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唐奇譚 > 第一百九十章 當場
  來日,江畋站在龍門山腳下,身后就是緩緩奔流的洢水。對于這里他既是熟悉又是陌生。熟悉的是千百年后,那個作為景點而前來旅游過,并且令人耳熟能詳、如數家珍的龍門石窟;陌生的則是這個時代,龍門山所具有的獨特風貌。

  這個時代的龍門山,其實是一處依石窟而立的歷代寺廟群。其中有專供阿彌陀佛與觀世音菩薩與大勢至菩薩——西方三圣的潛溪寺;供養傳法羅漢二十九祖的看經寺,以蓮花為主題的蓮臺寺;供奉一萬五千尊造像的萬佛(洞)寺等。

  其中規模最大、藝術最為精湛的當屬,臨水居山鑿空山腹的奉先寺。當然,這個奉先與三國那位大孝子呂奉先無關。而是開鑿于唐高宗的咸享三年(公元672年),由當時皇后武則天帶頭贊助脂粉錢兩萬貫,以為供奉先人的皇家寺院。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據說以武則天本相為參照物,所建造的“大盧舍那像龕”。這里共有九座巨像,中間主佛為盧舍那大佛,為釋迦牟尼的報身佛,據佛經說,盧舍那意即光明遍照之意。而高大十丈的坐像,也是龍門石窟的地標所在。

  當然了,在這里除了則天圣后捐修的大盧舍那像龕之外,還有北魏孝文帝為馮太后鑿古陽洞、蘭陵王孫于萬佛洞造像、魏王李泰為長孫皇后造賓陽南洞、韋貴妃鑿敬善寺、高力士為唐玄宗造無量壽佛、攜刻歷代各科藥方的藥王洞等。

  其中大小洞窟上千,佛龕兩千三百四十五個,造像多至十萬余尊,碑刻題記2860余品,有古碑林之稱。其代表作包括了:北魏供養人的“龍門二十品”、初唐的褚遂良《伊闕佛龕碑》;也是天下名家、學子士人,爭相臨摹踏拓去處。

  不過,就在龍門山腹最大的奉先寺里,昨夜剛剛發生了一件慘案。作為本寺三綱(上座、寺主、都維那)之一的大僧德信,連同數名留守弟子,慘死在了寺后西側的塔窟當中。而這位德信可不是什么等閑人物,擁有正兒八經的僧職。

  隸屬于東都功德使所屬的僧錄司,官拜比正五品的右善世使;早年奉命提舉過禪宗祖庭少林寺下院的柏梁寺,乃是敕命飲食如俗的大武僧背景。因此,他也不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弱雞;但就是這么一個人物,連同弟子給殘殺在塔窟中。

  再加上奉先寺本身,乃是皇家敕修的前朝名寺;在天下叢林的三六九等當中,也僅次于天子和皇室成員,舍出舊邸而成的報身寺、報恩寺。所以,這件事情就顯得尤為茲事體大了。按道理,這本來應該是由河南府/洛陽縣先行查辦。

  然而,其中現場據說及其慘烈,包括右善世使大僧德信在內多人死無全尸,在場除了一些隨身物件和法器、袈裟法袍的殘留之外,就連完好的肢體都沒能找到。直接第一批聞訊到場的不良帥和武侯,給當場驚嚇了出來嘔吐滿地都是。

  于是這件事情,就被交給了第二批趕來的武德司親事;結果他們也在這種慘烈現場面前敗退下來。因此,后續到場的親事官,只能下令封閉了塔窟,而已疑似發生了“獸禍”為由,直接稟報上官,請求更有經驗的專屬部門前來處置。

  最后,這件事情就在七兜八轉之下,連夜以難以置信的極高效率,轉到了金吾左右街使這邊來了。但是,金吾街使也不是那么隨隨便便背上這個鍋的。因此在朱街使的努力爭取交涉下,到天亮才與武德司達成官面和私下的諸多條件。

  因此,當江畋帶著半隊金吾子弟,徐徐然抵達奉先寺時,已是日上三竿。而外間維持秩序的洛陽縣不良人、附近城下坊的武侯和白役(巡丁),都已經相繼撤走。只剩下一群藍灰色袍服的武德司人員,在封鎖現場和收集外圍的證物。

  其中身穿云紋寶藍色袍服,是武德司有職階的親事、院子,而蔓葉紋淺灰色大衫的,則是身為普通人員的長行、快行;而干辦、協辦等不在籍的雜班人員,則是什么服色都有。但是絕大多都彌散著一股子心有余悸、驚魂未定的頹氣。

  因此,當他們見到金吾街使來人后,頓時就紛紛露出如釋重負、得以解脫的復雜神情來,忙不迭的拉開緊閉的山門。而后,一名跟隨江畋而來的宋副押官見狀,也不由有些面皮掛不住了;當即對著這些現場人員毫不客氣的大聲斥道:

  “瞧瞧你們這副喪氣模樣,仿若是死了全家一般;可對得起朝廷的恩德,天家的厚養?”

