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庶子無敵 > 871【封疆大吏】
  一直以來,裴越心中都有一個疑問。

  早在中宗朝時期,席先生和沈默云便是裴貞的左膀右臂,兩人對于裴貞的崛起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在這個過程中,席先生并未遮掩身份,無論四朝元老莫蒿禮對他的看重,還是當初裴越參加陳觀鎮軍議時、那些剽悍武將對席先生的敬仰,都足以證明他曾經在朝堂上擁有非常特殊的地位。

  像這樣舉足輕重的風流人物,總不至于沒有半點人脈。

  只是席先生已經幫了太多,裴越不好意思細究詳情。

  等宋希孟走進正堂,他心中的疑問豁然消失,然后面帶微笑地起身相迎。

  想來這位儒雅文士一般的欽州刺史便是席先生的至交,一如谷梁和洛庭的關系,那兩人看似身居高位漸漸疏遠,但彼此心中都沒有忘記當年的交情。

  此前欽州大旱時局艱難,東府參政韓公端大權在握,但是欽州本地官員并沒有給予強力的支持。反而是裴越領軍到來之后,宋希孟表面上一應如常,刺史府乃至成京府衙明顯更加盡心,協助裴越順利解決成京當地七家世族。

  「見過裴侯。」宋希孟溫文爾雅,行禮如儀。

  兩人年紀相差懸殊,但裴越是超品一等國侯,放眼整個大梁也才七人,縱然宋希孟身為正一品大員,依舊要按照國朝規制先行見禮。這個場面看起來略顯尷尬,但宋希孟始終面帶從容謙和的微笑,并無絲毫憋屈憤懣之意。

  「宋大人當面,晚輩豈敢受這一禮。」裴越側身避開。

  若是換做其他***,他肯定不會這樣客套,但宋希孟明擺著和席先生交情極深,自然也有資格算他的長輩。

  宋希孟臉上的笑容愈發深了幾分,看向裴越的身后說道:「思道兄,你這位得意弟子端的了得。縱觀此番南境大勝之精妙,莫說國朝年輕一輩中無人能及,便是我輩老朽亦只能鼓瑟吹笙,拍案叫絕。」

  席先生輕笑道:「他能有今天全是自己奮發的結果,其實我出力不多。」

  宋希孟感慨道:「數年前你再度出山時寄來那封密信,言及終于發現一塊璞玉,愚弟便滿懷期待,如今方知何為縱橫尺余無瑕玷者。」

  裴越坐在下首,安靜地聽著兩人敘舊。以他兩世為人的經歷和今時今日的地位,自然不會因為這幾句夸贊就忘形,只是心中有些驚訝。

  從宋希孟所言可知,席先生在前往綠柳莊的時候就很看好自己,那豈不是說他答應裴太君的懇請不全是因為當年裴貞的恩情?

  席先生此時并未注意到裴越的表情變化,他略顯凝重地看著宋希孟說道:「景濂兄,這未免操之過急。」

  宋希孟微微一頓,輕聲說道:「瞻前顧后畏首畏尾何以成大事?」

  裴越終于聽出一絲不對勁的味道,然而細想兩人方才的對話,雖說這位欽州刺史把自己夸得像朵花,可似乎并沒有什么奇特之處,緣何先生會突然間這般慎重?

  見他極為罕見地流露出一抹茫然的神色,席先生和宋希孟相視一笑,隨后只聽他說道:「我這個弟子歷來不喜引經據典,你這番旁敲側擊可是失算了。」

  宋希孟神色從容,只是望著裴越的目光顯得更加溫潤。

  像他這樣走到官場頂峰的重臣,一輩子不知見過多少年輕俊杰,但是如裴越這般年方弱冠就能動搖軍中格局的奇葩可謂絕無僅有,故而贊許之余帶著幾分不敢置信。直到此刻裴越表現出略顯懵懂的一面,他才覺得這是一個鮮活真實的年輕人,而非刻在壁畫上的將星下凡,自然也就愿意親近起來。

