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數風流人物 > 癸字卷 第一百五十九節 亂局局眼,只手定邊
  晉南意味著什么,三人都明白,晉南一旦亂起來,就將直接危及到河南北部和北直隸南部諸府,那真的就是中原之禍了。

  問題是馮紫英剛入陜,這邊才在吳堡站穩腳跟,韓城那邊失陷,直接讓亂軍入晉,波及到了晉西南這一角,可謂捅到了朝廷的命門上了。

  朝廷已經沒有那么多精力來兼顧多頭了,在山東局面展現曙光時,山西如果也出現像陜西那樣的混亂狀況,那無疑是一大打擊,山西一旦生亂,其影響可要比陜西這邊陲之地大得多。

  “可是紫英恐怕短時間內根本顧及不到這一塊來。”齊永泰苦笑著替自己門生辯解了一句,“延安府是民亂之源,它的旱情是整個陜西最嚴重的,而陜西又是全國旱情最嚴重的,再加上三邊四鎮兵力被抽調,所以才會釀成這般禍端,紫英想要收編邊寨兵也是迫不得已之舉,否則他那什么去對付遍地開花的亂軍?”

  “乘風兄,紫英什么時候去西安?”張懷昌忍不住問道:“延安府固然重要,但是他作為陜西巡撫不坐鎮西安,如何統攬全省?盧川和孫一杰現在還在相互攻訐,弄得下邊官員無所適從,成何體統?!”

  張懷昌對陜西三司都是極為不滿,盧川、孫一杰乃至都司指揮同知謝震業在他看來,要么就是爭權奪利之輩,要么就是庸碌不堪的祿蠹,早就建議對陜西三司主官進行調整。

  但是內閣一直遲遲未定,都還是希望馮紫英去了之后能協調緩和三司主官的關系,認為這個時候撤換三司主官只會讓陜西局面更加混亂,不利于盡快穩定陜西局面。

  張懷昌從左都御史到兵部尚書,算是朝中資歷最深的重臣了,說話從來就沒有那么多顧忌,明知道盧川和孫一杰背后都是有背景靠山的,但是仍然不管不顧,弄得齊永泰和李三才都是尷尬不已。

  “紫英信中也提到,如果不把延安府的問題處置好,恐怕始終是一大隱患,而且延安府旁邊的慶陽府以及更遠一些的平涼府情況也相當嚴峻,聽他的意思,他想要暫時在延安這邊依托榆林軍穩定局面,等到陜北局面好轉,才考慮去西安。”

  齊永泰也有些不太明白馮紫英的想法,哪個巡撫要施政不先去巡撫治所?

  延安府和西安府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而且你作為巡撫不掌控三司官員,怎么對全省發號司令?

  任由盧川和孫一杰他們盤踞西安,這巡撫就有些名不副實了。

  但齊永泰相信馮紫英這么做肯定有其理由,而且馮紫英身處第一線,對地方上的情況更了解,肯定比自己這些在中樞的人明白輕重。

  既然把陜西交給了對方,就應該相信對方可以解決好這些問題,這個時候要去插話干預,那無疑是不合適的,所以無論如何齊永泰都要給予全力支持。

  葉向高和方從哲是前后腳到的。

  迎頭一棒就讓二人臉色陰沉。

  晉南如果出現問題,直接影響到河南和北直,挨得太近了,又都在黃河岸邊上,稍稍一些風吹草動,都能讓整個中原局面出現波動,特別是在整個北地旱情都沒有得到緩解的情況下,更是讓人揪心。

  好不容易才看到山東平定的曙光,就被這個糟糕消息給添堵了。

  出了問題,就要解決問題,葉向高和方從哲都明白這個道理,但是要解決問題卻不是一句話就能說到做到的。

  “道甫,懷昌,你們倆都在這里,怎么看?”葉向高穩了穩心神。

  “我們先前商議了一下,柴國柱那里有些困難,看看能不能讓楊元那里先出一部盡快南下,總得要有個應對舉措,山西衛所的情況恐怕也不比陜西那邊好多少,不能抱多少希望。”李三才沉吟了一下,“另外看看能不能讓馮自唐那邊抽調一部回師?”

  “不行!”方從哲斷然否定,“山東收復在即,萬一影響到大好局面,那就得不償失了。”

  李三才冷冷地道:“可晉南有失,也會影響到懷慶、衛輝和彰德三地,進而危及廣平和大名,我先丑話說在前面,山西鎮一時間抽掉不出來兵南下,而且還要防范豐州白蓮和土默特人趁火打劫,大同鎮本身兵力也不富裕,抽調一部也不過幾千人馬,時間上也要耽擱,一旦晉南有失,恐怕影響到的大局就更大了。”

  “西北軍現在遠在魯南前線,抽調兵力一樣耗時,也需要西調千里,……“方從哲不以為然:“從戰場上抽調兵力,不是兵家大忌么?”

