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卯把草料燒過的地方用力一捻,手指上沾上一些草灰。

  “少夫人稍等,我去去就來。”

  他轉身出去,顏如玉耐心等待。

  容氏眼中慢慢有了神采,方才丈夫認真專注,侃侃而談的樣子,讓她想起以前在家時,也是這樣,丈夫潛心研究喜歡的事,她就在一旁陪著,或是縫補,或是給他端茶。

  日子雖平淡,但也美好。

  顏如玉看出她的心思:“我倒不知道,他還懂這些,等到了西北,可以再開一間香料鋪子。”

  容氏一怔,眼中微閃淚光。

  霍仲卯進來,手里拿著一張白紙,略微有點潮。

  “少夫人看,這是什么?”

  “白紙。”

  霍仲卯笑而不語,把指尖的草灰輕抹在紙上,本來空無一物的紙上,慢慢浮現出幾個字來。

  “臨時弄的,有些粗糙,紙也未干透,若是時間充足,便可做得更精致些。”

  顏如玉心口砰砰跳幾下,腦海中飛快閃過幾個念頭。

  “多謝你,你幫了大忙!”

  她拿上紙和草料,迅速出去找霍長鶴。

  霍長鶴正和銀坨在一起說什么,見她過來,銀坨清清嗓子正要說話。

  八哥尖聲尖細:“今晚的月亮真圓吶!”

  銀坨:“……”好想死。

  顏如玉手指輕彈八哥腦門,八哥大叫:“仙女,仙女!皮膚好白,眼睛好亮!”

  顏如玉不理他和它,對霍長鶴道:“大當家,換個地方說話。”

  “好。”

  兩人進銀坨的屋,霍長鶴關上門:“怎么了?”

  “你來看。”

  顏如玉把紙和草料放在桌上,把方才霍仲卯說的事也說了。

  霍長鶴點頭:“這就對了,方才銀坨說,他剛才在街上聽到消息,說是有傳言,明日卯時,文曲星會顯靈,好多人都要去那里拜文曲星。”

  他指尖捏著草料:“這東西,或許會在那時,派上大用場。”

  “明日卯時?”顏如玉算一下時辰,相當于早上五點。

  “正是,天亮破曉時分,不過,為了爭個好彩頭,不少人今天晚上就會動身。”

  顏如玉暗想:這有點像現代人過年的時候爭著去燒頭炷香的場景。

  “大當家有沒有辦法,找到其它入口?”

  霍長鶴目光注視她,隱隱含笑:“你想去?你想去就能。”

  “想去。”

  “好。”

  兩人又商量一番,一出屋子,見霍仲卯正給銀坨幫忙。

  見她出來,霍仲卯道:“少夫人,您讓我辦的其它事,我還沒和您說。”

  顏如玉點頭:“來。”

  霍仲卯進屋,拿出個小本子,是他記錄的消息。

  “讀書人來的真不少,都是來拜見文曲星,除了一些附近城中的普通人,我打聽到還有幾個世家子弟。其中就有平陽秋氏、太州姜氏。”

  顏如玉微挑微挑,記得霍長鶴說過,本朝有四大世家,其中就有平陽秋氏和太州姜氏。

  “確定嗎?”

  “確定,”霍仲卯點頭,“我先去的安泰鎮最好的客棧,給了店小二一些碎銀,打聽出一些消息。

  我想著那里的人定然是來得早,且有些錢財的人。

  店小二還告訴我一個消息,住在他們那里的固然有錢,但最不是最有勢的,有勢的都住在西城那邊的小莊園。”

  “小莊園與當朝首輔的祖宅相隔不遠,如今已被有權勢的人買下,我去了一趟,但無法像在客棧一樣打聽消息。

  但外面有些賣東西的小貨郎,和他們閑聊幾句,也得到一些有用消息。

  說是前幾日來了兩位貴公子,一位貴小姐,排場不小,至于是什么身份,他們也不得而知。”

  “我又等了一會兒,遇見一個小丫環出來買東西,她身上有一個荷包,是上等絲綢,上面的刺繡也是有名蘇繡,聽她的口音也是溫儂軟語,而太州就與蘇城相鄰。”

  “后來出來一個小廝,兩人還爭吵幾句,彼此瞧不上,平陽秋氏和太州姜氏,一直就為排名彼此不服,因此,我猜測多半是他們。

  待快中午時,有酒樓來送飯菜,等送菜的人出來時,我尾隨到酒樓,又塞些銀子,才知他們已經連送幾次,因此可以斷定,太州姜氏來了一位公子一位小姐,平陽秋氏來的是一位公子。”

  顏如玉對霍仲卯刮目相看。

  此人有頭腦,有條理,心也細,性子沉穩,實在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伙伴。

  霍仲卯把小本本給她:“因為在蹲守的時候略長了些,所以,只打聽到這些消息,等下午我還去。”

  “你這些消息已經非常難得,很重要,辛苦了。”

  “應該的。”

  顏如玉道:“下午再出去,要多加小心,別引人注目,一切安全為上。”

  “好。”

  霍仲卯出去,顏如玉坐在桌前,翻看他記的小本。

  霍長鶴敲門進來:“飯好了。”

  顏如玉抬眸:“大當家過來看。”

  “這是霍仲卯打聽到的?”

  “是,”顏如玉把小本推給他“平陽秋氏,太州姜氏,都有人來。”

  霍長鶴微訝:方才銀坨出去和這里的暗衛聯絡,也是收集消息。

  但暗衛的注意力都在廟上,沒注意這些,畢竟現在人手不太夠,和原來沒法比。

  “這么說來,這位墨先生下得可是一盤大棋,”霍長鶴嘆道,“我知道有身份貴重的人,沒想到竟然是他們。”

  顏如玉贊同:“普通書生,再加世家子弟,還是首輔老家,再加上文曲星廟,地利,人和,都有了。”

  “天時地利人和,”霍長鶴說,“能占其二,已經是不易。”

  “不,”顏如玉語氣篤定,“他也占了天時。”

  “怎么說?”

  顏如玉抬眼望一下窗外的天:“最多兩天,這里會有一場綿延的雨。”

  霍長鶴眼中閃過驚訝。

  顏如玉假裝沒有看到,手指點在小本子上:“墨先生這棋下得確實好,但他忘了。”

  “一招棋錯,滿盤皆會輸。”

  霍長鶴輕笑,語氣中淬了涼意:“我看,他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如果他只是想下這盤棋,慢慢下便是,或許會成功。但他偏偏要引我們入甕……”

  “那就,”顏如玉一笑森然,“殺他個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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