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退下,讓朕來 > 507:局勢(二)
  在場這幾個人,人均八百個心眼子。

  沈棠本想給褚曜一個大大的熊抱,天曉得她這陣子吃了多少苦頭,褚曜幾個又遭了多少罪,但一瞧見褚曜等人身邊有一張陌生面孔,便忍了下來,投去好奇目光。

  “先登與這位先生認識?”

  姜勝忍下嘴角不著痕跡的輕抽。

  好家伙,這陣子的謎團都解開了。

  他是料到荀貞可能在附近來回晃蕩,隱約猜測主公最近的反常與其有關,只是沒證據。現在大活人站在自己面前,也無法繼續自欺欺人。他含糊地應了聲:“嗯。”

  沈棠又問:“朋友?”

  “嗯,含章姓荀諱貞,上一次見面已是許久之前……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

  祈元良有無脊背發涼?

  沈棠這會兒還被蒙在鼓里,不知發生何事,笑容熱情洋溢:“這‘他鄉遇故知’可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能在此處相逢可見緣分之深,荀先生不妨在寒舍暫歇兩日?”

  荀貞一早做了心理準備,對沈棠的年紀沒有表現出多余的驚訝。聽她開口邀請,便順勢拱手作揖,淺笑著順勢應了下來。

  “既是沈君相邀,貞便厚顏叨擾了。”

  褚杰懶得講究什么“文人矜持”。

  他上前大大咧咧地道:“什么叨擾不叨擾的,此番若無含章鼎力相助,沈君回來還不知能看到什么。今兒個僭越做一回東,為沈君接風洗塵,大家伙兒不醉不歸。”

  眾人心知,沈棠若不開口挽留,褚曜等人也要當眾說出荀貞此番功勞。只是她開了這個口,礙于某種矜持,真相就要拖到正式場合揭秘,例如,慶功宴、接風宴。

  誰知褚杰直接給捅破了。

  沈棠神色意外。

  若是如此,荀貞可是大恩人啊。

  當即毫不猶豫地行了個大禮:“請先生受棠一拜。方才是吾冒犯,怠慢先生。”

  荀貞見她真誠,反應也快,急忙扶住沈棠:“沈君使不得,當不得如此大禮。”

  沈棠并未順著他的力道起身,而是作揖到底:“先生使隴舞郡一郡庶民免于兵災之禍,棠作為一郡之長,該行謝禮。還請先生給個機會,讓我等一盡地主之誼。”

  荀貞對這位少年郡守的印象極好。

  “如此,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姜勝看著這一幕,默默無言。

  作為看清一切的知情者,他不敢想主公知道真相的表情會是如何精彩——

  想提醒,但這公眾場合不好開口。

  坑是坑了點兒,但誰讓荀貞立功是鐵板釘釘的事實。若得罪,外界勢必會詬病主公“忘恩負義”,日后有哪個人才敢來投奔?

  名聲是主公明面上唯一的政治資本。

  要小心翼翼維護,擦得锃光瓦亮。

  顧池不由得側目看他。

  姜勝無奈暗嘆,默默看了回去。

  顧池:“……”

  康時注意到二人之間有暗流涌動,卻不知源頭,只以為他們相處不好,生了齟齬。他想調和調和,卻換來顧池一聲意味深長的輕嗤:“季壽可知攤上大事了?”

  康時表情莫名。

  反問:“吾能攤上什么大事?”

  顧池呵呵道:“對,應該是祈元良攤上大事了,你當表兄的,可得盯好了。”

  康時:“……”

  顧池這話無情揭開了康時極力逃避的真相——自家這個冤種表弟仇敵遍天下。一想到自己極力向荀含章安利自家主公多好多好的畫面,康時的表情似吃了苦瓜。

  五官都要皺一團。

  先破罐子破摔:“是福不是禍——”

  再垂死掙扎:“只要不是死仇……”

  他不斷自我安慰——自家主公一向偏心元良,元良又是主公第二條命,他這邊肯定不會有事。最壞的結果不外乎荀含章被氣走,雙方翻臉,日后成為戰場敵人。

  姜勝趁著沈棠跟荀貞相談甚歡,眾人無暇注意他的時候,悄悄跟康時打聽。

  “荀含章的脾性和底細,老夫最清楚。他的情況特殊,以其脾性,作壁上觀勝過躡足其間。此番襄助守關,你們是不是許諾出去什么?諸如數額不菲的金銀錢財?”

  康時便將那日的情形說了一番。

  見姜勝表情扭曲,問:“怎得了?五千兩黃金雖然多,但也不是填不上……”

  姜勝也不是個愛財的人。

  “你、你有所不知——”破案了,主公那五千兩黃金打水漂就是荀貞搞的鬼,她知道還不原地心梗過去,“回頭會知道的。吾再問你,那日守關,含章有無動用文士之道?”

  康時隱約意識到什么。

  再聯想自身在那日的行動。

  莫名心虛氣短:“確實動用了。”

  姜勝:“……”

  主公這財真是破得一點不冤枉。

  康時頭皮發麻,試探:“很嚴重?”

  姜勝表情似笑非笑,看著古怪又瘆人:“嚴重,荀含章撒了不止五千兩。”

  “不可能!無晦就許諾出去五千兩。”

  康時斷然否決,那時候沈棠不在,褚曜作為她最信任的僚屬,與她聯系緊密,是能替她做這個主的,但只許諾五千黃金。

  多一文都沒有。

  姜勝一臉的不忍直視:“你怕是不知,主公她也自己許諾出去四萬五千兩了。”

  康時驚呼,急忙壓低聲:“……不可能,主公又不知含章在永固關……”

  姜勝嘆氣著復述沈棠的原話。

  【若破費五千兩能守住永固關,庇護關內生靈,五千兩——跟吾帳下僚屬、治下庶民相比,莫說五千兩黃金,五萬兩吾也砸!】某人說得豪氣干云,擲地有聲!

  在這個言靈當道的世界,渣男說謊可能不會被雷劈,但文心文士這樣有出口成真、口誅筆伐能力的人,能亂吃飯卻不能亂說話,因為承諾一旦出口便是契約!

  一筆一劃記在老天爺的小本本上。

  康時:“……”

  他完全傻眼了。

  極力壓低聲音求個解決良方。

  “這、這該如何是好?”

  姜勝跟他確認一遍:“你方才說是無晦許諾出去的?哦,那就沒事了,主公連你都舍不得動,哪還舍得動他褚無晦?她自己都許諾出去四萬五千兩,怪不得旁人。”

  他也沒轍,大家一起擺爛。

  康時:“……”

  這話怎么聽著怪怪的???

  是誰酸了,他不說。

  看著以主公為首的幾人還毫無知覺,康時便覺得天靈蓋有些冰涼,極力抗拒參加此次宴會。這哪里是接風宴、慶功宴?分明是充斥刀光劍影、明槍暗箭的鴻門宴。

  “宴無好宴啊……”康時喃喃,只覺得自己心苦嘴巴苦,苦澀勝過了苦瓜。

  現在病假還來得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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