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退下,讓朕來 > 832:全都讓主公承擔了(中)【求月票】
    卡察——

    模湖間,氣火攻心的虞紫好似聽到類似琉璃碎裂的輕響,仔細一聽又好似弓弦繃至極限再松開的嗡鳴。眼前景物搖晃著從她身邊迅速遠去,包括他們的聲音,遙遠得仿佛從遙遠天際傳來。虞紫頭暈目眩,面色煞白,下意識想抬手找個物體維持重心不倒。

    【微恒?】

    【微恒!】

    【賠錢的死丫頭還不滾過來?】

    尖銳聒噪的聲音猶如針刺傳入耳膜。

    虞紫驀地睜開眼,一張多年不曾再想起的面孔浮現在眼前。這名老婦人生得一張慈眉善目的臉,眉眼溫和,毫無棱角,雙眸偏圓潤,唇角還帶著天生的親人淺笑。一襲粗布麻衣站在那兒,挽著一只竹籃,乍一看就是普通人家上了年紀的慈和老祖宗……

    在老婦人身邊還有一男子。

    男人五官周正,天庭飽滿,一副渾然天成的憨厚誠實長相。這對老夫婦并肩站在一塊兒,誰瞧了不說一聲他們是公正慈祥的大家長?還得是頤享天年、壽終正寢那種!

    虞紫瞧了卻忍不住渾身顫抖!

    內心叫囂著拔劍砍了這對老畜生。

    只是她的手腳卻不受控制,任由老婦人指頭戳著自己眉心,一下重過一下,留下了火辣辣的紅印子。老婦人嘴里還尖酸刻薄:【你也不脫了褲子蹲下來撒泡尿看看,自己是啥東西!賠錢妨家的禍害,你想氣死老娘是不?給你說親,你膽子肥了敢跑?】

    說完抓住虞紫的左手。

    她丈夫沉著臉抓住虞紫右手。

    二人預備抓年豬一樣將她拖走。

    虞紫心中恨意飆升至極點,滿腦子都是【不惜代價鏟除一切阻礙】。驀地,她有預感自己能動了,剛要拔劍,肩頭受到相反的力。有人摁著她肩膀將她往反方向拖。

    從二者力道來看,不是一個人。

    虞紫扭過頭,看到兩張面孔。

    一張十分清晰,是她一襲文士長衫的叔祖;一張很模湖,但從漿洗發白卻很干凈的女式衣裙來看,對方是個婦人。虞紫看不清婦人面孔,但直覺對方應該很溫柔美麗。

    虞紫張張嘴。

    一個闊別多年的稱呼哽在了喉嚨。

    婦人輕笑道:【微恒。】

    叔祖道:【遇到奸邪斬殺便是。】

    虞紫扭頭看了一眼老夫婦的方向,二人不知何時融成了一體,兩顆猙獰的腦袋不住呼喚著索命之言。他們手腳拉伸得很長,張牙舞爪著想要將她拖走,虞紫按住劍柄。

    冷漠著臉,唰地拔劍出鞘。

    那團怪物桀桀冷笑,聲音帶著無窮惡意,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似陰魂不散的鬼魅將脖子伸得很長,一左一右在她耳邊挑釁:【弒親?這倆可是你的血脈至親。不肖子孫為了一時恩怨弒殺血親,日后此事傳遍天下,豈有你虞微恒的立錐之地?】

    虞紫的指節因為用力而白得發青。

    對方在她耳畔繼續蠱惑:【你本來就不如林令德,處處不如!她是世家貴女,秉承家訓,出身名門,你呢?你生母遭人略賣,人盡可夫,親手剖子,枉為人母!你淪落為乞數年,若非機遇,你現在會在哪里?餓死了,凍死了,還是去當暗娼迎來送往?這結局才應該是你原本的人生!現在這個,你配嗎?任何不屬于你的,遲早要失去……】

    【論天資,她是二品上中,你呢?】

    【論師承,她師從三杰之一的褚無晦,褚曜看在旁人說情的份上帶了你一陣子。你叔祖還跟他有舊仇。論名聲,林風是庶民愛戴敬佩的林戶曹,你又有什么值得稱道的建樹?你比她年長許多,凝聚文心比她晚,如今連文士之道都未參透,嘖嘖——】

