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鐵血小千戶 > 0463 國書
  要不是有康親王在身旁,蕭文明當場就可以答應下來,并且想必康親王本人也不會在這種細枝末節的問題上做文章,尤其是有毅親王的喪事這么大的一件事情擺在眼前的情況下……

  然而這時,卻聽又是溫伯明幽幽地說道:“達多王子,你給我交個實底吧,你剛才回去商量,其實就是在向貴國的達利可汗請示,我猜的沒錯吧?”

  此言一出,首先就是康親王驚訝得瞪大了眼睛:“什么?還有這么一回事兒?”

  為了給毅親王奔喪吊唁,戎羌來了一位王子不夠,居然連可汗也親自來了,且不論他來之后會干什么事情,他到來中原本身,那就是一件絲毫不亞于毅親王薨逝的大事!

  蕭文明聽了溫伯明的話同樣感到十分驚訝。

  但他隨即卻釋然了,因為之前談判互市的時候,眼前的這位達多王子就曾假扮過翻譯多達——看來戎羌的權貴人物隱藏身份,跟著大部隊深入敵國境內,幾乎已經成為了他們的一種習慣。

  既然達多之前做過一回,那這一次換成達利可汗本人,也就不會顯得那么出格了。

  而達多本人的驚訝,也絲毫不在蕭文明和康親王以下。

  他倒也知道溫伯明這個人:“溫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達多這樣說其實就已經證明了溫伯明的猜測沒有錯了。

  只聽溫伯明解釋道:“我這是也是以常理度之,看樣子我并沒有猜錯。”

  達多并沒有直接回答溫伯明的問題,只是點了點頭,又返回了隊伍之中,等他再次回到蕭文明面前之時,身前卻站了另一個戎羌人。

  只見此人身材不高,相貌也不及達多俊朗,年紀約在四十歲開外,因為飽經草原戈壁風霜的侵襲,紫紅色的臉上滿是皺紋,或許他的實際年紀要比看上去的年輕一些——想必此人,便是達多的兄長,戎羌的可汗達利了。

  這位達利可汗可不是尋常人,他在短短二十年間,就創造了重新統一戎羌草原,并在戰略決戰中重創中原王朝的壯舉。

  可以說,達利可汗本人就是戎羌這近百年來出現的最偉大的人物了。

  像這樣的人,蕭文明當然不敢掉以輕心。

  同康親王和溫伯明商量了兩句之后,便由他上前向達利可汗打了個招呼:“不知可汗在此,有失遠迎。不過可汗入朝也是貴我兩國之間的一樁大事,可汗未曾事先通報,也有不對之處。”

  這幾句話說的有理有節、不卑不亢,說出口后,就連蕭文明也感到頗為得意。

  然而這幾句話當中也帶著幾分責備的含義,也不知達利可汗平素是個怎樣的性格,是飛揚跋扈完全以自己為中心的獨裁者,還是能夠聽言納諫的開明君主。

  因此這幾句頗帶試探義務的話出口,蕭文明便閉上了嘴巴,略顯焦躁地看著達多怎樣將自己的話翻譯到達利可汗的耳中。

  蕭文明這邊的溫伯明也略通戎羌話,雖然做不到逐字逐句地實時翻譯,但是也能聽出一個大概——根據溫伯明聽到的話,達多的翻譯十分誠懇,基本把蕭文明的意思都說到了。

  聽完了弟弟達多的轉述,達利可汗挺身上前,用洪亮而又渾厚的嗓音對著蕭文明說了一串戎羌話。

  蕭文明和康親王卻不懂戎羌語言,經過達多的翻譯和溫伯明的確認,他們二人這才知道達利可汗的意思。

  這位草原上的大汗還算通情達理,說自己率領這么多人馬來,全是按照草原的規矩,并且來時倉促,并未同大齊朝廷及時溝通,有不合理處還請見諒。

  至于只帶十人去洛陽給毅親王奔喪,這個提議原本就是達利可汗提出來的。

  如果只有達多王子一個人入朝,蕭文明還能頭一鐵,來個自作主張;可是達利可汗也來了,那就不是一件小事了!

  蕭文明當然不敢越俎代庖,替朝廷答應下來,就連康親王本人都不敢擅自做主。

  而達利可安這邊,卻似乎并沒有體會到蕭文明這邊的逡巡猶豫,而是通過弟弟達多同蕭文明說起了客套話。

  按照達多王子的說法,達利可汗對于蕭文明也是久仰大名了,并且能夠促互市之事,促使兩國罷兵休戰,達利可汗本人也十分感謝,只是此行的確是專為替毅親王奔喪而來的,沒有帶多余的禮品,否則要是提前知道蕭文明在此,必然會有一份重禮相送。

  達利可汗客氣到這里還不算完,連帶著把蕭文明亦師亦友的謀士溫伯明也夸獎了一番。

  達利可汗這幾句話一說,蕭文明固然是高興了,可康親王聽了就全然不是個滋味。

  論身份、地位,他比在場所有人都要更加尊貴——并且要尊貴得多;論外交規格也只有他才能同達利可汗和達多王子平起平坐地說話;論實際的功勞,建立市場、開辦互市的活動也有他的參與……

  憑什么達利克還對蕭文明恭維有加,而對他這個正經的親王卻是不聞不問?

