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萬法無咎 >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步知道 破其詭道
  精蘊流轉,充盈于歸無咎之身,其勢無休無止。

  終于,到了第四個“三日”結束的一瞬,蒼茫云海、五行精氣經歷一重收束后,天地猛然一陷!

  本土文明中祭煉上乘法寶,最終一步,素有“以身蹈火”之說,以一身精血合于器物之中,點醒真靈。若天玄上真親力行之,則為“天祭器”。

  而此時,這天地一“陷”,便似整個孕物母胎、造化之匠,天地之魂靈,驀然以身合器,朝歸無咎身軀撲了過來!

  天地就此崩壞!

  待天地崩壞成一個小之又小的“點”后,否極泰來,又經一轉。

  自那一“點”之中,云霧升降,生出一團混沌。虛空之中,再有一點雷芒閃爍,流變萬千;電光跳躍,水火相映,正合了天地初生、萬象伊始之時。

  如此充沛靈機,合于一身。

  歸無咎心有所感,張開雙目,正合其時。

  此時所謂“五方元宮”的五塊巨石,早已消失不見。歸無咎仰首四望,好似身處奇妙幻境之中,不知身在何處。

  心念一動,以為此境為夢;但是此念頭一生,又不得不信此時為真實;若感辨天時,以此時為真,那一念之前,又仿佛夢境。可惜入夢與夢醒之間,卻又無有間隙。似夢非夢,似醒非醒,如此一吞一吐、一升一降、綿綿若存。

  直至這“生”的過程終于止歇,好似一條望不見終點的道路終于走到盡頭,歸無咎長身而起,向前踏出一步。

  長空之中,歸無咎負手而立,感受著蒼茫天地間的混冥五氣,十萬里方圓內的興衰之變、生死之變,枯榮之變,一切盡在執掌。無論草木之精,抑或元氣之形,皆如臂使指,無不如意。

  至于自己之身軀,并非如想象中武道的“近道”之境那般,被打造成一副比精鐵精鋼還要堅凝萬倍的“怪物”。

  正相反,此身血肉肌里,愈見其真,好似只是肉體凡胎;只是多出一種新舊相合、古今相合、主客相合的奇妙韻味來。

  而背后青龍武魂,亦入神入骨,幽微難見。歸無咎一時竟生出一個念頭:此武魂的破境之變,待回歸真實世界之后,未必就會歸于原點。

  在這真幻間世界內,歸無咎終是成就了日曜武君之境。

  大功告成,歸無咎心頭,并未有太多的豪情泛起。相反,此時念頭之中,唯有“感動”。

  盡管只是在幻境中的破境;盡管以歸無咎的資質,無論走上哪一條道途,破境近道境界是水到渠成。但歸無咎此時心念之中,的確唯有“感動”二字。

  因為——

  他“知道”了。

  破境近道之境,歸無咎一反從前之果決,反而慎之又慎,非得討取成法經驗之后再行之,道理便在于此。

  靈形境破境金丹,步驟如何,成法之后效用如何,體驗如何,道書秘典、功冊法訣之中皆有詳細描述。歸無咎并未破境時,亦能明白。

  金丹境破境元嬰境,道理相同。

  而近道境界則不然。非身臨其境,則不、知、道!

  不知道。

  越衡宗等九宗秘典,言及此事,設一譬喻。

  設一洞穴之中,有千百囚徒。鎖鏈束縛,不能回首;而身后點燃篝火,其等所見,唯面前壁上之影爾;當身后有人往來行走時,影像亦千變萬化,仿佛屏風上木偶之戲。長此以往,洞中囚徒,必以此虛影為真實。唯有走出洞穴,身處天光之下,回望洞中篝火、墻壁、影像,才得真正的大喜悅,并知曉從前之所見為虛妄。

  雖然如此,若解脫之人重歸洞穴之中,卻無法以言語形容告諸同伴。除非親身破洞,見大世界;否則夢中之人,定堅信自己所見為真實。

  近道之境,無法訴諸形容;唯親身見之,才知玄妙。

  志怪評書之中,亦嘗論及仙道。其中文字,常有夸飾之詞。若道行低者,一拳之力五百斤;道行高者,一拳之力五千斤;道行再高者,一拳之力五萬斤、五十萬斤。

  縱其想象,也不過如此,不能越過藩籬,不能真正“知道”。

  歸無咎之感動,便在于“知道”二字。

  以他破境之后的境界,舉手一擊,十萬里內天翻地覆。但是,力量增強了千倍萬倍,只是表象而已;究其實質,乃是“人”與“天地”之隔膜被打破,時時能夠感受到“天”、“地”二象無形而有質的實體,達到了一個足可借用天地之力的層次。

  目中所見之天地,與以往截然不同了!

  人世間億萬經典、汗牛充棟,其中常有一句:

  三才天地人。

  此語人人爛熟于口,但是當你在近道以前時,由于道行實在低微,無論你如何出色,“人”之靈機,于天地而言幾乎可以說是忽略不計。因此無論如何饒舌,也是無法描繪出感同身受的“天地具象”的。

  也就無從真正領悟這一句:三才天地人。

  自詡為“知道”,不過是縱其想象的想當然而已。

  唯有入此境中,才能真正認識這無形而有質的天地!