    男人和女人的頭顱在她耳邊低喃。

    誅心之言一重跟著一重。

    終于,兩顆頭顱異口同聲道。

    【你應該腐爛在地里!】

    【脫下你這身衣裳!】

    【此處沒有你的立錐之地!】

    【爛泥就應該在泥地里仰望天穹!】

    虞紫微微瞇眼,冷笑:【說完了?】

    兩顆頭顱齊刷刷貼著她的臉,口中發出陰詭的笑:【你以為我們是你的阿翁阿婆?不是哦,虞微恒,我們就是你自己!】

    兩張扭曲的臉變成了虞紫的臉。

    只是還不待它們得意什么,臉上的笑容僵住,頭顱飛起的一刻,發黑的血液沾滿了虞紫的臉。盡管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那雙陰森的眸卻很明亮:【是又如何?】

    【人無完人,不是么?】

    【論跡不論心,不是么?】

    【何必用圣人標準要求凡夫俗子?】

    站在虞紫身后的叔祖和婦人不知何時已經消散,消散之前唇角猶帶著欣慰的笑。虞紫輕描澹寫地掏出帕子將劍鋒上的血擦拭干凈,拇指抵著收回劍鞘:【我不介意。】

    卡察!

    琉璃碎裂的聲音更加清晰。

    腳下的黑暗開始坍塌。

    兩顆頭顱嘴里發出漏了風般的呼哧呼哧笑聲,融成了一灘水,虞紫瞧也不瞧地踩了過去。眼前景色又是一變,戰場的喊殺聲清晰傳入她耳畔,仿佛此前都是她的錯覺。

    但——

    虞紫很清楚,那不是錯覺。

    她在意識度過一刻鐘,現實僅是眨眼一瞬。這一瞬,她身上發生很多微妙改變。

    枯竭的丹府再度充盈精純文氣。

    一種微妙的直覺在她腦海徘回不去。不用細究便知道,那是獨屬于她的言靈。

    她的文士之道。

    心念一動,便知全貌。

    跟著,虞紫的眼球狠狠一顫!

    唇角還未浮現的喜悅就被苦澀代替,強烈的無助朝她涌來,虞紫扶著立柱的手下意識縮緊。木屑在她掌間落下,留下一個模湖的指印。很快,她的思緒被漸開的血花勾了回來。三名陌生相貌的士兵聯手將一斷臂重盾力士斬殺,自身傷勢加重。其中一人擔心重盾力士再爬起來,一刀剁下其頭顱。

    頭顱滾到她腳邊,血噴如注。

    在她裙角還未干涸的血痕上再添一層。

    “微恒,你要不先下去?”

    魯繼支援完屠榮又一個近乎貼地的爆退,兩錘子將敵人腿骨砸斷,滑著立起,往敵人腦袋補一錘子,可算清理了爬上城墻的敵兵。剛要喘口氣,瞧見虞紫臉色不佳。

    想想虞紫的情況,必是文氣耗盡了。

    虞紫抿著唇道:“我無妨。”

    出手便是一記文氣充沛的 氣充沛的言靈,恰好將來不及阻擋的敵人從云梯上沖了下去,負責這塊的士兵急忙跟上。虞紫眼底泛起些許愧疚掙扎:“之宗,這里不用你看著了。”

    魯繼道:“你撐得住?”

    虞紫笑容復雜:“我能。”

    說著,腦中浮現叔祖以前的閑談,他說文心文士是個宿命感強烈的身份。因為會出口成真,所以更要謹言慎行。誰也不知曾經無心出口的因,會不會結成日后的一顆果。

    虞紫狠狠閉眼再睜開。

    眼底不剩丁點兒的猶豫遲疑。

    隨著她張口,丹府內的文氣猶如沸水般躁動起來,順著四肢百骸經脈涌出——

    “惡紫奪朱!”

    言靈一出,散發著陰詭氣息的紫色濃霧從她手掌飛出,頃刻刮起了狂風,風聲呼嘯間帶著鬼魅般的嗚咽,如泣如訴。在半空匯聚成一個碩大的一人高圓球,轟得炸開!

    此處動靜很快引起了幾人的注意。

    康時一開始還以為姜勝或者誰也爆發了,畢竟姜勝是他們中間唯一一個文士之道圓滿又文宮大成的,排場不小。只是,他一感應文氣卻發現不對,這不是姜勝的文氣!

    正想著如何利用【尸人藤】擴大戰果的林風若有所感,看了過去:“微恒?”

    爆發的文氣主人正是虞紫!

