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唐奇譚 >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別情
  而在靠近皇城和北內之間的崇仁坊,諸多宮外宅間的一處私家園林,名為居安堂的建筑內,碧玉與羊脂玉編綴的簾幕背后,也有一個聽不出任何情緒和意味的聲音,在緩緩問道:

  “四輔,這么說,你是親眼所見,他單手活活擲死了那只,數百斤的巨豬?”

  “小侄正是親眼所見。不敢相瞞,在場的還有沈家、眾人,也一同見證了。”專程被召喚而來的楊肅,卻是沉聲點頭道:“尤其是那位沈十娘,更是在受驚落馬之后,被他給救了一命。”

  “此外,小侄還所揣測,除了射術和武藝、天生神力之外,他應該還有其他未曾顯露的手段,”楊肅想了想,又繼續補充道:“號稱因亂走失的裴氏娘子,也是因他之故才得以歸還的。”

  “這么說,這居然是個隱逸再也的奇人異士了?”簾后之人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緩緩開聲道:“所以裴氏才要如此籠絡和維護于他么?甚至不惜籍朝會故,親自出面警告于夏家么?”

  “小侄以為,這位應該遠不止,市井民間的隱逸奇士那么簡單。”楊肅在坐幾上再度微微躬身道:“舅父明鑒,半年前流行于京城,而令大理寺受彈劾的刑場詩文,似乎也是由其所做的。”

  “但最初的變化,似乎源自上元夜當街喊出的悖逆之言。接下來,他就在臺獄中改換了身份,相繼在右徒坊之亂、灞橋市碎尸案、鬼市驚變等諸多事態當中,多次現身和參與其間……”

  隨著楊肅退下。簾后之人卻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怎么不知道這位堂侄的心思呢?他其實一直很看好對方,也有意作為日后支撐家門的中堅來培養;只是他在女人的問題上不免免有些執迷了。

  以至于,在看似公允的言辭陳述之間,隱隱都有了好惡的傾向性了。不過,不要說是這位堂侄,自己曾經也曾經為女人之事傷神和消沉。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得以從當年之事走出來。

  自己曾是長安城乃至天下勛貴、外戚之中,最為幸運的人。但經過了那此上元夜之后,就變成了最大的笑話和悲劇人物。因此,哪怕日后重新娶妻生子,但是這件事情卻成了他心中一道坎。

  因此,全家上下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免觸犯這個忌諱;但沒有想到,時隔多年之后,又有人把這件事情給翻了出來,并且找到了新的線索和方向,這就不由令他無法坐視不理了。

  只可惜,他暗中推動大理寺、御史臺和刑部所組成的小三司,也實在太過廢物;以至于明明掌握了關鍵的線索,卻是遲遲沒有更大的進展。或者說他們的心思,就根本不在這件事情之上?

  反而是那個一度淪為階下囚的江某人,居然還能一次次不折不撓,在無關緊要邊角之處,重新挖掘出更多的內情。這不由令他略微警惕和懷疑,難道除當年少數當事人外,其實還有人在暗中阻撓?

  因此,他固然是明面上放棄了推動此事,但是在暗地里也不免關注上了這位。想要知道他背后是否有,刻意將其推出來站在臺面上的潛在勢力。但是事態的發展,卻是越發的令他詫異起來。

  想到這里,他不由再度重重嘆了一口氣。因為他也隱約知道,當年是睿明太后堅持之下,才讓那位腹中孽子被生下來的。其目的,也是想要從孩子身上,能夠找到一些幕后之人的蛛絲馬跡。

  結果未曾想到,那位居然一舉生下了一對龍鳳胎。其中的女兒因為長相酷似乃母幼時,也就罷了;但另一位兒子形貌上,同樣也是一副肖近皇家近支的長相,這就令人不免有些無可奈何了。

  雖然,自古有外甥像舅之說,但是如果要真的籍此深究下去;那就不免有些令人細思恐極了。而那時候的睿明太皇太后,身體已經每況愈下了,再受此事的刺激,越發顯出老態和時日無多。