  因此當達利可汗的話說完之時,康親王臉上已經滿是慍色,雖然礙于兩國之間的關系以及達利可汗的身份,他還不敢當著眾人的面發作,但也已到了憤怒的邊緣了。

  蕭文明是個粗線條的人,一時還沒注意到康親王的情緒變化,可溫伯明卻心思細如牛毛,趕忙操起了一口并不流利的戎羌話,先是謙遜了幾句,便趕緊向達利可汗介紹起了康親王。

  溫伯明的戎羌話并不是在日常交流中慢慢學會的,而是看書自學來的。

  而他從書上看來的戎羌語言,全都是最正規的行文,從嘴里說出來,雖然有著一些別扭,卻也顯得格外的莊重。

  這讓達利可汗立即對康親王多了幾分尊敬,但這份尊敬同對蕭文明的敬佩可并不相同——對于蕭文明,他更多的是出于對其個人魅力、個人能力的贊賞;而對于康親王則更多的是對大齊王朝綜合國力的尊重。

  于是達利可汗又向康親王行了個禮,再一次重復了自己的要求——自己和弟弟達多一同去洛陽給毅親王奔喪,同時也可會見大齊國皇帝。

  其實在內心深處,大齊朝的各級官員——包括皇親國戚在內——對于戎羌還是忌憚的,對于達利可汗這一個并不過分的要求,康親王當然不敢當場拒絕。

  但是他也不敢立即同意,而是耍了個花招,故意在外交禮節和程序上找事:“既然達利可汗要拜謁我皇兄,呢可曾帶著你戎羌的國書?”

  其實古代外交的規矩可沒有現代的那么嚴格和嚴謹,畢竟皇帝一個人的喜好,就可以決定兩國的關系。

  最極端的例子,皇帝已經答應了兩國結盟,難道禮部那些無聊的官員還會糾結于國書的格式是否規范,而遲遲不肯批準嗎?

  那就不是工作態度良好了,而是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

  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達利可汗本人都來了,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國書,還犯得著專門寫一封嗎?

  并且撰寫國書這件事情,對于達利可汗來說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是草原上一刀一槍廝殺過來的漢子,雖然已經是整個戎羌草原上翱翔得最高、最遠的雄鷹,可惜卻還是個文盲,大字都不認識一個……

  他的弟弟達多差也差不多,無論是中原話還是戎羌話,不過粗通文字而已,寫一兩張便簽問題不大,真的是要草擬文書,那就難于上青天了。

  然而在這支戎羌隊伍之中,居然還帶著兩個來自中原的文人——他們原本就是些落魄的中原書生,非但沒法考取正經的功名,甚至在大齊朝都因各種原因混不下去了,所以才勉強跑到草原上委身于戎羌可汗。

  既然是達利可汗下令,這兩個文人自然不敢拖延,趕忙拿出隨身攜帶的文房四寶,就地支起一張簡易的桌子,便各自分工,分別用中原文字和戎羌文字草擬起了所謂的國書。

  這里條件簡陋,他們又只帶著桌子而沒帶著凳子,就只能在泥土地上席地而坐,開始構思著這一份極其重要的文書。

  他們二人看上去雖然有些局促和緊張,但是長期以來都跟著騎兵行動,在這樣的場景下急促地草擬文書,他們似乎也已經習以為常了。

  原本這就是他們的本職工作,如果沒有一些案頭功夫的話,靠著戰馬和弓箭起家的戎羌達利可汗,憑什么還要費心豢養著他們?

  然而他們替達利可汗起草過書,卻引起了康親王的不滿。

  只聽康親王鼻孔中發出了嘲笑的聲音,沖著這兩個埋頭寫作的文人,一通冷嘲熱諷,最后還殺人誅心一般地諷刺了一句:“你們兩個讀著圣賢書,卻幫蠻夷做事,實在是有辱斯文!也不知如何能提得動手里的毛筆!”

  這兩個中原文人知道康親王的身份,又聽了他的諷刺,雖然心中止不住的一陣苦楚,卻不敢反駁半個字,仍舊只是捏著筆刷刷的在紙上寫,其中一個性格略柔弱一些,眼中已是噙滿了淚水。

  康親王的這幾句話被達多聽見了。

  他也是草原上的勇士,哪能容得康親王出言不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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