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此時已經查過了檔桉,回到了門崗室里。
他看到被五花大綁的胡來,忍不住倒吸一口氣:“東來,我就出去一會功夫,你就幫我抓到了一個?”
李東來指了指麻袋里的銅工件:“你看看吧。”
周道科長打開麻袋,看到那十幾個銅工件,臉色頓時嚴肅起來,身為老保衛,他很清楚這些工件不可能是邊角料。
“這是個大桉子啊!”
李東來把審訊記錄遞到周道面前:“你看看,能不能扛得住壓力?”
周道笑道:“開什么玩笑,當年咱們兩個把李副廠長都拉下了臺,還能害怕幾個小小的科長不成。”
李東來清楚周道是那種眼睛里揉不下灰塵的人,點點頭轉而問起劉振的情況。
周道:“我剛才已經查了檔桉,劉振是新車間的工人,平日為人老實,技術也不錯,沒有小偷小摸的行為,跟同事們的關系也很好,對了,你打聽他作什么?”
像劉振這樣的工人,算得上是工人中的佼佼者了,要不然也不會被選入新車間。
李東來:“只是有些好奇。”
見李東來不說,周道也沒有再問了,正好張萬山從外面走了進來。
胡來看到張萬山,掙扎著站了起來:“姐夫,姐夫,你快幫我求求情啊,我可都是按照你的意思辦的。”
一句話差點讓張萬山破了防,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嗎?
他訕笑兩聲,硬著頭皮走到周道面前:“周科長,我是后勤處物資科的張萬山,那位呢,是我的小舅子,他年紀小,不懂事,一時犯了湖涂,你就饒了他這一遭吧!”
周道好笑的看著張萬山:“張科長,你也是咱們軋鋼廠的老人了,應該知道偷偷變賣廠里面的物資是什么性質。”
說著,他加重語氣:“還有,剛才胡來已經交代了,是你和五車間的車間主任指使的他,他就是個辦事的,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你們!”
張萬山聞言嚇得打了一個哆嗦,他萬萬沒有想到胡來竟然會這么蠢。
心中后悔萬分,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同意干這種事。
“不,不可能,胡來在說謊,我是軋鋼廠的領導,怎么能干出這種丟人的事情呢!”
但是胡來卻不這樣想。
在他看來,有了三位姐夫幫忙,他肯定能化險為夷,如果三個姐夫都不管他了,他才是欲哭無淚。
見張萬山要撇清責任,胡來連忙掙扎著說道:“嗨,姐夫,你可不要過河拆橋,如果沒有你發話,我能把工件裝在專用的麻袋里?能得到出廠證?如果沒有二姐夫配合,我能從五車間搞到工件。
分錢的時候,你們一個個高興得跟三孫子似的,等到需要扛事兒的時候,你們都不見了影子,是不是啊?啊!
….想得美!
今兒就算是我要掉下懸崖,也得拉著你們一塊掉下去!”
張萬山這會想掐死胡來的心思都有了,不過他只能向周道連連求饒:“老周,看在咱們是多年老朋友的面子上,這件事情,就這么算了吧。”
“算了?”周道扭頭看向李東來:“李主任,你覺得應不應該算了?”
他清楚張萬山的根底,這貨雖然人品不好,在軋鋼廠混了那么多年,朋友卻不少。
特別是有很多還能在楊廠長面前說得上話,要想動張萬山,保衛科的壓力有點大,還需要李東來這個外援。
李東來自然明白周道的心思,好笑的看著張萬山:“張科長,你是軋鋼廠的領導,竟然能把軋鋼廠的規章制度忘得一干二凈,現在竟然還有臉說出這種話,我覺得你這人并不是一時的湖涂,是思想有問題。”
說著,他看向周道:“誰要是敢求情,你就說這事兒是我李東來盯著辦的!”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周道松了一口氣,目前在軋鋼廠里,敢跟李東來頂牛的,還沒有生出來。
李東來:“這事兒就交給你辦了,等完事了,記得把處理決定告訴我,實驗室里還有事情,我先回去了。”
“好勒!”
李東來離開保衛科,正好碰到丁伯仁帶著劉虎山走過來。
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丁伯仁該不會是替劉虎山求情來了吧?
丁伯仁連忙把事情解釋了一遍,李東來這才松了一口氣。
開玩笑,剛在里面撂下了狠話,要是出門就被自己的老丈人打了臉,那就變成笑話了。
他沒有理會哭喪著臉的劉虎山,把丁伯仁拉到一旁問道:“新車間是不是正在用特種材料做工件?”
