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鐵血小千戶 > 0219 高明的旨意
  蕭文明回到臨海屯的前三天,一切都還算太平無事。

  他先后會見了,南湖屯的千戶曹瑞和上虞屯的百戶韓天。

  曹瑞和蕭文明的關系很好,韓天則同蕭文明發生過一些齟齬,不過也沒什么實質性的矛盾——眼下一場風波眼看就要席卷而來,這一點點小小的矛盾,便也無足輕重了。

  這兩處軍屯所所在的吳江縣和虞山縣,是同蕭文明的臨海屯直接相鄰的兩個地方,起到了屏障和緩沖的作用,蕭文明必須和他們搞好關系。

  除了他們之外,蕭文明還見了東山村的漁民何榮。

  打聽下來才知道,何榮同洋湖對岸的何家村,也是頗有一些淵源的,他與何家村里的不少村民,還能論上五服之內的叔伯兄弟。

  這樣,同何榮就更好說話了。

  于是蕭文明就多給了一些營養,讓他們多派出一些人手,除了讓東山村的漁民繼續把控住洋湖沿岸的局勢之外,再派人在長江邊上巡弋,一旦發現有異常情況,就要立即通知蕭文明。

  這一部署,是針對著長江以北的黑旗軍的。

  至于港口那邊,蕭文明判斷眼下這個局面,有誰能夠在海上向蕭文明發起進攻。

  就算這個判斷發生了失誤——真的有人具備大規模海上登陸的能力,那這個人的實力就遠遠超過蕭文明了,想要防守也沒有用。

  于是蕭文明只下令加強港口的守備——從海上來的人禁止離開港口,海港工作人員之外的其他閑雜人等也一律禁止進入港口——來他一個雙向隔離,盡可能地將風險隱患控制在最小限度。

  等到第三天,新的情況終于發生了。

  據南湖屯千戶曹瑞來報:在吳江縣南邊,突然來了不少流民。

  吳江縣也屬于蘇州府轄下,同樣是個十分富庶的地方,有受災的災民千里迢迢過來乞食,其實并不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然而奇就奇在這些災民操的都是,比蘇州更南方的口音——要么是閩南音,要么是客家話——說這兩種方言的毫無疑問就是從福建來的。

  福建雖然富庶比不上蘇州,卻是一個不太可能會餓死人的地方。

  因為那里其氣候炎熱,糧食產量要比江南更高,只是因為其山地地形要比江南道更多一些,所以有些生活在山區的百姓生活要略微困苦一些。

  但是住在山里,也有山中的野獸可供狩獵,殺出來的肉可以充饑、剝下來的皮毛還能賣錢,日子也不至于過不下去。

  至于沿海的地方還可以打漁或者從事海外貿易,無論如何都是餓不死人的。

  然而就是這個地方突然來了流民,就顯得格外的可疑了。

  要是放在平時,蕭文明會向董婉青打聽一下情況,因為董家是福建泉州市舶司副提舉,福建那邊的事情沒有比他們家更清楚明白的了。

  然而現在董婉青也回家去了,消息便也就無處打聽了。

  不管這些流民是不是真的遭了難,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不安定因素,蕭文明是不得不加以干預的。

  因此這件事情雖然是吳江縣的事情,但是蕭文明依舊拉著臨海縣零牛慶東一道,跑到烏江縣去,專門同當地的官員商量處置流民的事宜。

  商量下來,決定由吳江縣主要負責安置流民,而安置的地點就選在洋湖當中、東山島旁邊的一座孤島上。由蕭文明出錢,在島上新建若干房屋帳篷,并且每日運送糧食,就在島上賑濟流民。

  上島的流民,除了返回本鄉本土之外,一律不得離開小島,否則格殺勿論。

  至于島上流民的日常事務,吳江縣只派幾個書辦衙役進行管理,具體事務則由流民從自己人里推舉出辦事牢靠、德高望重的耋老負責處理。

  而東山島的漁民則在小島附近進行警戒,防止島上的災民制作小舟、竹筏偷偷跑到岸上。

  這樣,既能妥善安置流民,又可以防止他們聚眾鬧事。

  就算他們鬧了事,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來——就是把這座小島給踩平了、踩沉了,也最多沉到洋湖里去喂魚,根本就礙不到吳江縣和臨海縣的事。

  就這樣,在小島上聚集的流民越來越多,幾天功夫就從一開始的幾十人,變成了數百人,還好整座島雖然面積不大,但是密密匝匝地至少也能住個上萬人——擠是擠了點,但是大家都是過來逃難的,不可能人人都住別墅,大家湊湊合合地聚在一起,能保個平安溫飽就已經很不錯了。

