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宴此言一出,空氣又陷入了一陣短暫的寂靜。
最后陸扶笙率先開口打破沉默:“多謝關心,但是真的不用了。不過一件衣服而已,即便真有邪祟能怎么樣,大家還是快回去吧。”
說完,他也不等人回答,徑自往回走去。
當事人態度如此堅決,虞清宴他們自然不好再說什么了,加之明天的確還有比試,于是只得各自回屋歇息。
然而虞清宴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根本睡不著。
心煩意亂。
她手指摩挲著胸前的玉佩,低聲道:“云翎,滄瀾之巔有這么多桃花妖出現,其實不大正常吧?”
默然片刻,云翎笑道:“自然不正常。按理說,滄瀾之巔受天道規則保護,根本就不應該有任何邪祟出現,可是跟我這么個死了五百多年的大魔頭重新現世比起來,區區幾只桃花妖又能算的了什么。”
“已經發生之事……”
“無論偶然還是人為,蓄意還是無心,正常還是不正常,都會有其存在的原因和道理。”
“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做到自己所能做到的,其余事無需憂慮太多。”
笑意也掩飾不住的云淡風輕。
無論云翎平日里如何插科打諢的同她開玩笑,虞清宴還是覺得,對方的本性一定更接近她夢里的那個模樣。
他是云羨舟,哪怕換了名字,哪怕故作懵懂瀟灑少年態,可有些東西,磨不掉,改不了,早就已經如影隨形。
比如,那一身寧折不彎君子骨。
再比如,海闊天高,浩然胸懷。
厲鬼死后因心懷強烈怨憤,一旦修成實體,形狀極為可怖,就如他們最開始在雙溪鎮見到的那個少女,可云翎的實體卻幾乎跟正常人無異。
說明他死時,對鐘楚寒的確是沒有怨恨之心的。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入魔很深,可對于曾經一劍刺死自己的師尊,竟然毫無怨恨之心。
重回于世,也只是想等人。
這樣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是大魔頭,怎么可能做出背棄師門、欺師滅祖的事?
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
她始終認為,如果鐘楚寒沒有率先做出對不起云羨舟的事來,僅僅只是教導時的嚴苛,那云翎絕對不會記仇,他一定會對這個師尊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退一萬步來講,如果真的是云翎一時糊涂,她相信他一定會找機會向鐘楚寒道歉的。
何至于就能一步一步走到師徒對決那一日了?
不管當年發生過什么,終有一日,她要還給他一個公道,她不能讓他永遠背負著這樣的罵名。
濃密的睫毛垂落,虞清宴忽然暗暗嘆了一口氣:“好,我知道了,睡吧。”
嘴上說著“睡吧”,其實還是睡不著。
虞清宴睜著眼睛待了一會兒,忽然道:“云翎,反正也睡不著,要不我們去幫陸師兄他表兄找找衣服吧,我還是覺得有可能是桃花妖干的,那衣服落在他手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兒。”
云翎懶洋洋的道:“不去。”
拒絕的斬釘截鐵。
虞清宴微微一怔:“為何?嫌麻煩?或者因為是陸師兄的表兄?”
云翎悠悠道:“你不嫌麻煩,我自然也不會嫌麻煩,至于遷怒……”
云翎笑了一聲:“別說我對陸執沒有討厭到這個地步……就算我真的對他厭惡至極,你覺得我是這種遷怒的人嗎?”
“那肯定不是啊,這世上再沒有人比我家好哥哥更大度了。”虞清宴眨了眨眼,聲音甜甜的道,“那是為什么?”
“……”云翎輕咳了一聲道,“你自己不是都說了嗎,那是陸執的表兄,他能不上心嗎,肯定會和季君琰偷偷回去幫忙找的。”
“至于方才不明說……不過是擔心陸扶笙心里不好意思而已。”
“所以我們就沒必要去湊這個熱鬧了。”
虞清宴揚了揚眉,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云翎,既然你心里比我還明白,那你就應該知道陸師兄是個多夠意思的人,之前要說你吃醋我還能理解,可現在我們都這樣了……為什么你對陸師兄似乎還有偏見呢?”
“談不上偏見。”云翎漫不經心道,“最多,就是不大喜歡。”
“他得到了我曾經擁有的一切……還曾經幾次三番撩撥你。”
“小妹妹,我畢竟不是個圣人,憑心而論,這個應該也不難理解吧。”
對于鐘楚寒這個師尊,他不是沒有過期待。
相反,他少年時期對鐘楚寒敬若神明,他一直希望得到對方的贊許與認可。
可他等來的只有“玩物喪志”、“不務正業”的評價,還有一劍穿心的結果。
記憶中,他沒少挨過鐘楚寒的鞭子……也沒少被對方罰跪。
甚至于,他精心準備的生辰禮會被鐘楚寒當垃圾一樣扔掉。
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讓自己的這個師尊滿意,仿佛對方永遠也不會對他滿意。
他在人前是人人追捧的少年天才,是太微門下高徒,可人后其實根本就不討師尊歡心。
然而陸執呢?
劍修愛劍勝于性命,這世上有幾個放心把命劍交給徒弟保管的師父?
恐怕唯有鐘楚寒吧。
鐘楚寒還跟虞清宴說過……陸執懂他。
同樣都是徒弟,為什么可以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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