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唐奇譚 > 第七百零二章 行路
  而在徐徐然沿著大運河南下的水輪車船“后浪號”上,江畋也看著一身幞頭圓領長衫的令狐小慕,像模像樣的調制烹煮著一甌飲子;最終倒出的是一盞黑褐色的茶湯,然后雙手奉送到了江畋面前。

  隨著江畋輕輕吹開浮沫和氣泡,端盞淺嘗了一口,頓時直覺的一股子熟悉的焦苦味,隨著滾燙的茶湯從舌尖蕩漾開來;然后自有一種奇特的香味。沒錯,這就是當世域外傳入的咖啡,名為苦豆茶。

  只是傳入時間雖然已有上百年了,當初攜帶種子來進獻的商人,也得到了梁公的嘉獎,但是依舊不能改變,絕大多數唐人的日常茶飲習慣;除了沿海地區的蕃坊將其作為特色之外,就別無傳播了。

  大多數時候,則是將其作為域外引入,廣泛種植兩嶺、安南、占城、真臘、天竺之地的特色藥材;與其他的舶來香藥一起,充當某種提神醒腦的方子而已。所以,日常煎服下的那個口感真是感人。

  不過對于江畋來說這些咖啡豆,則更多是源自另一個中古世紀的緬懷和回憶;作為西大陸的腹地,西蘭王國境內流行的是,來自北非和阿拉伯半島大量出產的咖啡;一度也是窮人的廉價安慰產品。

  至于來自東方的茶葉和絲綢、瓷器,在充滿風險與危機的外大洋,那些游曳不絕的巨型海洋生物威脅下;只有斷斷續續的東方大型船團貿易才能提供,反而成為了一種用以標榜身份特權的奢侈品。

  雖然,身為大部分羅馬遺產繼業者的東帝國,在更加溫暖的小亞地區和非洲的飛地中,不是沒有嘗試種植過;但無論嚴重水土不服的蠶種、桑樹,還是茶樹,都意圖奢侈品替代和壟斷的皇室失望。

  雖然皇室的工匠和奴婢們,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但是仿制出來的絲綢,因為絲褸稀疏和發脆易斷;一眼看上去就廉價的劣等品。而動則就是半死不活的茶樹,更是讓皇室總管發愁的變成了禿頂。

  最后,只有在仿制東方陶瓷的工藝上,通過不計代價的嘗試,取得了一定的進展和成果;但最后的成品,同樣與細膩水潤的東方瓷器相去甚遠;而更像是一種表面琉璃化的陶器,被稱為紫室瓷器。

  相比之下,這個大唐時空的東西方貿易,無論是海上的遠洋航線,還是陸地的傳統絲綢之路/黃金公路/香料大道;因為沿途遍布與大唐關系密切的諸侯、外藩、屬國之故,都相當穩定而蓬勃興盛;

  因此在另一個時空線上,許多大航海時代才出現的物產,也足足提前了上千年被交流到了中土;只是其中一些生不逢時,比如咖啡豆的產出,始終無法影響,已經成為規模的茶葉產出和飲茶習慣。

  而在廣大的客居藩人和歸化民之外,在海外的諸侯、外藩領地中,被當做了苦力、奴婢階層的廉價提神之物。還有一些則徹底的泯然大眾,幾乎沒有產生任何影響和變化;比如蒲蘿、番蔥、菠菜。

  又比如,來自新洲南部沿海的土豆、玉米、地瓜三件套,還有辣椒、番茄、煙草等;則是很好的適應了中土的水土環境,變成了唐人習以為常的產物;也為太平歲月養活更多人口,做出不少貢獻。

  因此,在江畋沿著內陸水道,一路行船過來的時候,時常可以看見山田和邊角地,見縫插針的種植著類似瓜豆薯蕷的大片藤蘿;乃至是民家房前屋后藤架上,青綠相間、黃澄澄的南瓜、胡瓜之屬。

  哪怕歷代朝廷以降,時有災荒水旱的傳聞和記載,但是在海外廉價輸入的糧食和大量物產預期下,大量餓死人的事情,國朝卻是已經許久未曾聽聞了。想到這里,江畋再次喝了一口苦豆茶/咖啡。

  頓時就品味出了混雜在其中,慢慢散發出來的奶香和糖霜的滋味;就連彌漫味蕾間有些酸澀的苦味,也一點點的轉換成了,另一種令人振奮的復雜香氣。江畋也再度嘆了一口氣,伸手再讓她倒上。

  實在是因為,他沒法適應這個時代的主流茶道。雖然穿越者前輩梁公,已經帶來了后世流行的滾水泡茶風尚;但因百年太平無事,從宮廷到民間開始流行斗茶比富的風氣,而讓傳統煮茶大興其道。

  這需要一套相當精致的器具和繁瑣細碎的流程;以至于變成了一項,專門有人傳授的學問和技藝。因為需要將曬干茶葉的團餅,研磨城粉末過篩之后,在剛沸的爐火小鍋里煮稱茶湯,再沉淀冷卻。

  最后,還要按照個人口味和身家殷富程度,加入胡椒、肉桂、香葉等香藥;或是是蔥、姜、棗、橘皮、薄荷等,普通人家常見調味之物;最不濟也要加入一把細鹽;才能當做四季應節的時令飲子。

  但其中的滋味簡直是一言難盡,就好比古早英式下午茶中的黑暗程度。相比之下,已在現代已經習慣了熬夜上網的江畋,這種咖啡/苦豆茶,就好接受一些了。然后,就見令狐小慕又順勢匯報到:

