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天啟預報 > 第四百四十五章 事象分支
    天國樂土。

    不知何時,人們這樣稱呼那一片土地。

    潔凈的飲水,能夠在白天讓人放心行走在街道上的秩序,還有乙肝疫苗。

    對于其他地方的人而言微不足道的事物,好像空氣那樣普遍常見的東西,在這里卻珍貴的好像荒原中的綠洲。

    可到最后,美好的天國終究是曇花一現。

    隨著六年之后,羅馬和俄聯之間的局勢日趨緊張,一場突如其來的轟炸將一切付之一炬。

    那一日,呼嘯而過的黑鳥重新在焦土上播下了仇恨的種子,收獲了升騰而起的焰光。

    一切都倒向了失控的邊緣。

    曾經的樂土只剩下了遍地廢墟。

    在兩國聯合行動的壓制之下,只剩下最后的抵抗者還在徒勞的試圖挽回一切。

    遠方傳來炸彈轟鳴的巨響。

    衰敗的夕陽從破碎的窗外照進來,照亮了槐詩額頭上的血,還有被血染紅的白發。

    事已至此,再無可為。

    他垂下頭,點燃了最后的煙卷。

    “你走吧,小嫻。”

    槐詩輕聲說,“那些值得你奉獻的美好戰爭已經結束了,該走的路你已經走完了,所以,離開的時候到了。”

    在殘破玻璃的映照中,暗淡的昏光籠罩在他的頭上,恰似破碎的王冠那樣。

    “——這里只剩下不義的冠冕為我存留。”

    他自嘲地笑了起來。

    在他身后,陽光照不到的陰影中,有依舊溫柔的身影無聲走出,低頭看著他:“要我為你報仇么?”

    “報仇?”

    槐詩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份功業,此處的地上天國難道不是以我的期望所締造么?當我死后,這一份不應有的奇跡也將隨我一同歸還虛無。難道我還有什么不平值得大施報復么?”

    “沒有不甘?”羅嫻問。

    槐詩搖頭:“沒有。”

    “沒有后悔?”

    “沒有。”

    于是,羅嫻便輕聲笑起來,撫摸著他的臉頰:“但是,也沒有滿足,對嗎?”

    “是啊……”

    槐詩閉上眼睛,輕聲呢喃:“如何才能滿足呢,小嫻?如何才能讓救贖長存呢……”

    “誰知道呢?”

    羅嫻緩緩搖頭,最后看了他一眼:“這些都不是我應該思考的事情,但我至少知道自己應該為此做點什么,那就夠了。”

    “真的足夠了嗎?”槐詩問。

    “誰知道呢?”

    羅嫻后退了一步,轉身,向門外走去。

    隱約有槍聲從外面響起。

    在那一扇門推開之前,槐詩忍不住抬起頭,凝視著她的背影:“小嫻,你真的曾經獲得了幸福么?”

    羅嫻的腳步略微停頓了一下。

    “誰知道呢?”

    再度,用相同的話回答了他的問題。

    那個女人回頭,挽起碎發,向著他露出最后的笑容,“倘若真的有過的話,那一定是源自于你吧。”

    她說:“再見,槐詩。”

    “嗯。”

    槐詩垂下眼睛:“再見,小嫻。”

    門關上了。

    槍聲響起,又迅速的歸于寂靜。

    槍聲再度響起,轟鳴,戛然而止,又重復奏響。

    最后,在轟鳴中,一切歸于寂靜。

    只剩下腳步聲在漸漸的靠近。

    一點一點。

    到最后,分崩離析的門倒在了塵埃中。

    蒙面的士兵們魚貫而入,漆黑的槍口對準了椅子上的男人。哪怕他只剩下最后孤身一人,也依舊如此的警戒。

    嚴陣以待。

    低沉的腳步聲從門外走入。

    染血的士官跨越了槍林,走到槐詩的面前,低頭俯瞰他滄桑的面孔,還有斑白的頭發,冷聲以拉丁語發問:

    “調律師?”

    是在稱呼自己嗎?

    槐詩不知道,可是卻忍不住笑出來。

    “My name is Ozymandias,King of Kings。”

    槐詩抬起眼瞳,凝視著面前的毀滅者們,也凝視著如今分崩離析的天國樂土,輕聲呢喃:“Look on my works, ye Mighty, and despair!“

    “Nothing besides remains. Round the decay……”

    吾乃萬王之王是也,蓋世功業,敢叫天公折服!

    此外,無一物……

    就這樣,抬起了自己的手槍,對準面前的敵人。

    槐詩,扣動扳機。

    轟鳴的槍聲響起,像是暴雨一樣,將他吞沒了。

    在突如其來的黑暗中,他微笑著,仰天倒下。在他的手中,那一柄噴出彩旗的手槍墜落,落入漸漸擴散的血泊中。

    在樂土廢墟的四周,只剩下黃沙莽莽。

    寂寞荒涼,延伸四方。

    【the end·其之十九——法老王之死】

    .

    .

    伴隨著悠揚的大提琴聲緩緩落幕,金色大廳里傳來了潮水一般的掌聲。

    臺上,那個過分年輕的男人頷首起身,扶著大提琴,向著臺下的觀眾們俯身行禮,卻在恍然之中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爬上了往昔未曾想過的高峰。

    明日之星。

    幾乎所有人都這么稱呼。

    但這一份贊美卻令槐詩不時的感覺到一陣愕然和 陣愕然和恍惚。這樣的褒揚真的是在說自己么?還是說,自己真的有資格承擔這樣的重任?