    只是——

    虞紫的文氣失了往日的平和中正,多了幾分陰冷詭異之氣,隱隱約約還帶著令人不適的兇煞污濁。不過,這些文氣無害又亂中有序,不似失控的樣子,讓她放了心。

    其他人的反應也大同小異。

    唯獨欒信的臉色在好幾息之后,浮現幾分古怪,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但欒信不一樣。任何人的信息在他面前都是公開的,自然也包括剛覺醒文士之道的虞紫。

    這可是嶄新的文士之道。

    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他的。

    考慮到日后或許能派上用場,于是欒信就抽空看了一眼。就一眼啊,他的臉色就繃不住了,內心再度感慨——主公怎么就造孽,光吸引這些高危的文士之道主人呢?

    【惡紫奪朱】!

    當施展文士之道的時候,可奪取主公、同僚乃至敵人的氣運,換取己方八成回報。犧牲多少自己人就能奪取多少敵人……這個文士之道不叫【損人利己】簡直不合常理!只是文士之道是最新獲得的,更多具體消息還需要虞紫去琢磨摸索……

    但是吧……

    開頭基調就注定這個文士之道不可能友好了,深入研究探索,大概率還是缺德。

    欒信默默將文士之道記上黑名單。

    虞紫自然不知道欒信這會兒在腦補什么,她只是在感受到這個文士之道某種意義上的強大之時,內心便有聲音說“完了”。

    手握力量的滋味令人著迷。

    代價卻是坑害全體自己人……

    一旦泄露出去,自己如何立足?

    虞紫心中惴惴不安,但戰場情況讓她無暇多慮,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剩下的日后再籌謀了。事出突然,但虞紫的突然爆發也確實大大緩解這邊的壓力,守住了戰線。

    隨著戰事推進,各處皆傳來好消息。

    朝黎關的防線還算穩當。

    城墻之下,云策等人仗著實力尚可也在奮力拼殺。雖然被敵人包圍,但架不住崔孝的文士之道加持,性命暫時沒威脅。云策殺出一條冰封血路,頭頂傳來熟悉聲音。

    “云師兄!”

    “子固怎么下來了?”

    云策險些被鮮于堅嚇到,慶幸他身體肌肉早有記憶,這情況也能緊握長槍不抖。

    “軍師命令我下來策應師兄——”

    他們不能待在城墻被動防守,任由敵人危及城墻防線。在有限范圍之內,也要進攻給敵人造成壓力,嘗試將戰線往外推。

    他們師兄弟并肩同戰機會不多,但畢竟是一個師門出來的,天然就有無需語言交流的默契,徹底將自己的背交托給對方。

    二人合擊的威力可不小。

    有人幫忙分擔壓力,云策更加游刃有余,一槍便能將重盾力士連人帶身體穿透,一串還是三五個,效率大大提升:“子固,你此前可有碰見帶著師門標記的武者?”

    鮮于堅道:“沒有。”

    除了一個師兄,其他人沒碰到啊。

    云策聞言不再多問。

    只是內心疑惑又重了一重。

    因為除了一開始被他斬殺當擋箭牌的,云策之后又發現了倆,還都是指揮重盾力士軍團的小將領。盡管單人實力不算多強,所用招式也跟師門毫無雷同,但數量這么多,又都投奔到黃烈帳下……要知道云策也在黃烈帳下干過一陣子,那會兒可沒發現呢。

    若真是師門之人,為何不相認?

    云策可沒有瞞過自己的師承。

    他內心嘆了口氣。若此戰還能活著,他必要找個機會回師門問問老師怎么回事。老師一向澹薄名利,不喜歡爭端,不能讓宵小之徒打著他的旗號壞了他老人家名聲。

    云策一邊收割人頭一邊做了決定。

    這一切,鮮于堅并不知曉。

    與此同時……

    啊不,應該說就在不久前。

    沉棠正在努力趕來的路上。

    她手中提著章賀的首級,心急如焚。

    眼中只有遠處染紅天邊的戰火,腦中浮現無數重盾力士花式攻破朝黎關的畫面,還有魏壽褚杰二人,接連被黃烈帳下十六等大上造虐殺戰死的情形。恨不得再快一些。

    沉棠將速度提升到了最快。

    眼看著距離一點點拉進,結果飛到半路的時候,一種濃烈的不祥預感在心中萌芽。一扭頭,她看到不知道哪里飛出來的鳥往自己這邊湊。沉棠的內心一片無語。

    多年經驗告訴她……

    這些鳥肚子里憋著屎。

    “滾——”

    沉棠很快將它們全部超了。

    還未來得及慶幸,眼前驀地一黑。

    電光石火間,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呵呵,不用說,那個三歲的自己要出來了。

    她以為自己會像以往那般沉睡。

    但——

    “我還醒著?”

    不能控制四肢,嘴巴還能動。

    這種感覺很微妙,好似有人當著主人的面上號控制角色,她手中的鼠標沒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