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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百九十二章赴宴(上)

  “天下明月三分夜,二分無賴是揚州,”這也是江畋第一次來到這座,傳說中的東南大都會,號稱“揚一益二”的所在。如果說,長安和洛陽代表大唐的政治中心,那揚州就是財富/經濟中心了。

  而且,天下十六府之首的揚州;相比北地巍峨黃璜、大氣磅礴的兩京之地;無疑要更具市井生活的煙火氣和商業都會的財富氣息。這一點,從幾乎包圍著廣陵外郭城的巨大城下坊,就可以看出。

  無疑讓強迫癥患者難受的是,這下城下坊并沒有什么明確的規劃和安排;就這么攤大餅一般在城郭周圍,囊括了諸多湖泊河池、橋市碼頭;經年累月形成了甚至比城區面積,更大的不規則區域。

  因此,作為前代東渡扶桑傳法的鑒真法師道場,位于揚州城西水門外的大明寺,也被囊括在這些城下坊之中,而成為某種意義上鬧市區的腹心地帶;乃至以“棲靈風花”成為揚州盛景的一部分。

  也就是圍繞著寺內最為古老的棲靈塔;由隋朝仁壽元年(601年),文帝楊堅為自己慶生祈福,下詔于全國建立供養佛骨的宏偉九重高塔之一;又經歷代栽種的大片芍藥、瓊花花樹而成的園林。

  揚州芍藥自古名聞遐邇,而更與洛陽牡丹齊名于世;大明寺內則是匯聚了其中精華;號作:“冠子”、“金線”、“寶髻”、“冰雪”、“雙頭”、“樓子”等等。而站在棲靈塔頂上遠眺市井。

  可以看到哪怕大白天,城下坊各處娛樂場所依然開放著,到處吆喝呼喚不絕,熱鬧非凡;仿佛終日無所不在尋歡作樂的人群,或吟詩,或唱曲,或跳舞,或彈琴,盡情地享受著美好的太平時光。

  正所謂是“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前代詩人張祜的名作《縱游淮南》中煙柳繁華意境,宛然畫卷一般的近在咫尺。其中最大特色是蕃人坊。

  作為東南海陸交匯的繁花大都會,揚州城內是不允許未歸化的蕃人停居。但實際上寰宇海內、四夷九邊的諸侯外藩、域外藩國;歷代前赴后繼前來中土營生的藩夷胡人客商,卻是中源源不絕的。

  因此,就自然而然的在揚州城外,圍繞著大小揚子港和邗溝沿岸;形成了大大小小數十個,不同特色的蕃坊/聚居區。其中也包括來自新洲的殷人遺族,來自大小澳的海夷土族,所建立的蕃坊。

  因此,如此之多別具特色風情的外來元素,在城下坊中錯雜在一起之后;也構成了揚州三大怪之一的“市井萬象”。因為在這里,不用離開中土就可以領略到,幾乎所有與大唐相關的人種風物。

  而待到入城之后,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天上的郎朗明月和人間的璀璨燈火,珠聯璧合,交相輝映又是另一方的都市盛景。縱橫貫穿城區內的大小河汊水道,無所不在的橋梁和渡口遍布著大小夜市。

  夜幕下盡是縱橫往來的船影槳聲、漁火點點,揮舞著花枝和柳條、挎著竹竿,追逐奔走在河邊街道上的玩耍小兒;秉燭夜游的游人仕女的歡聲笑語,隨風飛揚和飄蕩在河岸、街邊的花叢樹蔭之間。

  正所謂是“夜市千燈照碧云,高樓紅袖客紛紛。”作為東南財富薈萃與風流文華廆集之所;揚州最為出名的特色之一,就是作為煙花勝地,屢屢見諸于傳世名篇中:“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其中包括了駱賓王、李頎、王昌齡、孟浩然、崔顥、李白、高適、韋應物、顧況、戴叔倫、王建、劉禹錫、白居易、張祜、姚合、李商隱、杜牧、溫庭筠等歷代名家。其中光是李白就曾六游揚州。

  因此在城內的一些街巷中,連空氣都充斥著脂粉嫣紅的旖旎和曖昧氣息;如果說,長安的平康里和洛都的月陂,差不多代表兩京風月的精粹,那揚州特色的煙柳繁花,則是隨風潛入夜的滿城春色。

  清涼舒爽得夜風陣陣溫柔拂面,蔭蔽障道的花樹草木,高墻邊緣探出的別枝藤蘿清香;夾雜著槳聲攪起的水草腥氣,還有街頭游走賣花小販的妥耶(茉莉)與桂枝、瓊花的芬芳;令人親切而迷醉。

  雖然不是繁花看盡、風物最美的煙花三月,也并非渾不著裳、瓜果鮮生的盛夏之期;但是依舊可以看見羅衫輕薄的嬌娘,攙扶著滿身脂粉味和酒氣的恩客;習以為常的行走街市,或又是登船入室。