    是否未免太過兒戲?

    還是說……自己不知不覺,真的已經強到了這種程度?

    “恭喜你,槐詩。”

    當槐詩從后臺中走出的時候,等待許久的趙老便走上前來,用力地擁抱著他,擁抱自己這個最杰出的學生,不吝贊美:“你果然比我想象的還要更加天才。”

    “都是您教的好。”

    “行了,你們倆別互相吹捧了。”維也納音樂學院的老教授在旁邊看著,也忍不住笑了出來:“走吧走吧,我們去喝點酒,慶祝一下,我知道有一個老王八蛋手里有一瓶藏了二十年的好貨,今天怎么都要讓他拿出來。”

    “老師你不是戒酒了么?”趙老問。

    “今天是學生的好日子,總要慶祝一下。”老教授拿出車鑰匙,走在前面揮手:“走了走了。”

    槐詩和趙老對視了一眼,無奈搖頭,緊跟而上。

    只是在離去的時候,他的腳步卻停頓了一下。

    在散場之后的觀眾出口中,有似曾相識的側影從人群中顯露。

    她坐在輪椅上,從人群之中無聲離去,察覺到他的視線,便回頭看了過來,微微頷首,又無聲地消失在了人群中。

    槐詩愣在了原地。

    感覺她好像從哪里見過,但又說不出來。

    “槐詩,怎么了?”前面的趙老看過來。

    “不,沒什么。”

    槐詩搖頭,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這一天,他終于在自己夢寐以求的人生道路上踏出了堅實的一步。

    還有滿盈著榮耀和喝彩的未來在等待著他。

    只是偶爾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槐詩會起身坐在椅子上,靜靜的凝視窗外異國的夜景,忍不住會想:這樣的人生,自己真的會感覺到幸福嗎?

    但這只是無數荒誕念頭中微不足道的那一個。

    不值一提。

    “怎么了?”

    醒來的妻子從身后挽住他的脖子,溫柔地低下頭:“噩夢?”

    “只是睡不著而已,不用擔心。”

    槐詩拍了拍她的手,喝完了杯里最后的酒,回到床上,再度沉沉睡去。

    【the end·其之四十六——理想的未來】

    ……

    伴隨著轟鳴的槍聲,陰家老太爺倒在了血泊之中。

    彈殼落地的清脆聲音里,槐詩低頭端詳著那一張至死都難以置信的蒼老面孔,卻感覺不到快樂,也看不出和其他人的死法有什么區別。

    說到底,人死了之后,都一樣。

    他拖拽著椅子,跨過腳下的尸首,坐在大門的前面。靜靜地凝視著面前的莊園,遠方隱約傳來慘烈的吶喊聲,叫聲,還有槍聲。

    有條不紊的滅絕在進行。

    到最后,一切都歸于寂靜。

    最后,半身染血的柳東黎從門后走出來,在他身旁低頭報告:“所有陰家的人都清理干凈了,但還發現了兩個小孩子……”

    槐詩疑惑地抬起頭看著他。

    那樣平靜的眼神令柳東黎忍不住僵硬了一下,遍體生寒。

    “你這是病句吧?”

    槐詩疑惑的問他:“如果所有陰家的人都清理干凈了的話,就不會有剩下兩個小孩子這種情況出現了。

    要是因為對方小孩子就要費腦子的話,我們豈不是需要再開一個殘疾人快速通道了?”

    “……我知道了。”

    柳東黎頷首,轉身離去。

    兩聲突兀的響聲響起之后,再沒有任何令人不快的雜音。

    只剩下令人安寧的寂靜。

    槐詩深吸這微甜的空氣,閉上了眼睛。

    【the end·其之九十二——以血洗血】

    .

    .

    明日新聞·瀛洲分區頭條

    《來自東夏的怪物在九州登陸》

    《血債累累的劊子手向中國逼近》

    《里見家的新任家主將前往關西》

    《災厄之劍·槐詩占領大阪》

    《國津系大統領閣下已經接近關東》

    《萬民歡呼,至上的將軍駕臨京都》

    【the end·其之六百四十四——君臨之路】

    ……

    電視機中,主持人喜氣洋洋的宣布:“近日,我國著名大提琴家槐詩與鋼琴家艾晴喜結連理……”

    【the end·其之四百三十】

    ……

    “一日為綠日,終身為綠日!”

    ……

    “快去告訴槐詩,柳東黎是叛徒!”

    ……

    “小晴!!!”

    .

    .

    在現境的最南方,無盡的風雪中,萬象天球轟然運行,恐怖的熱量令無數冰雪紛紛融化。

    在這里,每一瞬間都焚燒著海量的源質,無窮盡的可能性在此處不斷的擴散,蔓延,編制……

    可如今,哪怕是新世界的程序都已經抵達了臨界點。

    不堪重負。

    就在其中,所展開的事象分支已經即將突破了上萬的關卡,但依舊在不斷的瘋狂延伸,無窮盡的變數從其中積累,爆發。

    “堆棧即將溢出!”

    刺耳的警告聲中,ST錯愕抬頭,端詳著懸浮在天球虛影之中的少年:“難以置信,為什么他的人生會有這么多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