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萬法無咎 > 第五十二章 損中生益 如約而至
  陰陽洞天,返境暗界之中。

  此時秋禮等嫡傳弟子,已是一個不見。列身堂戶的,除卻孟倫、鄘豐、恒滑三位之外,又有五名自秘境通道來此的天玄上真。圣教祖庭一時間可堪調撥,作為盛會預備力量的八位上真,已齊聚一堂。

  然而這八人此時卻是相貌恭謹,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稍有異動。

  向北而望,此時殿內正中處,不知何時已多出三尊蓮臺,端坐三人。

  其中左側那人,是一位寬袍長發、脊背微曲的紫服老者;中座這位,中年年紀,劍眉星目,一派英姿勃勃;靠右側者的座上,卻依稀可見是一位三十歲許、身著灰黑衲衣的女子。

  左、中二座上的兩人也就罷了。雖然其氣機玄妙、似乎隱藏著無窮余韻。但是以肉眼凡胎觀之,與入道未久的金丹元嬰境修士并無太大差別。所謂“功到至處反近人”,徹上徹下,返璞歸醇之妙,誠不欺人。但右側席上那位女子,除了身軀忽明忽暗之外,耳鼻諸竅之中卻時不時噴出七色煙氣。

  盡管那煙氣僅二三尺長短,及人尚有數丈,但其中所蘊藏的滅絕靈機之威力,卻令坐下孟倫上真等八人,畏之不及。

  左手席上者,靈曲道尊;中座席上者,宗禮道尊;右側那女子,含楨道尊。

  原本此間最幽微曲折的秘境之中,連通宗禮道尊一處蘊養化身之地,由他縱覽全局。但遽逢奇變,靈曲道尊、含楨道尊等二人,亦立遣分身降臨。只是含楨道尊之道途,最講觀辨真實心意之流行,多用化身,于她道途頗有窒礙。無奈此時不得不至,于是事急從權,只得將一件秘寶擬化人形,暫作化身之用。

  此“化身”終究較正經化身略有欠缺,須得每隔一時半刻,便與天地間的氣機交互生玄之理,最后通融顯化為濁氣排出,以均衡人我定序。這便是眼前所見、時不時自她諸竅之中噴出的七色煙氣了。

  原本為了錘煉后學之故,秋禮等嫡傳弟子也當一同議事;但這濁氣泄出,近道之下,沾之則死,是以不得不遠遠避開。

  三位道尊氣機隱約相通,口中念念有詞。

  未多時,氣脈一活。靈曲道尊信手一托,掌中現出長卷一道,扶搖而下。

  孟倫上真等八人依次傳看之后,難以置信的道:“這是……今日與會各大妖族的底蘊高下之示諭?”

  靈曲道尊、含楨道尊皆是微微頷首。隨后靈曲道尊寥寥數言,為孟倫等人講明“損益柱”之道的根腳來歷。

  只是,中座之上宗禮道尊,面色微顯陰沉,似乎抑郁不樂。

  陰陽洞天之內的時空變化,本就是宗禮道尊的手段,按理說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纖毫畢顯,不虞有失;沒想到竟然能夠生出這樣的“意外”來。

  不久之前的景象,當局之人,哪怕是各位心思剔透、妙合道心的妖族頂尖嫡傳,也只能隱約感到:蕭瀚海自爆軀殼神魂之后,似乎有極為別致的妙韻四散寰宇,不知所終;能夠更進一步,看透其中謎面的,唯有箴石、騰驚二人而已。

  但在宗禮道尊慧眼觀之,那靈機玄數充盈四溢的“盛景”,煊赫刺目,遠遠勝過百十位天玄上真的交手!瞬息之間,宗禮道尊幾乎以為是一位同道中人埋藏秘手,暗算自己。

  陰陽洞天之內,不得他允準,任何神通道術,乃至神識傳音、心神寄托的手段,都無法打破壁壘,沖出陰陽洞天外。

  可是那忽地無中生有爆發出來的偉力,既非法力,也非神意,而是與一界根本水乳交融的“天機玄數”。境界之高,與人劫道尊的“鼎足天人”本屬于同一層次。阻此玄機,如同空中捉空,水中撈月,縱是他親身降臨,也決計無法成功。

  于是,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天機攪動。

  閱畢之后,鄘豐上真搖首嘆道:“我圣教以極高明的‘神道點化’之法,歷時彌久,這才大致摸清諸族根底,本擬與‘陰陽洞天’一起,作為通制虛實,總扼咽喉的殺手锏。若是此物流布于世,等若我方失去了一大籌碼。不知是何方大神通者橫插一手,壞我局面。”

  圣教祖庭三位道尊能夠將“損益柱”中的玄機推演出來,眼下隱宗一方有四位道尊,自然同樣能夠做到。原本圣教獨占的機密消息,已經不復壟斷優勢。

  恒滑上真亦嘆道:“不止如此。此卷論斷之精準,似尚在我圣教祖庭的‘神道點化’法門之上。”