  蕭文明也曾叫來幾個流民當中的代表詢問情況,想要問問他們為什么好好地在自己的家里不呆了,偏要北上跑到吳江縣來。

  然而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福建那里今年的收成雖然不好,但也不壞,半饑半飽地填飽肚子問題不大,既沒有發生地震洪水之類的災害,也沒有發生大的戰亂。

  只是聽說本地即將遭遇大變,所以大家就一股腦地逃了出來,不管是真是假,先保住性命再說。

  如果讓他強行解釋成一種集體無意識行為,倒也并不是完全說不通的。

  中國古代歷史上這種情況并不少見。

  因為一件完全沒有緣由根據的小事,以訛傳訛、越傳越大、越傳越廣,就會引起一陣難以控制的風波,直到引起朝廷的注意,然后各級官員上綱上線、層層加碼,報到皇帝那邊就是一起謀反的大案,最后顆顆人頭落地——有冤的、沒冤的、冤大的、冤小的,死了一大片,事情最終以悲劇為結尾……

  但是這種集體無意識的行為,看似是隨機產生的,但背后也往往有其必然的原因,或許是某些尚不為人知的陰謀正在慢慢發酵。

  就算沒有這樣的陰謀,也至少說明朝廷、官府對社會管理能力的大幅度下降。

  自從年前野驢嶺一戰潰敗以后,大齊朝廷就陷入了兵、錢兩荒的境地。

  一方面,朝廷為了應對北方戎羌的壓力和威脅,不得不重建軍隊、重建國防;另一方面朝廷財政吃緊,其實并沒有那么多錢可以投入軍事,因此朝廷上下彌漫在一種普遍缺錢的狀態當中。

  為了搞錢,皇帝甚至特旨允許蕭文明可以同倭國通商,要是在國庫充盈的時候,是根本無法想象的。

  但為此,蕭文明每年貢獻給朝廷的三萬兩銀子,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朝廷收入的真正大頭還是在農業稅上。

  皇帝也曾想過增加田稅用于充實國庫,但是朝廷里現在倒還有幾個腦子清醒的官員,堅決表示反對,理由也很充分:因為現在大齊國上下,土地兼并已到了十分酷烈的程度,大量的土地集中在豪強市身手里,朝廷想要加田稅,他們自然有各種各樣的辦法可以避稅。

  最簡單的一個就是虛報土地、瞞報土地,報的土地少了,交的稅自然就少了。

  這種行為,按理說地方官員是要查處懲罰的,但是這些地主豪強大多同官服有勾連,甚至和當地官員穿一條褲子——就好像徐世約這種——官府非但不會查處懲罰,有時候甚至還會幫著隱瞞。

  然而朝廷征稅指標下達之后,每個地方應當征繳的稅收數額是確定的,既然沒有辦法從真正掌握土地的地主豪強手里征稅,那就又只能將征稅的目標瞄準小民百姓了。

  這樣一來,原本皇帝好心或許只增加一成的田稅,到最后執行的時候,落到每一個農民的頭上,就變成增加十成的稅了。

  這還是在當地官員相對清廉,沒有動外腦筋去克扣、侵吞交上來的稅款的前提之下……

  普通百姓現而今就已經掙扎在生存的邊緣了,要是再增加天賦,他們就活不下去了!

  活不下去,也不能躺平等死,只能起來造反了!

  造反就需要派兵鎮壓,派兵鎮壓就需要花錢,花錢就又要從百姓頭上抽稅,如此這般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中國古代歷史上,有不知道有多少王朝是毀滅在這種惡性循環之中的……

  不過眼下大齊朝的朝廷里倒還頗有幾個有識之士,皇帝也并不是完全聽不進意見,因此幾番斟酌下來,加稅的事情就暫時免了,政策改為追繳之前地方拖欠朝廷的稅款。

  這是一記狠招,乃是當朝宰相楚老相公替出來的。

  名義上并不像老百姓增加賦稅,而是要各地的官員,將歷年來應當繳納給朝廷而沒有完全繳納的部分補齊了,同小老百姓并沒有關系。

  并且皇帝下達圣旨的時候,還特地拖了一句:地方虧空朝廷稅收,既有中樞六部監察不嚴的職責,也有地方官員消極懶政的原因,與百姓并無關系,補齊稅款不能向百姓攤派盤剝,違者也要嚴懲!

  這條旨意就下得很高明了。

  欠國庫的稅款,是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積攢下來的,數額有時候要超過一個地方好幾年的田稅,當地的官員又沒有聚寶盆,從哪里變出這么多銀子交給朝廷?

  到時候,還是只能想辦法從下面撈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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