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萬法無咎 > 第十一章 四典匯通 上下無隙
  春風和煦,暖意融融。

  歸無咎近日修行,不同于往時。

  每日入定深研,神思精慮,不過一二時辰而已。其余時間,或倦游山水,縱橫于方圓千里之內;或改換形容,藏形于半始宗低階弟子之中,觀其人文,明其心跡。

  如今黃希音在半始宗金丹境弟子而下,名聲愈顯,幾乎闔宗盡知,與二三十余載前的雛鳳清鳴大不相同。

  歸無咎周游半始宗之內,倒是有半數的時間,是來鑒賞他這開山大弟子講法布道、開示后學來了。

  其實黃希音之所以名聲如此之著,不單單是其演講道法效用卓著之故,更有另外一重重要原因。

  不知何時開始,有一小道消息在半始宗下層弟子中擴散傳布;言道黃希音根骨卓越,來歷不俗,將來道行進益之后,便是半始宗的下一任掌門。

  此事歸無咎也暗自稱奇。這一秘聞乃是當初他與高梧上真二人約定,知情者除荀申、陸乘文外,不過寥寥數位天玄上真而已,皆是幾位人劫道尊座下最得力的人物,也不知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但是如此一來,往黃希音處靠攏的,除卻真正道術有疑者;卻另外又多出一批動機不純之人,提前鉆營布局。

  承擔初步篩選的北門云錚等人,職責便愈發重大了。

  只是,似那些的確心性不堪、純屬鉆營之輩,自然能夠被其輕易擋下;但是人心世情之難測,可謂晦暗曲折,豈能盡以黑白分渠,一斬而兩分?

  人心之妙,妙不可言。

  譬如眼前。

  此時歸無咎身形如虛如幻,五感莫見,藏身于亭外二三十丈處。

  黃希音正在講授道術,坐下有一十四五歲的少年,唇紅齒白,雙目十分靈動,身著深藍寬袍,腰間懸了一件虎頭墜,一臉恭敬聆聽的模樣。

  但是歸無咎劍心之玄,卻能將其本心完全映照,纖塵畢現。

  這少年資質相當不俗。縱然今后無有其他奇遇,單單是憑借半始宗自家的功法傳承,按部就班修行數千載,亦有極大幾率步入近道境中。

  此刻,他的確是在專心聆聽黃希音講法。

  少年所提出的疑問,亦的確是其道途之中所遇之關鍵疑難癥結,一旦豁然貫通,收獲決然不小;絕非當年所遇借取前人之難題來做敲門磚那一類人。

  少年名為方晨。

  但歸無咎同樣看得分明。方晨亦是屬于知曉黃希音背景之流;心中未嘗沒有結下良緣、覓得捷徑的心思。

  若是無有這一重因素,或許眼前之人便有可能選擇獨自鉆研破局,而非請教于人;但若說方晨是個投機取巧之輩,卻又未必。

  二心一人,一人二心,不過如此而已。

  一念及此,歸無咎心中一處潛藏窒澀,忽地冰消雪融;入道以來種種知見,無論境界低微之時的新的體貼,還是真幻間中近道境的心種玄妙,一切混同歸一。周身氣機勃然高漲,無端生出層層妙意,氣沖云天。

  歸無咎長聲一笑,旋即拔身而起,不過瞬息功夫,就返至中天穹頂之上的小界入口。

  黃希音猛然抬頭,眉眼一亮。

  她當然辨認得出這氣機之所屬;只是抬首相望時,歸無咎已無影無蹤了。

  小界之中,清泉石臺之上。

  歸無咎盤膝而坐。

  很顯然,此時的歸無咎,并未動用“武域輪回天”此寶。但是他一身氣象之幽深,竟然到了十分離奇的地步。一言以蔽之,似乎是“重”;好似其八尺身軀,儼然有一山之“重”。

  若是這“沉重”再強勢、直觀一些,幾乎便有三分近道大能巍巍然“以我為主”的韻味。

  歸無咎微微一笑。

  無意中遇見人事有緣,終究是成了。

  原來。歸無咎這一段時間看似“散漫”的修行,并非無由;而是修行之中一大奇特的關卡,亟待突破。

  直至今日,才是大功告成。

  自柏果處得來的《神藏索源通貫十方成就法》大成,煉成秘法“紫虛之卦”后,歸無咎便在靜靜等待一事。

  魔門四典匯通,由分枝轉成全體,該當有些特殊講究才是。這一點,歸無咎在四經典的領悟過程中,望見了清晰的脈絡,自信決計不可能看錯。

  故在“紫虛之卦”大成之后的七日,歸無咎磨煉心意,精敏入定,感悟著此身此心的微妙變化。

  但是己身卻是空空如也,不得回響。

  再度回味四經一遍,歸無咎確認對于其中精義的領悟并無絲毫疏失。于是便當機立斷,松弛心境,隨緣采取。到了兩月后的今日,終是水落石出了。

  論所得之義,便在“匯通”二字上。

  道途所得,無有偏廢,皆由一心所主。

  當日在真幻間中,驚幻曾經提醒歸無咎道。近道大關之前,借得法門,若是肆意動用,醉心于斯。極有可能在真正破境之時,遇見窒澀。但是此時歸無咎心中雪亮,對此時的自己而言,無論是當初真幻間中的近道履歷,還是借用武域輪回天此寶。動用次數愈多,對己反愈加有益,不再有絲毫弊端。

