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小說 > 食在大宋 >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三重奏
  文舒懶得跟一只鳥見識,當下提桶打了盆井水放至它跟前。

  這次竊脂鳥沒再拒絕,就著文舒洗衣服的木盆,用鳥喙快速吸了起來,父女倆好奇的瞅了一會,便去種樹了。

  待這一切做完,時間已經趨近午時,奔忙了一晌午的文老爹早就餓了,而文舒........

  她暗自感覺了一番,似乎也有那么些許餓,但也只是些許罷了。為了更好的實驗出祝余草的功效,她覺得還是再忍忍吧。

  不過為免她爹懷疑和擔憂,她表面依舊拿了個饅頭做樣子,當著她爹的面咬了兩口便找了個借口溜回房。

  一回房,她就將饅頭收了起來,然后蹲下身將床下裝丹雘的大面口袋拖了出來,然后又尋了個小口袋,開始分裝丹雘。

  上次賣玉石得來的六十貫,除去學費三十貫和紙筆硯花去的兩貫,剩下的二十八貫,她留了一貫做零用,其余剩下的全交給了她爹。

  一個月下來,那一貫零用,也花的只剩七百多文,而經過幾次被水澆的慘痛教訓,文舒再次意識到了她衣服不夠,很不夠。

  是以,便想著再置辦上幾身,料子做工什么的且不挑,只求多買兩身,而七百文能買的實在有限。

  再者她也不能把錢全用了買衣服啊,所以掙錢這事便迫在眉睫。

  袋子里的丹雘有結塊的,也有細土粗粒的,文舒緊細土狀的裝了兩斤,但依舊覺得有些粗糙。

  為了能賣個好價錢,她特意尋了石舀細了一遍,直至將顆粒狀的丹雘全搗成細細的粉末,這才覺得滿意。

  出門時,她爹已經吃好飯回房午歇了。

  井邊,竊脂鳥正縮著脖子,瞇眼打盹,金黃的陽光照在它紅亮的羽毛上,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聽見門響,它一個激靈從昏沉中醒來,對著文舒的方向就是“呱呱”兩聲。

  “噓!”文舒趕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指了指東廂,意思是莫要吵著我爹。

  竊脂鳥白了她一眼,旋即扭過頭去,不再作聲。

  文舒笑了笑,拎著袋子出了院門。

  西子街就有顏料鋪,開在街尾拐角處,雙開門的鋪子,上下兩層,賣些作畫及粉飾墻面的顏料,也算是大店了。

  她今日因著只是詢價,且帶得量也不多,倒也不怕撞見熟人,便也沒繞路去城西或者更遠的城南。

  進得顏料鋪,鋪子里一個客人也無,只一個小伙計支肘倚著柜臺打盹。

  文舒輕咳了一聲,那伙計立時清醒過來,拿袖子一抹嘴,轉頭滿臉堆笑:“小娘子安好,買些什么?”

  文舒笑笑,也不二話,直接將帶來的布包打開,攤給伙計看,“我這有一味好料色,不知貴店可收?”

  伙計先是一楞,旋即見布包里裝的是赤紅粉末,不由好奇的伸出食指沾了那么些許,他雙指微微搓動,輕捻了捻,片刻后又放在鼻端輕嗅。

  手感滑膩亦無刺鼻之味,再觀顏色,赤若朱砂,確然不錯。

  只是這等進貨之事,他一個伙計還做不得主,便笑道:“這事確得問過東家才行,小娘子且稍等片刻,待我去問問。”

  “有勞小哥。”

  兩人話音剛落,便聽得木制樓梯一陣響動,隨即一個溫潤的聲音傳來:“什么事情要問我?”

  話落,自樓上下來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男子,他身穿一襲寬袖對襟長袍,面相儒雅,手里還拿著一副卷軸。

  伙計過去低聲將事說了,男子微有詫異,旋即朝文舒笑道:“若是料色好,自是收的,待我瞧瞧。”

  一聽會收,文舒心中大喜,忙將手里的布包遞過去與他瞧。

  男子一如伙計方才那樣,先是用手指輕沾,微捻,然后又嗅,最后還讓伙計端了裝清水的小碗來。

  不大的青瓷碗只淺淺的裝了一碗底的水,同拿來的還一個小湯匙,男子用湯匙舀了兩匙丹雘入碗,與清水混和調勻。

  待調到微微粘稠,便端著走向柜臺,自下方抽出一張白紙,然后又取了細毛筆沾了些調好的顏料,信手在紙上畫了起來。

  他畫工極好,只了了幾筆,便勾勒出一朵雍容絕色的牡丹,丹雘顏色鮮正,類同朱砂,著在白紙上,更添兩分艷麗。

  “著色圴勻,附著感也不錯。”男子不住點頭,遂將筆丟至一邊,朗聲笑道:“這顏料我們收了,且不瞞小娘子,你這料色實屬上等,王某愿按百文一斤收購,不知這樣的料粉小娘子手上有多少?”

  百文!未料到能賣如此高價,文舒心中著實有些驚喜。

  有多少?

  家中兩袋合起來,約摸得有百二十來斤吧,若是全數賣出,豈非能得錢十二貫。

  她心中大喜,面上卻裝出平靜之色來,“不多,只一袋子,約摸六七十斤。”

  雖說家中有兩袋,可她卻不想一下子全拋出來,遂著意隱去一袋。

  只是她這邊雖已往少了報,可男子聽后依舊眼露訝異,好奇道:“這么多,不知小娘子從何處得來。”

  文舒心中一凜,面色淡淡道:“偶然所得。”

  這是不想說?

  男子會意過來,忙斂了好奇,笑道:“是在下多嘴了,小娘子何時想賣,提來就成,我這伙計自會接待。”說著轉向伙計叮囑了幾句,便拿著卷軸出了鋪子。

  文舒想著家中丹雘大多都是結塊的,而她拿來尋價的是粉末狀,人家開的定然也是粉末狀的價,如此,便需要她自己在家研磨好了才行,因此與伙計商議后日再送來。

  伙計無有不可,點頭應了,送她出門,回到家里,她爹已經起了,正在前頭鋪子揮斧弄刨的給她做廚柜呢。

  叮叮哐哐的聲音吵得井邊的竊脂鳥無心再睡,當下盹也不打了,反身扭頭,直直的盯著鋪子里的人影,嘴里不住的啼叫,似要與那斧木之聲做抵抗。

  文舒看得可樂,卻也不阻攔,吵好啊!這樣待會她在房里搗碾丹雘,就不那么突兀了。

  沒過多久,文家院里便晌起了三重奏。

  文舒搗顏料的“篤篤”聲,文老爹刨木頭的“咔咔”聲,還有竊脂鳥煩燥的“呱呱”聲。

  三種不同的聲音彼此交匯,于小院上空演繹這個春天最美的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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