  “妾身在當地的武德司外圍,不但招攬到是幾個新選人手,還順勢得到了一大筆的進項。這淮揚地界,可真不愧東南首富之所啊!隨便一個商賈之家,就能拿出上千緡的錢票,只求露面留名爾。”

  “不過據妾身私下的打探和調查,此番想要令您離開廣陵的官吏士民背后,只怕是少不得那位獨孤使君的推手了;其中的道理也很簡單,這位使君乃是有心作為的人物,只是礙于揚州太過要害。”

  “此君雖然貴為東南軍政之首,但在淮揚境內卻并非一家獨大,除了直接受命朝堂中樞的揚州府外;還有本道的三司四使;別屬河務、漕工、鹽院,錢監,宮苑、市舶等十多家衙門,盤根錯節。”

  “但其中最要緊的,也能夠對督府形成擎制的,也就是那么幾家。”說到這里,令狐小慕又例數道:“分巡淮揚的御史自古無暇,素為對頭的巡漕兵使也被追算,接下來可不就是籍此大做文章。”

  “被查獲的大云教徒眾,如今遍及三教九流,士民官紳,更有待決頭目監押其中,只待攀咬牽連。因此,倘若官長繼續留在淮揚,就不免要有所妨礙了。還不如發動各方,慷慨禮送出境才好呢?”

  “故而,就連眼前這些苦豆,都是專程收羅的。”而后令狐小慕也自斟一盞,輕輕抿了一口;頓時姣好的眉梢就輕挑起來,又在慢慢的品味中,伸出小舌舔了舔唇邊,變成了隱約欣然的顏色道:

  “原來,這就是官長這般的古時修道中人,所喜好的口味么?我還以為,那些上古傳說中煉氣方士之流,都是餐風飲露、吞霞服氣的?想不到,對于域外的舶來之物,也這么有所研究和經歷么?”

  “哈哈,不然,你以為古時修煉之余,還能做什么?”江畋聞言輕笑道:“當然是在長久蟄伏冥思的靜極思動之后,也會出外尋找機緣和更進一步感悟的,以天地之大,自然也有的是探索之處。”

  “正所謂是天地萬物,世間萬象,皆有因循之理,有存續之道;既可以作為參照,也可以作為借助的外力。由此上古時期也誕生了森羅萬象的諸多修煉法門,以及形形色色的神異、仙道的傳說。”

  “至于,所謂的餐風飲露、吞霞服氣,那其實是一種略顯偏差的說法;古時先人的修煉之初,是不可能完全不靠外物;只是隨著體內與天地的逐步同調,逐步降低世俗需求,轉而追求更高層次。”

  “所謂的餐風飲露、吞霞服氣,只是其中攝取天地靈氣,或者說是能量的一種表現方式;具體修煉的過程,則是想方設法推演和尋求,更有效率汲取和使用,這種天地、萬物之力的法門和技巧。”

  “而主動斷絕大多數的世俗欲念,也不過是為了避免浪費積累能量而已;因為與大多數外物過多交流之際,也不可避免會浸染上一些雜質;很容易影響到自身靈感與心性的穩定,乃至化身妖異。”

  “因此,修者無疑是天地間之大盜,只是盜取不是尋常的財富資源,而是天地靈性的根基為自身養料;但他們又難免人之所欲,以師徒、道侶之故世代沿襲愈眾,因此最后也難逃到世間的反噬。”

  “因此絕地天通后,那些隱世修煉的絕大多數存在,要么蟄伏于九泉之地以期未來;要么就舍棄了皮囊和其他外物,以靈智和元神越界飛升,離開這片靈性枯竭的天地,前往更高層次異界去了。”

  “那,官長又是什么樣的情形呢?”令狐小慕,又眼波流轉的宛聲道:“據說您是一縷元神歸來,隔世覺醒在此身,以為應劫在世間么?卻不知道,妾身之流,可否會對您,有所妨礙和牽累?”

  “你這是替我擔心,還是憂慮自己將來?”江畋再度笑了起來,伸手輕輕捏住她略顯尖俏的下頜道:“從某種意義上說,你們也都是我此身造就的因果,也是世間歷劫一部分,無法置身事外了。”

  “所以說,你們非是我的負累,反倒被我牽連到這場劫數中來。當然了,世間萬物有失亦有所得,難道你就沒有感覺到源自自身的隱約變化么?哪怕此身的無意散溢,對你也有潛移默化的好處。”

  “……”然而聽到最后這句話,令狐小慕不由隱約釋然,卻又輕輕咬住了朱唇,臉色隱隱的緋紅嬌艷起來:“難道,這就是那些歷代的釋道典籍之中,涉及陰陽雙修與房中術的妙用和真相么?”

  然而,這時外間的聲樂鼓號齊鳴,卻打斷了這種令人垂涎欲滴,當場想要更進一步的曖昧氛圍。江畋不由有些煩惱的推窗探頭出去,就見行船正在緩緩地靠岸,遠處碼頭一座彩扎牌樓下鼓樂喧天。

  而在北方某座山下,軍馬云集,金鼓齊鳴,旗幟如林;正當大戰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只是作為對手的敵方尚未出現,只有前方莽莽如黛的綿連山巒林海,隨著獵獵的山風,發出一陣又一陣呼嘯。

  然而,就在隱約的人馬嘶鳴之間,遠處的山林中突然升起了點點的煙柱;然后,又變成了迅速彌散的煙氣,一點點的順著山風籠罩了大多數的林深密密;也像是驚擾起什么存在一般開始咆哮不絕。

  該進入新副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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