  換句話說,如今的歸無咎,所得一切道術知見,無論是靈形境、金丹境、元嬰境,亦或者近道境,皆已貫穿歸一,主宰于心。

  不止是歸無咎。似荀申、陸乘文,馬援,孔萱,乃至功行更略遜一籌的箴石、申屠鴻等人,常被各族各宗底下之人視作“未來的近道大能”。但這一稱呼,是就其潛力而言。

  而今日的歸無咎,一步踏入這奇特的“幽重之境”后,卻真正可以如此稱呼了——

  與其說他是元嬰修士,不如說是“未來的近道大能”。

  這絕非是就其潛力的稱許;而是一種理所當然、更加確切的評價。

  見道知道,有此境界;心雖渺遠,根基尚缺。

  其中微妙之處,不可不察。

  除卻法力積蓄的水磨功夫尚有不足,歸無咎已立身于元嬰境中超邁古今的最巔峰。這是真幻間履歷和四部魔典兩大奇緣相結合所誕之“果”。

  若無真幻間機緣,便不能親身窺見上境玄妙;

  若無四部魔典俱足,便無法將那一線“非我所有”的裂痕和隔膜徹底泯滅。

  歸無咎出神半晌,忽地微微一笑。

  這兩道機緣相結合,倒是令歸無咎忽地生出一個奇怪念頭:

  今日情景,說自己的上境大能打通夙慧臨凡,亦無不可。

  念及此,歸無咎心中驀然生出一絲悸動,欲與那位潛在的敵手,斗上一斗。

  上下匯通,幽重自許。

  自這一刻起,他“知道”了。

  過往數十載以來,歸無咎自信不弱于人,縱然是與軒轅懷相遇,亦未必不能與之一戰。

  但是此種觀念與信心,說到底依舊是一種源于經驗的自信——

  自己采擷了如此豐贍之道術,獲得了如此廣博之機緣,修成了如此高明之神通,又有借道對證,心丹相合之術為羽翼,所有的一切相加,底蘊之厚可謂驚人之極;按照常理來說,亦不當在任何人之下。

  而今日的歸無咎,才真正“知道”了:劍心臨凡,上下貫通,大致會是一種怎樣的境界。若是斗上一場,誰勝誰負,不敢說有幾分把握;但是……畢竟是“知道”了。

  “知道”,就是最大的底氣。

  歸無咎閉上雙目,約莫十余息后,駢指當空一劃。

  點點清微氣機,隨時演化,成就諸象。

  歸無咎立身之地,除卻清泉冷霧,碎石星布,便清減再無其余了。但是此時氣機幻動,周遭卻多出了三樹幼苗,六株嫩草;草木之間,環伺著兩只白兔,兩只貍貓,一條黃狗,一只*******犬之聲相聞,往復奔逐;草木搖曳,動靜之間,立刻就將清寂冷清之地點活了。

  又過了十余息,眼前之意象漸漸模糊,消散,然后顯化成一十五柄小劍,若沉若浮,環繞于歸無咎周身三丈之內。

  寒光瀲滟,清輝凝形。

  第五重,大成!

  但歸無咎似乎尤未滿足。只見他眉頭微皺,指尖又是一撥一彈。

  三點寒芒,清光爍爍,迸發而出之后,立刻顯化成“歸無咎”三個大字,一尺多高,意象剛柔并濟,如在秋千之上,緩緩飄蕩。

  這三個字,并非是歸無咎刻意將劍意凝成如此形態。而是心意一動,純出自然。似乎修為到了這一步,就必然是如此結果。

  第六重,大成!

  法門推演,元嬰境中所能掌握的極限,六重空蘊念劍,水到渠成的成就。

  這一關之難,不在法力之積蓄,而在心境之貫穿無二。憑借真幻間履歷和四部魔典的水乳交融,一口氣連破二境,看似驚世駭俗,其實何嘗不是情理之中?

  第五重一十五劍。

  第六重一十八劍。

  論數目的增長固然是緩慢了些,但是哪怕只是一劍的突破,亦是敵人承受極限的大飛躍。

  除此之外,尚有一重心得。

  空蘊念劍三四重境時,所得妙術號稱為“余音”;五六重境之所得,號稱為“寄情”。其中微玄,在歸無咎將神通法訣推演出來的那一日,便已盡知了。

  不但如此,寄情之妙,與尋常的助人秘術相較,暗藏了三種獨到功用,亦是歸無咎早已明了的。

  其中最為玄妙之處,是此劍寄存于他人之身,既可以由所贈之人自由施展;亦可以由劍主親身駕馭,人我兩便。

  歸無咎眸中幽芒一閃。

  初得此法之時,他只是從實用的角度,對其甚為滿意。但是今日真正修成了,對于其中的深刻道理,才終于窺其全豹。

  念頭一轉,面前清影一晃,又一個“歸無咎”端立于三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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