  而被壓抑了許久的扶政三家,在西國、南海兩大公室的支持下,重新崛起之勢已然難擋。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源自宗室和皇家內部,所爆發出來的丑聞,都將可能成為授人以柄的突破口。

  因此,最后只能以風流隨性著稱,喜歡暗訪街市而處處留情,留下一堆不知道真假龍脈在外的前前代天子,引咎提前退位讓國的權力更迭為代價,才暫時將滿心怒火的睿明太后應付過去。

  因此,當睿明太皇太后在大明宮鳳仙殿內,就此仙逝的消息傳出之后,一切的追查都被叫停了下來;而讓位給了新舊更替的頭等大事;就算他身為未來國舅之尊,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警告。

  因為,這也是一貫居于幕后那家人,為數不多會重新站出來,代表天下海內群藩、諸侯、屬國;吊祭這位保國百年的“女中堯舜”。當然了,“女中堯舜”的評價也不是那么好生受的。

  代表了自內而外的極大壓力和輿情所向;在眾目所致的極度放大之下,稍有不慎就可能人設和風評崩壞;變成前朝以周代唐的天后武氏,或又是中宗朝的韋后亂政,女人天下之類的惡謚。

  所謂,當年他作為預備的外戚,兼勛貴子弟中的一員,也曾經奉命覲見和隨侍過,那位無論如何老態龍鐘,卻始終眼神澄明的太皇太后。只是,私下里的風評和口碑,就不算有多好了。

  因為,在宗室皇族子弟眼中,這位老而彌堅的太皇太后,也實在太能活也太過專權,以至于熬死了孫子和曾孫。而在外朝眼中,這位太后就是新朝雅政之下,最為頑固和保守的皇權堤壩。

  因此,睿明太皇太后保扶五代天子,堅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就顯得格外難能可貴;作為代價就是本該成為外戚的吳興沈氏,被一句誓言壓了好幾代人,不能出仕和受爵,只能治學和授業。

  而隔代親的真珠姬存在,則是那位太皇太后的晚年最后時光,為數不多的慰藉和寄托;就像是看到了另一個無憂無慮,受盡世間寵愛到最后的自己一般。因此受到的打擊,也是格外嚴重。

  所以,在按照太皇太后遺愿,別葬(泰興帝)元陵之側后;朝堂上就一致火速通過了,給沈氏加官進爵,乃至授藩封土于境外的決意;以“睿明”作為太后賢明一生,功過是非的蓋棺定論。

  然后,在太皇太后身后所留下的,巨大政治遺產的博弈和角逐當中;他依仗著外戚和天子心腹的身份,逐漸掌握了皇城的內兵和眼線、財源之后,想要重啟調查,卻發現已是牽一發動全身了。

  再加上了,他為了屏護天子和維系皇權的政治需要,重新迎娶門當戶對的妻子并很快有了子嗣;就越發的束手束腳不能輕舉妄動了,因為他必須顧及到自身家門,乃至妻子娘家的想法和立場。

  所以,這個隱隱的遺憾,就一直存留到了現在。雖然他早以為自己,差不多該忘卻和放下了。然而,重新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心底,本以為愈合的陳年傷創,又被人撕開了。

  事實上,當年他未嘗沒有想要,要收養已經神智不清的那位,所留下來的女兒。因為,據說這位長得酷似其母,對于他也多少是個慰藉。然而,按照太皇太后的最后遺命,這對兒女都憑空消失了。

  所以在時隔多年之后,他居然聽到私底下居然有人在調查真珠姬案相關的陳年舊事,并且還能夠僅憑舊事重演一般的上元夜,意外偶得的線索就接連有所取得進展,這就不由不令他多想了。

  難道,這一次會是自己多年的遺恨和憾事,得以有所報償的機會么?想到這里,他找來了自己的親信道“拿我的帖子去京兆府和大理寺,就說我想問問,游仙觀縱火殺人案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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