申思平接話道:“原師侄的任務算是完成了。無論最終結局如何,本門保你一個近道機緣。”

  原隨風本來精力稍顯萎靡,此時只是勉力支撐而已,聞言卻忽然振奮,面上閃過一絲紅光,連忙鄭重謝過。

  原隨風所修持之異術,名為《半尺天棰》。

  但是此法修持之人卻甚是罕見,遠非《緣起斷天心》之法可比。

  法訣之名,脫胎自一語“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

  修成此道術之后,無論敵手強出多少,皆無法一擊將你擊潰,總能令你留下半數余力。就譬如以現今寧素塵與原隨風之間相當巨大的差距,亦能足足堅持數百招之多。

  此法之妙用,不在于多堅持一時半刻。由于此功法的奇異特性,除非修煉法門之人被對方徹底殺死,否則在戰后的十二個時辰之內,卻會令對方生出一種“未竟”之意,似乎因未能將敵手徹底擊敗,心中若有所失。

  須知這并非心意幻覺,而是現實具象的一種映射,所以修持心意之法門,是對其完全無用的。

  這就像一根釘子,扎進寧素塵心中,破壞其道術心境之圓滿。

  此法之弊端也是顯而易見,只是拖人下水、而無克敵制勝之功。尤其是和與自己功力相若的對手較量,幾乎等于白身。歷來九宗弟子,皆是心高氣傲之輩,行事都是以我為主,斷然看不上《半尺天棰》這一拖人下水的法門。

  若修此術,等于顯然承認自己矮了旁人一頭。

  但如今這一代則不然,英才累出之世,若是能夠拖一兩個足以名動萬古之人下水,同樣是莫大功果,銘刻載籍而不磨其名;以下克上,不違本心。

  不遠處,四御門閭虬顏上真豁然轉身,淡然言道:“原師侄已然建功,接下來能否將其鞏固,就看你們三位的了。”

  他身后三人,身著藍衫的三位,一齊輕輕頷首。

  當中面目最年輕的一位,十分迅捷的抱拳一禮,口中道:“與原師兄的連攜手段,弟子自信無差。請師叔靜候佳音便是。”

  言畢,縱身躍入陣中,倒是干脆利落。

  四御門出陣四人,除卻門中第一嫡傳尹九疇身著黑袍外,其余三位孟夏、李斯,以及方才出陣的張承鈞,皆是身著淡藍衣袍。

  依閭虬顏言下之意,似乎張承鈞、孟夏、李斯三人將依次出場,并且其所持之法門,竟是和真曇宗《半尺天棰》有著奇妙的配合,以收首尾呼應之效。

  這在五百年之會的歷史上,是前所未聞的。

  前四人出陣之后,最后壓陣的那一位勢必實力甚強,意在總攻,奪取寧素塵的名額。

  辰陽一方在具體戰術上的絲絲入扣、準備精微,由此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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