  “是兵家大忌,但是抽調兵力只要數量不多,我相信馮自唐還是騰挪得出來的,而且北線還有孫承宗大軍,抽調一兩萬人應該不至于影響大局。”李三才見方從哲語氣有所緩和,立即加強自己的觀點:“另外,西北軍自成一體,都是來自三邊四鎮,山東收復在即,我以為沒有必要再保留太多兵力了,適當分拆很有必要,現在正好是一個機會。”

  李三才的這番話一出,方從哲不言語了,葉向高也有些意動。

  內閣早就對西北軍的未來有過討論,之前因為山東局面未定,所以還不那么著急,但是現在孫承宗和馮唐的兩路夾擊,牛繼宗和孫紹祖節節敗退,局面已經越發明朗了。

  雖然有了陳繼先的這樣一個南下退出徐州變故,但是在他們看來也影響不到山東大局,那么這個時候就需要考慮,一旦山東問題解決,南下江南究竟是讓孫承宗率領北線大軍南下,還是讓西北軍南下了。

  如果是前者,那西北軍就必須要徹底拆解,如果是后者,也需要從西北軍中分一部出來,避免西北軍實力太強,徒增隱患。

  齊永泰皺了皺眉,他也支持拆分西北軍,但是卻覺得現在時機尚不成熟,山東雖然收復在即,但牛繼宗和孫紹祖的宣府軍和大同軍就真的那么能輕易被解決?

  陳繼先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也還存疑,最主要齊永泰還有些擔心湖廣那邊。

  熊廷弼和王子騰還在湖廣纏戰,但是王子騰已經露出了要向東退卻的跡象,可熊廷弼卻還因為播州與永寧叛亂尚未徹底剿滅而無法徹底抽身,所以一旦王子騰東竄,西北軍其實是可以用于對付王子騰的登萊軍的。

  讓孫承宗率軍南下平定江南,西北軍則剿滅登萊軍,這樣一個安排不是更合適么?

  “乘風,你是不是還有什么其他想法?”葉向高見齊永泰蹙眉,便問道。

  齊永泰隨即說了自己的想法,最后又道:“西北軍勢大,不宜讓其南下江南了,否則繼續坐大,就有些尾大不掉了。本朝雖說還沒有武人擅權的先例,但也不可不防。唐末藩鎮禍亂太甚,不能不小心一些,所以縱然可能對武人有些不公,但也是在所難免。不過道甫,王子騰的登萊軍也需要考慮應對啊,莫要讓其突然東竄進了江西或者北上跑到河南,那可就又是一個麻煩了。”

  齊永泰的話語略顯隱晦,不過眾人都一聽便明白,“乘風兄的意思是讓西北軍來對付登萊軍?那現在抽調一部先入晉平叛,應該不影響吧?”

  “倒是可以,只是我還是有些擔心時間上怕來不及啊。”齊永泰抿了抿嘴,“但當下如果不這般,哪里又還能抽得出兵來?”

  眾皆默然,是啊,不從這些地方抽兵,又從哪里抽?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晉南糜爛吧?

  “還是要和紫英去信打招呼,不能任由陜西亂軍入晉,根絕亂軍入晉的源頭,我也知道現在他初去肯定也很難,一時間未必照應得過來,但替朝廷分憂,莫要存著禍水東引的心思。”葉向高看了一眼齊永泰,卻朝著張懷昌道。

  就在朝中長吁短嘆對晉南局勢心急如焚的時候,馮紫英卻很有些春風得意馬蹄疾。

  一舉解決了吳堡安全,整個延安府中北部局面為之好轉,綏德、米脂、葭州、吳堡四個州縣形勢就算是穩定下來,這個時候他就沒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巡撫衙門的招牌也就隨之堂而皇之地掛了起來。

  “大人,延安知府潘大人到了。”汪文言進來道。

  “哦,他來了?”馮紫英抬起頭來,放下手中狼毫,“文言,你來看看,我這幾個字寫得如何?”

  “大人,您也知道我這眼拙,是看不出大人書法手段的。”汪文言笑了笑,他感覺到馮紫英似乎對這位潘知府有些輕慢。

  “是不是覺得我對潘汝楨有些怠慢了?”馮紫英站起身來,背負雙手走了兩步,“他的表現很難讓我滿意啊,不說他畏敵如虎,坐看賊勢日大,這邊寨滋養多年,淪為賊淵盜藪,他敢說他沒有責任?”

  汪文言笑了笑,“可是大人,若是按照這般說法,那陜西諸府,幾無可留之人了,據我所知,潘大人在延安府官聲尚好,只是遭遇這等大旱,能拖到今日,也算不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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