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一旦升起，就再也無法抑制。
蕭景雪開始痛恨自己當初做出的那種令人作嘔的善良舉動。
為什么自己會愚蠢到犧牲自己的修為、容貌，去救這樣一群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值得嗎？
看著蕭景雪體內的毒素越發躁動，外面的秦淺月嘴角揚起了笑意。
對，就是這樣，成為一個真正殺人如麻的邪道妖女。
“滾開！”
暴怒的聲音響起，圍毆的眾人被這忽如其來的怒吼嚇得一愣。
下一刻，滿臉毒斑的女子拖著遍體鱗傷的軀體，艱難的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向著大玉城外跑去。
“別追過來，追上來我就殺了你們！”
一邊跑，她還一邊聲嘶力竭的大吼著。
聽著她這般兇惡的話語，一時間那些百姓們紛紛不敢上前追擊。
很快，蕭景雪就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當中。
她逃離了大玉城，跑到了一處荒郊野外，躺在樹下。
濃烈的毒氣自她身體擴散，將那棵原本青蔥的大樹染的枯萎。
“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她靠著大樹歇息，眉眼痛苦，卻是不斷重復著這些話語，面露苦笑。
這所有的一切會不會也是對自己的考驗呢？
“如果真的能夠有這么一位師父，那該多好……”
她努力壓抑著毒素，抱著雙腿將頭埋入其間，委屈地抽泣著。
明明自己是救人的，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呢？
剛才那一刻，她差點就升起了殺死所有人的念頭。
但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了一名白衣中年也站在人群之外，正雙目帶有鼓勵和堅信地看著自己。
冥冥當中，她耳旁響起了一些仿佛從未真正聽聞，又好似久居在心的話語。
“青云峰第一準則，永不言棄，永遠相信自己……”
自己當初都做出了那個決定，難道因為現在被人排擠，就要放棄嗎？
如果那樣的話，自己豈不是真的就成了妖女，真的就不再是那個清水郡主了？
“要是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座山峰名為青云，那該多好……”
蕭景雪望著漸漸暗沉下來的夜色，眼眶泛紅。
她很想進入夢鄉，再回到師父和師兄師弟的身邊，回到青云峰。
但她現在一閉上眼睛，數不清的謾罵、厭惡之聲就會不絕于耳。
偌大的北明朝，現在竟然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她不知道該去哪。
在記憶當中，她已經是孤家寡人一個，再沒有任何一個地方可以去了。
她呆呆站在樹下，眺望著遠方。
那是夢中靈符山青云峰的方向，但現實當中，靈符山根本就沒有青云峰。
也沒有師父。
“小姑娘，這么晚了，怎么還一個人在這，現在這北明朝可不太平，快快回家吧！”
忽然，溫和的聲音在耳旁響起。
那熟悉的聲音令蕭景雪一怔，猛然回頭。
一名穿著白衣，兩鬢銀絲的中年正站在后面。
“師……師父？”
中年明顯一愣：“師父？”
“師父！”
蕭景雪再也忍不住，直接撲了上去，緊緊抱著中年哭泣，滿腔的委屈似乎都在此刻得以宣泄。
中年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的不知所措，但猶豫之后還是輕輕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溫聲開口。
“小姑娘，我不是你的師父，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蕭景雪如夢初醒，這才發現眼前的中年雖然跟夢中的師父長的一樣，但似乎根本就不認識自己。
“抱歉……”
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是認錯了人。
“沒事的，小姑娘，你這臉……”
中年擺手，隨后指了指她的臉。
蕭景雪忙低下頭，帶有歉意地開口：“抱歉，嚇著您了吧？”
中年搖頭，并未有什么驚嚇之意。
“我看你剛才一個人在這里哭，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也許是眼前人跟自己夢中的師父長的相似的緣故，蕭景雪原本慌亂、害怕的心稍微安定了少。
“我……明明救了很多人，卻反而被他們以為是妖女，先生，您覺得我救那些人，值得嗎？”
面對著眼前女子那明顯帶有求解的目光，中年詢問開口。
“姑娘，你是學醫的？”
“嗯……”
“那你學醫是為了救人嗎？”
“是。”
中年忽然一笑，“這不就是答案嗎？”
蕭景雪一時愣住。
這……算哪門子的答案，就這么簡單嗎？
“你救你的人，關他們什么事，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救了又何必糾結。”
“大不了下一次，不救了就是了，何必現在去問當時想救人的自己值不值得，有用嗎？”
“值得你也救了，不值得又怎樣，殺了他們？那當初你何必又去救他們呢？”
蕭景雪聽著這似乎很簡單，但又很復雜的道理，秀眉緊蹙。
中年帶著她重新在樹下坐著，語氣溫和地疏導。
“廚子做飯的初衷，就是讓人吃飽而已，一個餓到極點的人，無論是山珍海味還是餿米糙餅，他都會去吃，而一個吃撐了的人，再好吃的食物，他也不會多看一眼，難道是因為東西不好吃嗎，不，只是因為他不再餓了而已。”
“假如他再一次饑餓，無論是餿米還是大魚大肉，他都可以接受，因為他只想自己不會餓死。”
“被救者也是如此，你救了他們，他們反而過來罵你是妖女，難道你就覺得自己不是一個醫者了嗎？”
中年微笑著開口：“還是那句話。”
中年看著她，神色溫和，令蕭景雪仿佛置身夢中。
“你救你的人，與他們何關，大不了，下次不救了就是。”
“大不了……下次不救了就是？”
蕭景雪如夢初醒，喃喃念叨著。
中年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道：“回家吧，總會有人永遠相信你，無論你變成什么樣。”
“回家……”
蕭景雪抬頭，看著漸漸烏云散開的夜空，看著皎潔的明月。
明月當中，似乎有她夢中的青云峰，有她夢中的師父、師兄……
她明眸泛光，漸漸笑了起來。
“好，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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