  “不過是區區一介兇案現場,怎么都給嚇成了沒精神的鵪鶉了?”

  “都給我振作起來,好好看著金吾街使怎么做事,不然就告退回家去吧!”

  然而不久之后,這名宋副押官僅僅在塔窟外探個頭后,也就毫不猶豫的趴在了外欄上,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大吐特吐。因為,在塔窟內見到的一幕,就像是強烈而無形的精神污染一般;讓他自覺在好幾天內,都沒法正視任何肉食相關了。

  就在這種情況下,留下林九郎領人在外待命,江畋帶著另外兩名金吾子弟,套上連身膠皮罩衣和高靴,戴著石灰水浸過的口罩,就此踏入到了現場當中。奉先寺的格局并不大,主要是依托石窟所構建的僧舍、便房和山壁上的回轉廊道而已。

  因此很容易就一眼看到底,而找到了位于“大盧舍那像龕”斜上方,另一間離地十多尺高石窟。因為是夏天,再加上相對半封閉的環境,所以隨著日間氣溫的升高,塔窟內氣味已經變得十分的濃重,連身上膠衣的醋酸和生灰味也遮蓋不住。

  這是一處足有十多步長寬的敞闊石窟大殿,因為將撐頂的十多根合抱石柱;雕琢成的各色塔型浮屠,并彩塑以佛經變文、人物故事得名。然而此時散落在地和粘附四壁各種殘留物,卻已出現明顯變色和液化痕跡,就像是腐敗的特別迅速一般。

  然而江畋踏入其中之后,習慣了戰場中各種殘酷場景的他,卻發現了另一件不同尋常的細節。在天氣如此炎熱之下,尸骸固然是已然開始腐化了,但偌大的殿窟空間當中,居然沒有看到任何這個季節,本該被吸引而來的蚊蠅嗡嗡飛舞。

  下一刻,繼續向里隱隱覺得有些悶氣的江畋,忽然就停下來了腳步來;因為,他在一段塔柱上附連的殘骸上,看到了幾只死掉的蒼蠅和疑似卵斑。要知道,蒼蠅的存活耐性在自然界里可是屈指可數的,究竟什么東西令它沒產完卵就死了。

  剎那間,江畋就毫不猶豫的轉身對著其他兩人喊道“你們,馬上,退出去。”隨后,他繼續向內探索了一段距離,發現殘余的死蠅越來越少,最后在即將靠近居中的東方琉璃藥師佛造像,和兩對協侍菩薩、金剛力士的神龕前,徹底消失。

  當江畋帶著一身臭氣重新退出來,在他視野界面當中已經冒出姍姍來遲的多條提示:“檢測到體表細微生體污染,是否耗能驅除?檢測到微量生體能量輻射,是否耗能屏蔽。”。他不由有些后怕起來,幸好這半吊子輔助系統管用了一次。

  他隨即對著那兩名先行退出的金吾子弟道:“馬上遠離人群,脫掉這身東西當場燒掉,再跳進河灘將全身刷洗干凈;接下來不準更多人進入其中。”林九郎見狀不由主動問道:“敢問錄事,開始其中還有什么妨礙?。”

  “不只是妨礙,而是有重大麻煩了。只怕其中還有潛在散播的毒性,因為就連聚落而來的蚊蠅都死光了。”江畋毫不猶豫肅聲道:“接下來,我要確認一下,究竟又多少人進入過現場,又有多少人因此沾染上了潛在的隱毒。”

  “什么毒,什么隱毒!”欄下終于緩過來的宋副押官聞言,不由悚然大驚之下失聲喊道:“那我豈不是也……有性命之危,我……我……也才在開口看了一眼而已,也不至于吧。”

  “這要看具體情況和性質了。”江畋微微搖頭:“若是近距離接觸的沾染也就罷了,萬一是通過空氣,就是風塵氣流播散的話,那就是重大的危機,怕是在場范圍內的都逃不過去了”

  “那那那那……那該怎么辦?”宋副押官有些難以置信,又方寸大亂的口吃道:然后又滿臉驚惶的對著江畋道:“既然江錄事能夠發現這種毒性,想必應該有所對策和手段了吧!”

  “你慌什么,天塌不下來。”江畋卻是毫不猶豫斥聲道:“現在重要的,難道不是馬上封鎖內外,確認有多少人進入;立馬控制住那些可能沾染上隱毒的人么?至少在事態擴大之前,馬上把你的人,召集過來甄別和詢問。下一步,再排查河南府和洛陽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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