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火山病大爆發開始，已經過去快兩個月了。
臨近國慶，但這個節早已被人遺忘在腦后，家家戶戶都有人過世，人們臂上的黑袖章也從一開始戴了取不下來，到后來再也沒人戴了。
見面不再是“吃了嗎”，漸漸變成了“都好吧”，到最后，只是對望一眼，無聲嘆氣，點頭就過。
李濤和郭峰所住的舊小區，遭災嚴重，因為住著很多廠區退休老人。
基礎病，老年病，加上日常愛貪便宜的習慣，喜歡聚集式娛樂，湊桌扎堆。
一個月過去，李濤和郭峰所在的單元，只有他們兩家人還齊齊整整，再除掉一個單身的李曼，其他戶都有人家減員。且一樓兩戶直接清空，二樓走了一半人，三樓那個單生氓流劉志膽小怕死，倒躲過一劫，他對門的301只剩下一個對祖孫。
小區的逝者，幾乎都是李濤和郭峰兩人負責送走的。
為了避嫌，兩家父母沒必要基本不出門。大多數時候，李淼就成了兩家人的主要外勤人員，出門采買東西，了解小區管理的制度等等，都由她負責。
漸漸的，兩家人的關系也越來越好了，鄭老師和李家父母一起積極搗騰種菜大業。通過兩個兒子的努力，給自家的小菜園子安上了補光燈，打了新的雨棚，把上下三家的菜園子打理出來，先后已經收獲了兩波時令蔬菜，日子過得充實又有希望。
這日一早，李淼下樓扔垃圾，就碰到在樓角抽煙的劉志。
劉志一見到李淼，立即熄了煙頭子，腆著臉笑著跟李淼打招呼，跟著提起自己的垃圾袋要跟著李淼一起去倒垃圾，還借機攀談。
“淼淼，你爸身體好了吧？我手里剛好有消炎藥，要不……咱們交換，就要一把青菜。我給你三顆？”
淼，音同渺。
火山病發之后，市面上的消炎藥也供不應求，現在藥店里都是按顆數賣了，價格也不便宜。
劉志這個交換法兒，尚算公道。但他那小眼睛里透露的心思，讓李淼很不舒服。要不是因為還要繼續生活在這里，鄰里之間不好撕破臉，寧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她早跟劉志攤牌了。
“不用了，我爸快好了，謝謝哈！”
李淼隨口打發，加快腳跑掉了。
劉志想追。奈何以他那天天泡網打游戲的廢柴身體，哪里是李淼天天鍛煉兩小時能比的，他追了百多米就被拉下了。氣得暗啐，一個外地妹有什么好拽的，租房住，還沒正式工作，他能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氣了，他就不信她沒有求到他頭上的那一天。
嘖，這天天鍛煉的身材，可真不錯啊，夠翹！
他電話響了起來，接通后，他立即點頭哈腰起來，“是是，胖哥，黑哥，我就在小區里。我敢跟你們打包票，我的消息絕對沒錯。摸得清清兒的，有個單元，三層樓里都沒人兒……”
劉志一邊朝四下瞄著確定沒人，一邊講著電話回了屋。
那時候，在外工作的李濤和郭峰剛剛從火葬場出來，路過一家農戶在賣菜，忙停車揀漏，還趁機買了兩袋冬天可以種的糧食種子，花了不少錢。
當下雖然貨幣有通脹，并沒崩，除了緊缺的糧食和藥品外，其他物品依然在貨幣系統的支撐之內正常運轉著。
正在他們要上車時，一個騎三輪的人過來，跟老板叫著，“你還賣啥菜啊，趕緊收起來啊！小心被喪良心的賊子盯上了，搶菜不夠，還滅人滿門。真是太慘了！”
他這一提，左鄰右舍的人都跑來打聽情況，才道是經常進他們菜品的一家城里菜店被打動了，全家人為了護菜，被盜賊砍了，等到報警送醫院，大人就走了，孩子又感染了病毒，也活不了幾天了。
“嘿，小伙子啊，你們手里菜可千萬捂緊實了，莫給紅眼病瞧著了。現在世道亂了，有些偷雞摸狗的二流子又出來犯事兒，可得小心著點。我聽說，還有金店也被洗動了……”
“金店算啥。我之前看網上有人爆料，有幢cbd大樓都被燒了，說是有個賣貨的主播倉庫里有很多食物樣品。這些人啊，為了口吃的真是……聽說好像是南方去的流竄犯……”
兩青年連聲就著，開車離開。
郭峰暗嘆，“之前還是小偷小摸，現在直接殺人了。哥，你說這天是不是真要大亂了啊？咱們……”
李濤扯了扯唇角，道，“亂什么亂？！這不過是那些慣犯想要撈大的借口罷了。以前戰亂的時候，死人何其多，天災年年不少，傳染病更不會少，還有地方鄉紳組建民兵組織維護一方治安。土匪窩里更要講規矩，更嚴，犯了就得掉腦袋。”
“怕什么。不過是些偷雞摸狗的宵小游勇，只要火山病的問題解決了，你瞧著吧，咱們國家和平年代積累下的那些力量，就連老外都不敢輕易打咱們主意了。別怕！”
郭峰還是擔憂，“可是，現在這病還沒看到頭兒啊。這不，通知來了，又有兩個單。我就是擔心，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家里只有淼淼一個姑娘……”
李濤失笑，“我家妹子的能耐，你是沒真見識過。她可是正經的武術教練，一人打三個像我這樣的大男人都不在話下的。行了，咱先回家吃飯，讓你瞧瞧家人，省得胡思亂想的。”
郭峰心里很清楚，自己家能得衛家提點，是福氣。現在能跟李家人當對門鄰居，更是運氣。
家里人在這場可怕的火山病災害里，能齊齊整整地活下來，那是幸運中的幸運了。家里人都很清楚，日常都非常低調，連做點好的吃食都不敢在光天白日地做，都是趁著多數家庭睡著后悄悄做了，白天再熱一熱吃。
兩人回到小區后，剛把車停當了，郭峰往外走，就被李濤攥了回來。
郭峰剛想問，卻見李濤神色冷肅，目光如炬地盯著前方單元一角，心知有情況，也機警地沒有多問，跟在了李濤身后伺機而動。
就見著，他們所在的那個單元樓里，出來三個人。
打頭的那個，正是衛海洋離開時，特別給李濤背書過的氓流無賴劉志，另兩個跟著出來的，一個矮胖墩兒，一個瘦小個兒，乍一看就覺得有些面熟。
當三人旁若無人地走過來時，李濤摁著郭峰躲到車后，聽到了兩人的聲音，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是他們！”李濤猛然想起了當初在小區門口，擺攤賣南方水淹貨的那群人里，有兩個人正是眼前的胖虎和黑子。
這兩人明明被抓起來，還送到南江體育館了，怎么又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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