  席先生沒有賣關子,轉頭望著裴越解釋道:「所謂縱橫尺余無瑕玷者,乃是連城之璧,古帝王取以為璽。」

  原來指的是天子玉璽。

  裴越微微一怔,立刻醒悟兩人方才的機鋒,暗嘆這位宋方伯看似不顯山露水,實則一開口就直指問題的核心,堪稱膽大至極,不禁面露苦笑道:「宋大人,我不曾想得那么長遠。」

  他不確定席先生究竟給宋希孟說到什么程度,但是從那句話來看,至少宋希孟已經看清他的處境,且知道他準備讓祥云號在南境各州落地生根。

  席先生適時說道:「我與景濂兄相交數十年,除國公爺之外只信他一人,所以你不必擔心會走漏風聲。」

  裴越點了點頭,斂去小兒女模樣,恢復往日里沉穩內斂的姿態,淡然道:「京都風高浪急,暗中窺伺者不知凡幾,我準備接下來兩年低調行事,然后將重心轉移到下面州府。欽州通衢南北商貿發達,穩居南境五州之首,祥云號雖有一個不錯的開局,但是接下來想要快速擴張發展,還得宋大人施以援手。」

  「此乃小事耳。」

  宋希孟坦然道:「有思道兄統籌全局,以及刺史府的暗中支持,祥云號必然會達到你期盼的高度,繼而從欽州延伸至周圍各地。只不過,關于此事我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裴越微笑道:「請大人賜教。」

  宋希孟道:「陛下并非沒有容人之量,只是你實在太過年輕,前不久又有五千騎破十萬軍的壯舉,任何一位帝王都難以做到泰然處之。你如今的勢頭宛如烈火烹油,都中必然有人興風作浪,你想要短時間內蟄伏于水面之下,行以退為進之舉,暗中發展自己的實力,粗略看來并無不妥。」

  他面色溫和地笑了笑,繼續說道:「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你能想到這一點殊為難得,極少有人能在你這個年紀做到不爭而爭。然考慮到如今朝中的局勢,你此前所謀還不夠,甚至會有進退失據的危險。」

  裴越神色漸漸凜然。

  席先生插話道:「論君臣應對、官場爭斗,景濂兄遠勝于我,越哥兒要虛心求教。」

  「思道兄志不在此而已,再者今夜只是坐而論道,不必拘泥于禮節教條。」

  宋希孟和聲細語地反駁,然后接著為裴越解惑:「以祥云號為支點,讓你的影響力不局限在一城一地,這確實是一步好棋。但是,即便有你先生出手,想要達到你的期望亦非朝夕之功。倘若在你還不能借助各處的力量倒逼京都時,朝中便有人對你展開攻訐,屆時你又如何應對?」

  裴越沉吟道:「避其鋒芒,徐徐圖之。」

  宋希孟問道:「退到哪一步?交出軍權還是舍棄爵位?」

  裴越眉頭微微皺起,他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如今天下尚未平定,皇帝真能做到那一步?眼下看來他應該只想打壓自己,而非孤注一擲斬盡殺絕。

  宋希孟愈發直接地問道:「倘若陛下要你辭官,你接受還是反對?所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能給你自然就能收回去,到時候你是接受這個結局,還是帶著藏鋒衛與武定衛起兵造反?」

  他頓了一頓,沉聲道:「谷梁對你視若子侄,沈默云時常暗中相助于你,大皇子對你心存感激,洛庭因為谷梁的緣故或許會在關鍵時刻替你說話,至于唐攸之郭興等人,也能算是你的臂助。如此看來,你的確是國朝極其罕見的年輕權貴,就算皇子對你也必須鄭重對待,更不必說朝中群臣,可若是要對付你的人是陛下呢?」

  「退一萬步說,當年定國公裴貞比你現在更強,你先生和沈默云對其忠心耿耿,軍中無數大將唯裴家馬首是瞻,結果又如何?」

  裴越悚然一驚,霍然抬起頭來。

  是啊,當年裴貞權勢煊赫,面對這個世界千余年來深入人心的皇權,最終能做的也只是假死脫身罷了。

  他不覺得宋希孟是在危言聳聽,涉

  及權柄二字,皇帝會做出怎樣的處置都很正常,史書上有太多類似的例子。

  堂中的氣氛變得無比凝重。

  便在這時,席先生溫和的聲音打破了沉寂。

  「景濂兄是想告訴你,與其群而不黨,不如黨而不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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