丁伯仁愣了一下,上下打量李東來:“你怎么知道?”
“這你就別管了,就說是不是吧?”
“沒錯,由于新車間的設備目前是國內最先進了的,便被上面委派制作一批特種工件,特種材料就是工件的材料,具體的細節我沒有辦法告訴你,你也知道的,這種事情涉及到保密方便的問題。”
李東來點點頭繼續問道:“對于特種材料的保護,你們車間采取了什么辦法?”
丁伯仁狐疑的看了李東來一眼,他不清楚李東來提出這個問題的原因,不過還是詳細的解釋了一遍。
“特種材料放在車間的保險柜里,只有在我和車間副主任的監督下,才能取出來。
并且,在每天下午收工的時候,我們都會清點工件和材料,工件所消耗的材料,和剩余的材料,必須得對得上數。”
李東來:“那損耗呢?”
“損耗掉的材料,也收集起來了,每天會進行稱重。”丁伯仁也許是意識到有點不對勁,解釋得更加詳盡了:“我還專門指派了一位工人,專門負責收集廢棄的材料,保證一點廢料都不能流出車間。”
….丁伯仁的做法能夠稱得上是嚴絲合縫了,只要材料跟生產出來的工件對得上,那么就說明材料沒有外流。
不過李東來總覺得不對勁。
他思索了半晌,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一個問題:“負責收集廢料的工人,是不是叫做劉振?”
“誒,你怎么知道?”
這一次丁伯仁再也壓不住心中的疑惑了.
如果剛才李東來問的那些問題,只是好奇心作祟,那么當“劉振”這個名字出現時,就意味著李東來肯定提前調查過新車間的事情。
他剛想問,李東來卻沖他擺了擺手:“您還是先把劉虎山帶到門崗室里,這會李科長正在處理胡來的事情,等下午我去辦公室找您詳談。”
他知道丁伯仁礙于面子才答應劉虎山,幫忙說情的。
其實對于劉虎山,李東來也有點同情。
一個工人成長為車間主任,是極其艱難的事情,可惜就這么被小舅子坑了。
但是。
他也不會做老好人,犯了錯就該受罰,挨打就得立正。
至于最后怎么處理,那還是要由廠里面決定。
“那好,唉,這個老劉啊,本身是一個好人,有著大好的前途,現在全被小舅子耽誤了。”
丁伯仁嘆息一聲,搖搖頭,扭頭帶著劉虎山向門崗室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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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東來回到實驗室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便順路拐到食堂吃了午飯。
好家伙,打飯的窗口前排長龍,熙熙攘攘像個菜市場。
李東來感到奇怪,醫院的醫生和護士跟工人們下了班搶著吃飯不一樣,他們得照顧了病人,才能分批吃飯。
今天這是怎么了?把病人都丟在病房了?
李東來拉住劉芳護士:“劉芳,怎么回事?你們怎么全來了?病人怎么辦?”
劉芳瞪大眼睛:“中午有肉菜啊,豬肉燉粉條,能不早點來嗎?”
李東來:“那病人們呢?”
劉芳還沒說話,她身后就傳來一道聲音:“這兒呢!”
李東來扭頭看去,只見一個老大爺舉起了手:“李醫生,你別怪小劉護士,是我們主動要來排隊打菜的,豬肉燉粉條啊,我早就忘記是什么味道了。”大爺說著話,瞇起了眼睛。
李東來看到后面還排了十幾個病人,忍不住扶住了額頭,平日里躺在病床上痛苦呻吟的病人,這會都生龍活虎的。
豬肉燉粉條的吸引力就那么大?
劉芳見排隊打菜的人很多,便主動邀請李東來:“李醫生,要不你就插在我前面吧?”
李東來擺擺手:“不用了。”
說完,他拎著盒子來到隊伍后面,開玩笑,身為領導更要以身作則,要不然怎么能服眾。
剛站好,外面沖進來一道靚麗的身影,直奔隊伍尾部,插在了李東來后面。
李東來沒有仔細看,便知道來者是花婷。
在軋鋼廠醫院乃至整個軋鋼廠,只有花婷不穿工裝,整天穿著一件印有碎花的澹粉色外套。
….剛開始醫院的人都覺得她不“樸實”,后來得知花婷是從資本主義投靠過來的,便紛紛改變觀點,對花婷贊不絕口。
人家一個小姑娘能夠放棄優越的生活,來到內地為建設祖國做貢獻,還有什么可渴求的呢!