  同一時間,“近道”“達道”之分別,也豁然開朗。

  近道之境,雖然能夠感同天地,觸摸其形,但是自家根底規模,到底不能與天地鼎足而三。天地人三才之中,“人”這一足,處于弱勢地位。因此時日一久,自然能夠感受到,自身性命功德根基,時時刻刻受到天地二象的擠壓。

  這也是更進一步的負擔所在。

  若無這天地困束侵蝕之力,近道大能,雖不能真正與世同周,不死不滅。但活過一紀十二萬年,還是綽綽有余的,不至于止步二至四萬壽。

  所以近道大能,之所以時時給人一種顛倒主客、凌天地而獨尊的意象,其實是因為此輩必須以攻為守,擴張己勢,抵擋天地之侵蝕。看似強勢,實則是不得已而為之。

  唯有道境大能,打破天地掣肘,真正鼎足而三,才顯得不落形跡,宛若虛空一畫。

  歸無咎雙目一凝,萬千玄幻虛境陡然消失,此身歸于“五方元宮”之內。

  轉身一望,不由微微搖頭。

  他原本囑咐了小鐵匠為他護法。但或許是破境之中的玄象變化過于奇異,此時小鐵匠早已昏沉睡去,寶靈隱匿深藏。而反吞雙子珠,卻被丟在璇璣定化爐爐身之內。

  將其收起之后,正要動身出境時,歸無咎念頭一動。

  既已功成,歸無咎心中卻微微一怔。

  他破境之時,生出一絲小小波折。

  在遭遇變故的一瞬間,歸無咎立刻服藥,幸未生變。

  彼時彼刻,歸無咎還道是自己根基實在太厚,“小五行天墟”之中的預演出了偏差,三份大藥并不足數。非得四份大藥,才能功行圓滿。危機之余,苦中作樂,倒也不無三分自得。

  但此時一俟破境,先前所歷之事,真偽之形,纖毫畢現,無有絲毫差漏,都明明白白呈現于心田之中。

  原來,歸無咎自家感應并未出錯。欲要破境,的確只需要三份大藥,就足夠了。

  最先服用的兩劑大藥,一份是自玉蟬山借來的那份“舊藥”,一份是上玄宮所得之藥。這兩份大藥皆無問題。是以前三分之二階段的破境,都是順暢無礙的。

  有問題的,恰恰是最先落實、以為得到成道之機緣的大藥——此地地主星門所提供的那份大藥。

  這份大藥的藥力煉化,似乎差了最后一轉,并非真正十成藥力的“成藥”。歸無咎略一推演,將會呈現何種結局,心中已是了然。

  若是依傍此藥破境,必然會在得法的最后一瞬拉緊韁繩,致使“一生”、“一滅”的脫胎換骨之變,無法圓滿完成。

  好似嬰孩明明足月,卻不得分娩,最終胎死腹中。

  那時的歸無咎,會變成一個明明身負海量精力、卻一絲一毫也動用不得的“活死人”。

  到了此時,若是一個功行同樣臻至明月境圓滿之人,卻可竊取道果,將歸無咎本人視作一枚藥性更加溫和的“大藥”,助其破境。

  剝極而復的卦象。

  心緣不豫的感應。

  歸無咎眸中精芒一閃:原來如此。

  來到星門時,在此地見到的唯一不合理的人:塵海宗掌門龍方云,一躍然浮現在歸無咎的念頭中。

  回想與塵海宗掌門龍方云初見時的對話:

  歸無咎問道。何故將自家機緣讓我?龍方云答道。他之機緣,已然斷絕了。

  當時歸無咎能夠感受到,龍方云的回答,甚是誠懇。

  現在看來,龍方云說的的確是真話;只是真中藏假、假癡不癲。

  人心難測。

  就在此時。歸無咎感到,“五方元宮”內外,氣機波動,似有一人,在外逡巡三匝。

  歸無咎神氣一引,索性化身塑像,紋絲不動。

  未過多久,那人緩緩靠近,走到近處,面目之中異彩漣漣,半是對尚未收攏的磅礴偉力的畏懼,半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不是龍方云,更有何人?

  龍方云望著歸無咎身軀,如癡如醉,仿佛欣賞一件珍寶,喃喃道:“饒你天資蓋世,畢竟小門小戶出身。未聞‘人丹借藥’之法也。還不是為我做了嫁衣?天資有缺、不堪受藥又如何?還不是被龍某人履險如夷,踏了過去?”

  半晌之后,龍方云回過神來。忽地恨恨道:“只可惜與雙極殿一戰,你名聲實在太大。龍某縱然得道,也不得不借助‘歸無咎’之名,用上數千載。爾之聲名,我會為你流播萬古。如此,你也算死而無憾了。”

  確認果然無誤,歸無咎雙目一睜,氣機瞬間“活”了過來,沖龍方云淡淡一笑,道:“龍掌門,好謀算。”

  龍方云臉色大變,只是為瞬間爆發的上境威壓震懾,心膽欲裂。

  其實歸無咎并未動用任何束縛之法;但龍方云已是雙腿灌鉛一般,竟難轉身奔逃。

  歸無咎搖了搖頭,輕輕吐了一口氣。

  龍方云肉身立刻散盡,連一絲灰塵也未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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