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一個小小的念頭,卻在少年心中深埋。
他不知道自己明白的東西到底對不對,但他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那霞光萬丈當中,是枯燥的錘煉爭鳴,不是水火祛雜。
而是仿佛有山川巍然不動,溪河萬年長流,日月斗轉、星辰熠熠之意。
這不是鍛造,更是一種賦予。
冥冥當中,霞光內,似是有一少年提酒舞劍,豪氣干云。
“為師能力有限,只能將煉仙術運用到如此境界,你能明悟幾分,便明悟幾分。”
僅是一刻鐘時間的施展,沈安在已經滿頭大汗。
火中的龍九極面色漸漸紅潤,恢復了飽滿,不再形如枯槁。
那沉沉死氣也在此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萬物新生之意。
仿佛在他體內,有山川云海,星辰日月。
灰衣少年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一切。
到后來,他發現這一切目力已難窮極,干脆閉上了眼睛,側耳去聽。
鳥語、蟬鳴、花香、風雪……
這四季輪回、生靈爭艷之意皆被他聽入耳中,于腦海中形成了一幅奇妙的畫卷。
而在這畫卷當中,有一雙大手自云穹落下,憑空捏造。
少年提劍飲酒,悠悠前行。
終行至一處山崖邊,坐看清風云海。
一只翩翩蝴蝶揮舞著翅膀,搖搖落在了他的肩頭。
滄海桑田的變化在蝴蝶落下的這一刻定格,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這一刻化作永痕。
天樂睜開雙眼,看到了面前搖搖欲墜的白衣中年。
他急忙上前攙扶,目露擔憂。
“師父……”
沈安在面色蒼白,不住顫抖的手輕擺。
“為師沒事。”
這一次施展煉仙術,消耗實在是太過巨大。
他本就無修為加身,全憑神魂之力。
堅持下來只感到腦海眩暈,雙眼發黑。
稍微清醒幾分后,他那雙深藏疲倦的眸子朝前看去。
火光當中的人緩緩睜開了雙眼。
驟然間,火焰斂息、霞光化作一道流云長袍披在他身。
龍九極邁步而出,于空中而立,看向了那邊的師徒二人。
此刻對上他的雙眼,天樂呼吸一窒。
靈性!
天地靈性!
“自今日起,你名龍九極,號點蒼劍仙,乃龍族大長老……”
沈安在看著他,輕聲開口。
“龍……九極?”
他眼中有些許迷茫,輕輕點頭,拱手。
“九極得令。”
看著眼前的傀儡如活人一般開口說話,拱手行禮,天樂眸光微深。
這有些像是三十六重古法當中的乾坤化物。
但要比乾坤化物更加玄妙!
因為古法只是將煉傀者此刻的一縷念想剝離,融合天地之意化作短暫的意識。
總體來說,用乾坤化物鍛造的傀儡之意識,還是煉傀者本身的意念。
這也是當時為什么煉器大會上天樂的傀儡會對拓跋破岳的傀儡心生不喜的原因。
可眼前的傀儡……不,眼前的人。
卻像是一種獨立的意識。
“老三,帶他出去交給玄巫前輩,為師累了。”
沈安在擺了擺手,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目露疲倦。
“是。”
天樂點頭,多看了一眼這傀儡,轉身離開。
而龍九極也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后,還微微轉頭,看著外面的青山綠水,仿佛真正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
天樂心中震驚,想到了躺在自己儲物戒內的那具尸體,暗暗決心。
某種意義上來說,師父是賦予了這本該是死物的傀儡意識,一種天地之意所凝聚的意識。
是新生。
也許將來哪一天,這新生的意識會真正擁有屬于龍九極的記憶,擁有他的習性。
但不是現在。
竹苑外,玄巫靜看著流水下山,魚兒雀躍。
忽的,她心跳加快,仿佛有什么跟自己息息相關的東西正在接近。
轉頭看去,青石路上,灰衣少年正與一站的筆直的白袍老者同行而來。
“青巧。”
老者站在那里,微微笑著招手喚道。
這一刻,她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青巧……青巧……
已經多少年沒有再聽到他人喚起自己的名字了?
她的思緒仿佛回到了兩百年前的日夜。
但很快,玄巫回過神來了,有些復雜地看著天樂身旁的龍九極。
差點以為……他真的活過來了。
想來是沈峰主技藝不凡,給這傀儡賦予了靈性才是。
“玄巫前輩,家師讓晚輩將龍前輩交還給您。”
天樂拱手行禮。
“沈峰主呢,我想當面謝過他。”
玄巫開口。
“家師損耗過度,已歇息了。”
“原來如此。”
玄巫遺憾點頭,又看向了旁邊的龍九極,將他的劍和酒葫蘆遞了過去。
“跟我來。”
“青巧,我們去哪?”
縱然龍九極說話還有些生硬,但卻已經有了人的神態。
玄巫又一次恍惚,但心中更多的卻是一種空蕩。
雖然樣貌一模一樣,可龍九極從來不會這么正經。
他只是一個愛喝酒的糟老頭子,說話不著調。
“去街上走走,我給你講一些事。”
玄巫邁步,帶著龍九極往山下走去。
她想花些時間,將龍點蒼的事情說給這器靈聽。
哪怕終究回不來,至少也要像他才好。
……
夜半,青云峰書房。
縱然夜深了,窗戶依舊映著火光,有人影在內端坐翻書。
當當當。
三聲輕輕的敲門聲響起。
“師妹,有什么事嗎?”
吱呀。
蕭景雪將門推開,看著端坐案前,來回翻閱已經皺了的書冊,不由蹙眉。
“師兄,你都待在書房半個月了,不打算練劍了?”
慕容天合上醫書,抬頭:“接下來我的重點是另一術法,不是劍術,師父還未出來,我自己也沒法修煉,不如多看看書。”
蕭景雪在他面前坐下,白衣如雪,眸光柔和,靜靜看著他。
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搖晃相依。
“師兄,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在擔心什么?”
蕭景雪看著旁邊翻了一遍又一遍的醫書,正色詢問。
身為女子本就心思敏銳,她發現好像自從去了靈境一趟之后,師兄就多了些顧慮。
而也正是這些顧慮讓他在回來之后才執著的一定要學醫。
此番見到龍老劍仙仙逝,師兄要學醫的念頭更加強烈。
起初她還以為對方只是一時興起,但近些日子左想右想,還是覺得不對。
聽伯父說,師兄以前從來不肯學醫的。
身為藥道世家,甚至連藥材都認不出。
如此的一個人,怎么會忽然對藥道執著癡迷到如此程度?
明知自己沒有天賦,就一遍遍的去看,去實踐,去學。
想來,在靈境那邊肯定是發生了什么。
看著師妹那張柔弱白皙的臉,以及那帶有詢問的目光。
慕容天目光躲閃,撓頭哈哈一笑道:“什么擔心什么,師兄就是想學醫啊。”
蕭景雪盯著他看了許久,才輕輕搖頭。
“師父有沒有說過你不適合撒謊?”
“我……”
慕容天語塞,沉默了許久,隨后才語氣有些低沉自責的開口。
“師父那天在靈境……差點死了。”
僅是這么簡單的一句話,卻令蕭景雪睫毛輕顫,心跳仿佛都停了一下。
她呼吸微急,眸光緩緩低了下來。
難怪師兄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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