  一樁不足為外人道處。本次各大妖族之次第安排,圣教祖庭雖有布置,但是其中依據,并非完全透徹清晰。有模糊不明之處,圣教自權衡利弊,暗藏私心。

  譬如里鳧、元鱷二族之排名。其實以圣教一方“神道點化”的手段所勘測,里鳧、元鱷兩族勢力底蘊極為接近,孰高孰低,就連眼前三位人劫道尊也未必能夠判準。之所以最終將里鳧族排名元鱷之前,乃是因為圣教一方拉攏箴石未果,刻意要將里鳧族推向前臺架在火上烤的緣故。

  可是據這“損益柱”所顯之天機,里鳧一族得數二百七十四;元鱷一族得數二百七十一,排名無誤,的確是里鳧一族稍勝半籌。圣教祖庭雖然暗藏私心,但是巧合之下,竟也并未弄錯次序。

  此時長卷傳到八人中的最后一位手中。這位上真端詳一陣,面色似驚似喜,忽地微笑道:“不然。此卷公開,于我圣教非但不是阻滯,反而暗藏大利。請諸位道兄仔細揣摩評判卷中之數。”言罷將長卷張開。

  孟倫上真一怔之下,凝神細望了一陣,不住地點頭,嘆服道:“果然如此。”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其余諸位上真只是留神與天機泄露,卻來不及具體評價其中之內容。此刻的道提示后再仔細品鑒,果然都發現其中之玄機。

  倘若維持今日之格局不變的話——

  元鱷一族稍遜里鳧族半分,好巧不巧被擠出“八正五奇”之列。

  而里鳧族距離五奇之中的白虎一族,僅有兩點之差。據聞里鳧族暴得重利之后,對于所得仍在消化吸收的過程中。未來數百載,極有可能實力再漲。如此一來,便能取代了白虎一族第一等妖族的位置。

  而魚凌、折離、原榖等族,距離現在十二流品之末席的“耳熊”等族,恰好也是差了那么一星半點。

  果然是天意巧妙。

  魚凌、折離、原榖三族暫且不提,單說那元鱷、白虎二族,皆是數日內觀望神志之后,圣教祖庭起意想要拉攏的妖族。如今這些妖族無一例外,都是恰好卡在距離其定品訴求臨門一腳的位置,不多不少差一口氣。

  恒滑上真高聲道:“若將‘損益柱’上的消息散布出去,此輩必定會放棄幻想,全心全意投身我圣教麾下,以為羽翼。”

  又一位詹一上真出言道:“只是諸妖族之中,似乎并無妖祖駐世。只怕吾等好心,將這驚動三位上尊方才推演而出的‘損益柱’示人,彼輩將信將疑,反而將其當做詐力手段。”

  靈曲道尊搖首道:“不必有此憂慮。亦不必刻意傳遞消息。”

  “天機一散,稟賦‘天算玄心’之根骨者,自然而然便能福至心靈,加以感應。此等人物,料想諸妖族中也有三四位。用不了多久,‘損益柱’中所示十五家妖族之虛實,自然而然便會擴散開來。我圣教弟子雖眾,卻無這等人物,這才由我三人勞費心神,強取天機。”

  詹一上真一拊掌,心悅誠服道:“原來如此。”

  孟倫上真上前一步,試探著問道:“此事既然對我圣教祖庭大利,是否是我方友盟的手筆?”

  自阮文琴浮出水面之后,圣教諸真已經隱約知曉,阮文琴的背后有一位深不可測的人物,素來與顯道、應元二位道尊朋友相稱。

  遣一人與各家嫡傳比斗,便能由此精準推算一族根基于“損益柱”,準確程度尚凌駕于圣教祖庭經營數十萬載的“神道點化”法門之上。如此驚人手筆,孟倫上真靜下心來一想,似乎也唯有這位傳說中的神秘人物了。

  宗禮道尊微微傾身,似乎若有所思。入定百余息后,張開雙目,淡淡的道:“不是那人。”

  宗禮道尊以經營一界的手段點化洞天,是傳報于顯道道尊知曉的。今日之事在他營造的界天之內操弄手段,一不留神便要生出誤會。縱是好意,也不會擅自為之。但是為了預防萬一,宗禮道尊還是再度驚動顯道道尊問詢,得到了確切的否定答案。

  那一位與顯道、應元二位道尊之議,只是借阮文琴參與一場比斗。其余之事,不會插手。

  一直并未出言的含楨道尊,忽地親啟朱唇,淡淡道:“此事暫且放下。且去預備,半個時辰之后,開啟‘真宏二象儀’。”

  孟倫一愕,詫然道:“正主來了?卻是較約定時間早了三天。”

  靈曲道尊呵呵一笑,道:“如今諸妖族的比斗戛然而止,若是依約而來,那反而是晚了三天。”

  孟倫上真道:“是上尊傳遞了消息,教她提前三日?”

  含楨上尊搖首道:“那又何必?若是心、神、法、意皆圓滿無缺,行事自然恰到好處,不增不減。”

  三位道尊感應分明。此時陰陽洞天入口處,一位騎著黑虎的藍裙少女,一人一騎,縱身而入。

  她身軀恍惚,不可捉摸。縱以三位道尊之極高境界,也不由生出異感——剛剛鉆進陰陽洞天之內的,并非實體,而是一縷光影,照入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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