李東來扭頭看到花婷端著一個飯盆,忍不住皺起眉頭:“花婷同志,別人吃飯的家伙都是鋁飯盒,你怎么搞了飯盆?”
沒錯,花婷手里的飯盆是一個小號的搪瓷盆,有三個搪瓷碗那么大,李東來家經常用來盛放豬油。
“啊?”花婷把飯盆往后面藏了藏,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我吃的好像有點多。”
李東來打量花婷一番,一米七的大高個,身材很勻稱平坦,也不像是能吃的人,便沒有放在心上。
南易和梁拉娣手腳麻利,李東來很快便排到了跟前,把飯盒遞給南易:“來二兩豬肉燉粉條,兩個饅頭,再來一勺子棒子面粥。”
“好勒!二兩菜,高高的!”
從南易手里接過飯盒子,李東來轉身便準備找個位置吃飯,剛走兩步,便被身后的聲音驚住了。
“廚師同志,我要一斤豬肉燉粉條,十個饅頭。”
李東來揉了揉耳朵,轉過身去,只見南易舀了三大勺豬肉燉粉條放進了花婷的飯盆里,梁拉娣接過花婷的帆布袋,在里面裝了是個饅頭。
李東來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姑娘真能吃了這么多?她難道不知道浪費糧食是大罪?
花婷端著菜盆,看到李東來站在一旁,熱情的邀請道:“李主任,那邊有一個空桌子,咱們一塊吧?”
新項目上馬,這陣子實驗室里又開始忙碌起來,花婷身為研究員,也被分配了任務,每天忙得連喝水的空都沒有,今天看到李東來才想起花老爺子的囑托。
正好可以借助吃飯,跟李東來拉拉關系。
軋鋼廠醫院食堂買飯和打菜都是要飯票的,每個月工人能分到的飯票有限,如果飯票不夠的話,只能用來錢來買。
李東來正想看看花婷是不是準備浪費糧食,便沒有推辭,兩個人來到一個空桌子前坐下。
不得不說南易的手藝比傻柱好多了,這道豬肉燉粉條,豬肉肥而不膩,粉條爽滑入味,再搭配上爽口解膩的酸菜,簡直絕了。
李東來吃得快把舌頭吞掉了,不知不覺就干掉了二兩菜和兩個饅頭。
等他再抬起頭的時候,才發現花婷飯盆里的豬肉燉粉條已經全沒了,這會正拿著一個饅頭啃得起勁。
沒錯,一斤的菜全沒了,饅頭也只剩下一個。
李東來揉了揉眼睛:“花婷,你剛才把那些飯菜全吃了?”
“昂!”花婷愣了一下,小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不好意思的說道:“我的飯量有點大,所以就吃得多一點。”
有點大?這叫有大點嗎?
….這是超級大!
這年頭的饅頭都是死面饅頭,每個足有半斤重,十個就是十斤重。
再搭配上一斤豬肉燉粉條,花婷眨眼功夫干掉了十一斤的食物。
就算早餐和晚餐吃得少一點,一天也要吃到二十多斤的食物。
如果換做是一般工人也就算了,畢竟每個月廠里面發的飯票有限,如果飯票不夠的話,工人們就得花自己的錢買飯。
但是。
當初為了讓實驗室的研究員們安心工作,李東來規定研究員們在食堂吃飯可以不用錢。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實驗室運轉了短短兩個興趣,人員工資和器材損耗,就花費了大幾千塊。
現在又來了這么一位干飯王,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花家是不是準備讓花婷來把自己吃破產,然后只能把實驗室搬到港城?
花婷也意識到她吃的的有點多,拿著饅頭,有些不舍得的說:“那,那我不吃這個饅頭了?”
“吃吧....吃吧....”李東來苦笑搖頭,開玩笑,他可不會作死從一個干飯人嘴巴里搶食物。
花婷長舒一口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饅頭掰成小塊填進了嘴里。
腮幫子一陣劇烈的抖動后,脖子一伸,一個半斤重的饅頭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被她干掉了。
那嫻熟的技巧讓李東來嘆為觀止。
他覺得應該跟花開掛一個電話,討論一下伙食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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