  馬蹄篤篤、燈影搖曳之間,江畋一行向東穿過西水門內的迷樓舊址,來到城內最大池泊——九曲池邊;清波泠泠、月色朦朦的池面上,散布著小舟燈火搖曳點點,又倒映著岸邊高樓亭臺的燈火輝煌。

  在一靜一動、一明一亮之間,形成了某種鮮明的對照與反襯。而這一次揚州都督府,用以待客的會宴場所;就位于九曲池畔諸多樓臺之間,宛如鶴立雞群般的七層回廊高樓,與大片瓊花圍苑之間。

  按照帶路的官員介紹,這里曾是煬帝江都故宮一部分,也是在江都之變中僅存水精殿故址。只是后來被竊據江都的宇文化及改建成別苑,以為眺望和監臨羅城(外郭);自此以瓊樓之名流傳至今。

  (煬帝于江都宮水精殿,令宮人戴通天百葉冠子插瑟瑟鈿朵,皆垂珠翠,披紫羅帔,把半月雉扇子,靸瑞鳩頭履子,謂之“仙飛”)

  當然了,此時此刻這座瓊樓上下,已經被清空全場作為專門招待江畋的場所。因此,當江畋隨著此起彼伏的唱報聲,踏入二樓的宴廳內,就見身為主人的揚州都督,一名身材魁梧紫袍紗冠的男子。

  只見他將近五十歲,中等身材而長相沉厚莊重,鬢發霜白而眼神犀利;額上的法令紋格外深刻;自有久為人上的隱隱威儀。在一眾氣質各異的賓客和下屬的簇擁下;就像眾星捧月之下的天然焦點。

  而江畋卻是再度想到,在此之前收集到對方的相關資料。身為執掌東南之要的揚州都督,本名獨孤鄆;出身大名鼎鼎的北朝岳家,也是本朝外戚世族的獨孤氏遠支族人;源自羽林軍中的將門世家。

  只是他并不是可以繼承家業的長子。因此,很早就照例入選三附學之一的講武學堂,然后又以此為跳板,考入京師武備大學;最終以將略科的優等成績,授以陪戎校尉之銜入選左千牛衛見習戎機。

  但他卻沒像其他勛貴、外戚子弟一樣,走上清貴的宿衛,或是內仗各班的路子;而是很早就自請外放,以宣撫使臣的防闔身份,前往諸侯外藩乃至域外藩國,乃至在西國大夏/天城王朝呆過半載。

  而他隨行游歷域外的經歷,也被人寫成了《三洲風土記》;而在其中占據了不少的描述筆墨。然后宣撫使臣回歸后,他因為染病留下休養了半年,又陰差陽錯受邀為外援,參與了昆侖諸國的爭戰。

  由此,也在當地帶出來一支頗具聲名的義從;再加上他身為獨孤氏子弟的貴族/名門淵源,差點就被當地屈指可數大藩,安素國(阿克蘇姆王國)的世系唐人副王招攬為婿,并許以禁軍大將之職。

  后來在他海途回國的半路,又無意間卷入了西天竺的部分土族邦君,勾結中天竺波羅王朝的大叛亂;被就近征召參與了聯合援軍;結果一戰就是大半年才方得脫身;但也成為他資歷上的重要加成。

  作為勛貴、外戚之中,為數不多的知兵善戰之人;哪怕只是旁支的將門世家出身;也足以讓他步入仕途的快車道。但真正崛起還是二十多年前,他帶兵護送新任公室主,并參與平定通海公室之亂。

  在這個具體平叛過程中,相對而言泛善可陳;但是他卻因此從中獲得了,大量資源和潛在的人脈;更與當代公室主,結下了某種意義上的淵源。所以他后來仕途相對順遂,在而立之年就成為都督。

  就算是公室主不能視事前的早些年,兩邊也是私下里通信往來不絕的。而獨孤鄆此人說話聲音洪亮條理清晰,在左右刻意制造話題的攀談間,同樣公私尺度分明,卻又不會讓人覺得生分或是冒犯。

  至少在第一印象中,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個能臣干吏,而不像是御史里行徐志遠,所暗中查訪的潛在幕后黑手和一手遮天的嫌疑人選。事實上,當現場例行介紹到徐志遠時,他甚至眼皮抬頭沒抬過。

  隨著禮數性寒暄之后的送酒奉菜,就輪到席間最常見的各自從屬,相互之間試探和套近乎的環節。而江畋則是開始品嘗當地特色的淮揚菜。比如,鯽魚和鯉魚細切的絲加以碧筍菊苗做成的縷子膾;

  用細切的鮮鱸魚和菰菜攔以調料曬制而成的金齏玉鲙;將菰米炒制金黃后,用后提煉的酥酪淋拌的飛雪雕盤;嫩羊肉切塊與碎杏仁人砂鍋同煨的“山煮羊”;海參與蝦丸加上湯熬煮的“珠海丹心”。

  還有金瓜粉蒸玉柱、魚茄腦花、三色肚絲羹,二色水龍粉……。正所謂是口腹之欲當前,讓江畋暫時按捺下了其他打算,而端起酒樽為掩護,冷眼打量起現場眾人的表演來。歌舞器樂聲依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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